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祭晚上,花车和游行的队列出城后,洛茨城内便显得沉寂许多。城民们大多到东山参加春祭,黑旗军人也去了大半。遥对城东灯火通明,喧闹声隐约可闻的山头,城内更显得冷清得有如死水一潭。
“难得碰上祭典,本来还很期待着能见识一番呢!可惜今晚偏偏轮到我们值班!”
“你是什么样的家伙咱们还会不清楚?老兄你想见识的不是祭典,而是祭典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们吧!”
存放魔核光炮的库房前,几个轮值守卫的黑旗军士兵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人却还站得笔直,眼神也机警地查看周围有无异动。之前长官曾告诫过,今晚要小心有人趁着春祭时搞什么破坏,所以他们并不敢大意懈怠。
“不过我觉得今晚就算咱们能参加祭典,也不见得能玩得轻松。”另一个士兵也加入了那两个士兵的话题。“这两日队里本领最好的那几个都被队长叫去,似乎要有什么秘密行动似的。算算时日又这么巧……我看今晚的春祭会场那里,没准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士兵是个喜欢分析猜测身边之事的人,只是经常猜错就是了。这一次他又习惯性地猜测起了队中的蛛丝马迹。其他几人知他心性,也没当真。
“是哦!没准是奥瓦鲁人今晚又打回来了!”有人开起了玩笑。有人索性提议设赌局赌他这一次会不会猜中。不过因为所有人都堵他猜错,赌局无法成立。
那士兵被大家这般调侃,讪讪的甚是没趣。忽然间,他似乎听见有人低声说话。“头脑不错。你猜中了。”
“算你有眼光!”士兵咧出笑容,才觉察不对,问周围的同伴问道,“刚才是谁……”
他的话只来得及吐出一半,便结束于切断了咽喉的一支利刃。在他身后,显出一身黑衣的哈尔曼。冰冷刚硬的面容上,扬着一抹淡淡的嘲讽。
算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地给这士兵猜中了。今晚的春祭,一场精彩的好戏确实将会发生……
另外几个士兵还没来得及察觉到那士兵的横死,每个人身后的墙壁便在同时无声无息地滑下数条身影,趁士兵出声之前割断了他们的咽喉。尸身倒下后,那里只剩几个黑衣人站着。
轻易解决了守门的卫兵,哈尔曼向旁边的一条小巷招手,立刻从巷中奔出了十几个与他们装束相同的黑衣人。不需要语言交流,他们便利落地将卫兵们的尸体藏于暗处,随后一同闪入门内。
这一切异变都只发生在静默之中,又隐没于静默。
而今晚的好戏,才刚刚开场。
黑旗军最精锐的战士几乎都被调遣到春祭会场去了,城内各处的防守变得薄弱了许多。哈尔曼带领的小队没费太大力气便潜入库房内部,沿路撂倒挡住他们去路的守卫士兵,脚步越来越深入。
解决了挡路的最后一组士兵,他们终于站到了最内一间仓房的大门前。眼看这次行动很快便可得手,不但是哈尔曼带领的手下,就连他自己的神色也透出了几许轻松。
破坏了门锁,他率先推门而入。
仓房四面都是墙壁,惟一打开的房门外,也是一片昏暗,按理是不该有多少光线的。但是哈尔曼却似乎能感觉到房中最黑暗处,冰冷的金属机体隐隐映出的寒光。
魔核光炮盘踞于房间中央,或许是因为机体的庞大,仿佛是将要倾倒下来一般令人感觉到压迫感。看到它的一瞬间,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它是自有其生命力的上古魔兽,潜藏于黑暗间等待吞噬接近他的人。
哈尔曼收敛了心神。管它什么上古魔兽,只要知道它是能达成自己目的的东西就可以了。他带着众部下向光炮走去,想取下光炮核心。
在他胸口藏着一张折叠成块的厚厚图纸。那是他在来这里之前,到尤罗机师的住所搜寻到的光炮机件的制作和组装图。光炮机身庞大而沉重,要想全机带走困难太大,他只打算带走光炮核心。有了尤罗的设计图纸,其他的部件可以自行制造拼装。
然而才走了几步,他好像觉察到什么而止住了步,挥手阻止部下前进,锐利的眼神射向房间内侧的角落处。
随即,从那个方向传来了轻声的喟叹。“啧,被发现了!真是可惜。”
原本用来掩饰行踪的黑暗,此时亦成了这不知名敌人的保护色,反而不利于已经身在明处的哈尔曼等人。哈尔曼命部下点起火绒。
火光昏黄摇曳,已足以照亮屋内情况。一瞥之间,众人便发现据先前调查所知,应该只放置着魔核光炮的房间内多了一些小东西。
几根长满茸毛般小刺的细长藤蔓盘绕在光炮炮身上,只差两步之距,便会触及哈尔曼等人。此时这些怪异藤蔓如同活物一般绷直了伸向前方,微微颤动的前端似乎在努力够到哈尔曼他们。这样的活动方式,绝对不可能是风或是其他自然的力量造成的!
