第2章 第 2 章

“姑娘、姑娘,几位小姐来了。”春慧打帘,冬清伴着一群华服小姐进屋。

打头的人头上斜插一孔雀挂玉珠钗,珊瑚色缬褶裙上挂了个如意堆绣香囊,腕上戴着一对翠玉镯。一双眉蔬目朗的丹凤眼,菱口红唇,尽善尽美。另外三位着黛绿、冷黄、湛青罗衫,头戴珠钗,相貌上佳,一人恬雅柔弱、温婉可人,一人礼节周到,举止皆雅,另一人眉眼灵动,古灵精怪。

未进门就听见打头的人高声说:“这回可是我说对了,小妹指定在书房。”

李婠转头便见大堂姐李嫦,李娟、李姝、李妍四个姐妹并着各自丫鬟婆子前来,忙上前招呼,“今儿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了,你们怎么一起来寻我?”一面说,一面引她们在暖阁坐下。

“我们前些日里都在禧乐园聚,成日里不是品茶焚香,就是赏花赏月的,好生无聊。今儿我可巧得了个京里的稀奇玩意儿,得大伙儿一起吃才热闹。你这儿东北角地方大,又有个小厨房,我们就来了。”李姝脆声说道。

边说着,春慧带着瑞珠、绿阑两人奉上装有时令鲜果的冰盘,各色冷饮,诸如杨梅渴水、绿豆水、椰子水等,秋灵则带着趣儿在房间四角的如意盘里多加了些冰。

李嫦端着椰子水喝了一口,说道:“喝口椰子水,着实凉快了不少。” “不算凉快,今日小妹这地儿可要热闹起来了。”李姝打趣说道。

李婠笑着接话:“不怕他热闹,就怕他不热闹。但这个热闹又是怎么一个热闹法?稀奇玩意儿是怎么个稀奇法?”

“这是我前日子得到的一个新鲜吃法,是京里才兴的,先备汤,老母鸡、羊棒子骨、鸭架、牛骨各一,当归白芷,党参大枣,生姜枸杞大葱适量,备好了都装瓮里熬上一日,在准备些牛羊肉薄片,丸子、排骨、酥肉、豆腐、粉条,各色时令蔬菜,这便齐活了,要吃时,就用小炉炜着,自己下菜,再备些芝麻酱料蘸着吃就成。”李姝描绘起来。

在一旁的李娟、李妍细细听着,并不随意插话,听到此处,各自说道:“这吃法倒是新奇,不过听起来到适合隆冬吃。”“夏日炎热,有个暖炉岂不更热?”

“对喽,这就是为何我们都来寻小妹。夏日里,在冰房里吃暖锅,与冬日头,在暖房里喝冷饮,这岂不是人生两大快事?快快快,你们跟桩子样的杵着干嘛,快把我带的汤品、暖锅拿去善厅置办起来。”李姝说道。

李婠道:“膳厅小,不能宽坐,外面日头又毒,还是摆在厅堂吧。我身边的柳妈妈前日染了风寒,下面没个主事儿人,我看暂且这院里不拘大小丫头婆子,并小厨房那边的妈妈,都暂且听姝姐的身边人的罢。”话音刚落,众人齐声应是,各自忙活开来。

期间美味自是不必赘述,一阵推杯换盏,酒足饭饱后,丫鬟婆子上前奉上茶盏,帕子,又把残羹冷炙,桌椅杯盘一一撤下,留下几姐妹闲话家常。

丫鬟婆子走后,几人喝茶消食,你一言我一语,聊些时下趣事异闻、才新的衣钗花样,倒也快活,只是最后又聊到了府上近期最大的一件事儿,宁哥儿的婚事,众人皆默然不开口。

谈起这桩喜事,李姝原本活泛的性子也沉寂下来,她放下茶盏,重重叹了口气,有些赌气的开口:“连姐儿有甚不好,府上谁不夸她一句蕙质兰心?只二太太好狠的心,偏生把两人拆开,做棒打鸳鸯的恶事。”

李姝所说的连姐儿便是老太太娘家兄弟的孙侄女儿顾连衣,因家道中落,无以为继,她老子娘便送她来老太太膝下教养,平日里,吃穿住行皆同众小姐一样,几人最是亲厚不过。年岁大后,与府里二公子李康宁私下来往,两人情丝暗许。没成想,二太太知晓后,转身求了老太太,把顾连衣许给了外地一中下县尉之子,又转身给宁哥儿定下上都护府司马程家大房次女程韶仪,生生把这对鸳鸯拆散了。

平日里,李姝一声声“嫂子”叫得最勤,此番事一出,着实让她恼恨。“我是真真以为有情人能终成眷属的。这下太太如愿了,两人各在一处,二哥哥成天喝得烂醉如泥从外面回来,连姐儿也远嫁外地,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说着更是气不过,手在桌上重重的拍了两下。

“可别,仔细手。”一旁的李妍忙放下茶盏温声劝慰。连姐儿平日子和她的关系要好过其他人三分,如今说嫁就嫁的,她心里也难受,但这样抱怨的话姝姐儿能言,她却不能说出口。二太太何氏只一子一女,女儿便是口含埋怨的李姝,另一便是被棒打鸳鸯的李康宁,她则是府上二老爷李自仁妾室秦氏所出。

李婠心中暗想,依梦中情形,连姐儿所嫁中下县尉三子在学业、官场并无建树,临到头也只是个县丞,但为人中正,爱重妻儿,人品上佳,是个极好的丈夫人选,且连姐儿婆母和善,家风也清明,十分美满。遂并不言语。

李嫦顺着她劝慰了两句。只一直不怎么开口的李娟轻轻地说道:“照我说,这原本就不对的。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如此本就惹人诟病,这事儿从根子上就歪了,岂能结出好果?现宁哥儿与程家大房次女许下婚事,才是去邪归正了。”娟姐儿姨娘康氏乃秀才之女,为人恪守本分,礼节大过天,是一等一的规矩人,她教养子女便也如此,平日里也读的也是些《女戒》《女训》的书。

李姝听后也反驳不出来,可这话听着却让她心理难受。她看了眼李妍,见她低眉不语,怕是默认,心里又一阵不适。就在此时,只听李婠直言道:“这事儿我也不敢擅言对错是非,不过想评上几句。一则圣人亦有七情六欲,连姐儿宁哥儿两人虽情丝暗许,但也发乎于情,止乎于理,并未做甚不堪之事,怎会惹人诟病?二则,只听冰人三言两语,只看小像几笔,岂能真正知晓对方人品相貌?此等盲婚哑嫁,说成是去邪归正,我亦不敢苟同。”

“小妹好厉的嘴,说是不敢善言对错,但句句都是歪理。但你须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李娟皱眉说道。

“呵,自古?自古如此,便对吗?我所言,哪句不是理?既然是理,为何世人不尊理?”

“罢了罢了,你们两人怎么又拌起嘴来了,仔细伤了姐妹和气。”李嫦出声打断,“事既已成定局,多说无益,多说无益……”

就在此时,外屋下人拿着长杆挂起竹灯,冬清进屋不敢打扰,远远地行了一礼,左手拿着一红烛,右手作捧心状护在火苗旁,待得了应许后,往四角铜制花纹灯座处点亮了灯芯,又把祥云镂空灯罩盖上,复默默行礼下去了。

李嫦方觉天色已晚,朝着李娟、李姝、李妍三人方向说道:“时辰也不早了,明日十五还要早起去向老太太请安,我们便先回,留小妹好生休息才是。”其余三人点头应是。

三人走后,李婠又听了夏菱回禀,处理了院中些许杂事,便入睡了。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鸡鸣未过三声,隔间外小床上的夏菱轻手轻脚的起来,披了外衣,手脚麻利的打理好自己,点了灯去唤李婠起床。

门外站着秋灵、冬清以及瑞珠、绿阑、趣儿等大大小小四五个丫鬟,或是捧青盐、清茶,或者捧面巾、铜盆等事物,待开了门,秋灵、冬清两人进去,三人各司其职,动作麻利,整理内务,伺候主子刷牙洗脸,穿衣打扮。李婠夜里梦多,天又太热,早上醒来脸色不好,遂道:“胭脂涂深些,那什劳子粉就不必了。”

不多时,李婠打扮妥当,去了膳厅。几个丫鬟捧着食盒鱼贯而入,布菜摆桌。早膳不多但格外精致,几个小巧的豆腐皮包子,并莲叶羹和几样小菜,和一碗鸡汤。李婠略微用了些就带着春慧、秋灵去了上房。

李婠前脚刚出了院子,夏菱后脚就和冬清抱怨道:“府上份例事物好生敷衍,前两日领的紫粉格外浮,一点都不贴面,难怪姑娘不爱用。”冬清点点头,“你说得是。”夏菱看她煞有其事的点头,以为有甚话要说,等了半天,又不见她言语,顿时气结,收拾完了就撇下她和别人唠嗑去了。

话分两头,这边李婠看日头尚早,便从花园子穿过,朝西南方就抄手游廊去上房。

在游廊时,对面好几个丫鬟婆子并一个小厮众心捧月护着一个年轻公子走来。只见他身穿了件绛红吉祥锦袍,腰间系着青色纹锦带,体型挺拔,眉目清正,一派好风姿相貌。那人也看到对面之人,停下脚步:“小妹有礼。”

“大哥哥有礼。”李婠回了一礼。双方下人也各自见礼。

“大哥哥可是从上房回?”

“正是。”

“倒是我晚了,本来起得早,只是在园子里耽误了些时辰。”

“倒也不晚,众姐妹都没聚齐,只是我今儿个学里有课,所以早些。”李康荣提到“学里有课”时颇为含糊,语气有些不自然。

李婠只当未觉,两人各自说了两句家常话,就各自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人多,李婠是女主,最小的一个,其余都是她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