吓了一跳的众人忙跳开几步,刀剑齐落,将这些怪异藤蔓斩成数截。下手并不困难,看来这些藤蔓本身并没有什么攻击性。不过刚才若不是哈尔曼阻止他们前进,黑暗中看不清情况,他们大概已经碰到它们了。看这藤蔓古怪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上头的细刺会没有古怪。
而这些怪异藤蔓的出现,想必和左方角落中倚墙而立,不动声色地望着哈尔曼等人的冷艳女子脱不了干系。
“青叶?”
对于曾经的狙击对象,哈尔曼自然记得她的名字。他记得狙击青叶当日,就算在暗袭的情况下,她尚且能抵挡得住几个强手的围攻,绝对是个不容轻忽的厉害角色,他戒备地瞪着她,不敢轻举妄动。
“要是你晚一步发现,碰到这些毒刺,就可以省下我许多功夫了。你是怎么发现的?我自认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气味。这房间封闭了相当长的时间,你的体香已经渗入空气之中。嗅觉灵敏的人从外进入屋中便不难察觉。”
“原来如此。”青叶手中拈着一根草叶,状极无聊地轻轻拨弄脸颊。“这么说来,太过国色天香也是种烦恼呢!”
然而她旋即收敛起玩笑之色,冷睨着他。“那么,哈尔曼队长,可以解释一下这个时候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吗?”
“那还用说?”哈尔曼忽地冷笑起来,“见识过魔核光炮的威力,我何必还绕那么大的圈子,拐弯抹角地再设什么陷阱来对付圣剑士?他的本领或许已经强到人类的力量难以杀死他的地步,魔核光炮的杀人威力却是武力没法抵挡的。只要我得到光炮,便有办法解决他!而且……我若是把它带回我国,我军必能如虎添翼,更快平定东方!”
青叶既然会候在这里,可见对方已经看破了自己的行动。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因而哈尔曼自进入黑旗军以来,第一次毫不掩饰地坦白自己的想法。
“绑架市民的计划,只是为了把黑旗军主力诱到春祭会场那里去的花招吧?”青叶惋惜地摇头叹道,“我跟克里维见过几次,还以为他心中纯良未泯,应该可以成为我们的火把。没想到最后他和其他人,还是受你派遣欺骗我们。”
哈尔曼负手傲然而笑。
“哼,那倒是你冤枉他们了。我早看出这些家伙生出了异心,才编排了这整局戏,连他们也蒙在鼓里。他们恐怕到现在还想不到,自己的行动其实是由我控制的吧!”
从青叶的角度,看不到哈尔曼状似自然地背到后方的手,正向身后的部下们比划着什么。一个部下明白过来,以极细微的动作从裤兜中取出一个小小纸袋捏破,任走廊上的微风将袋中的白色粉末吹送入房中。青叶似乎对此一无所觉,皱眉细思哈尔曼话中的意义。
“由你控制……”青叶恍然大悟,“这么说来,说要向平民下手,在会议上杀死反对计划的队员,都是你刻意而为的吧!明知道克里维他们的道德底线在哪里,还故意触碰,就是存心逼得他们下决心反叛,好通过他们的口把用来做幌子的春祭计划传给我们,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以掩饰你真正的行动!”
“哼,那帮心智不坚定的叛徒!也亏得他们,才能完成我的计划。不过你们也不算冤枉了,我可是把几乎整支队伍的人都真的调往春祭现场,只留下了这些真正对我国忠贞不贰的人。”
哈尔曼知道真要动手的话,自己这些人恐怕还敌不过这看来纤纤弱弱的美女。为了争取时间给部下所放的迷药发挥药性,他尽量拖延与青叶的对话。
“这样说来,你并不清楚我的计划啊?那你怎么会守在这里堵截我们?”
“是纪贝姆先生。其实,他也并不确定你们会不会来,只是对推断出的各种可能性都作了妥善安排。”
经过此次之事,青叶亦有些佩服起纪贝姆的处事手段,笑容中现出几分钦佩之色。“先生已猜测到你们可能会对光炮有野心,但是又不能不提防万一你们智商偏低,真的要用绑架大量民众的笨办法,好在黑旗军主力都在这里,要对付你们,人手还是相当充足的。”
“派去处理春祭的人手,已经足够镇压住局势。而如果你们的目的是光炮,为了把掩饰功夫做到家,也为了方便行动,参与行动的人应不会太多。派我一个守在这里,便足够……”
话未说完,青叶的面色忽地一变,身体也开始微微摇晃。见此情形,应是迷药已开始作用,哈尔曼等人面露喜色。
“你确定凭一个人就足够?”哈尔曼嘲讽地接过她的话,“平时你或许做得到,可惜我们带来的药可是连巨象也能迷倒的。”
先前怕青叶觉察异状,同样吸入迷药的哈尔曼等人不敢去碰解药,此时也有些受不住了。现在见青叶终于要倒下,众人忙各自探手入袋,要取解药为自己解毒。
“当然足够。”
本来一副恹恹欲睡模样的青叶身躯蓦然再度挺直,明媚的碧眼大张,刚才的迷茫之色已消失,哪里像是中了迷药的样子?
“在战场上你们虽已算是不错的战士,但论起对战时的杀人技巧,却实在算不上一流。”
轻蔑的话语声中,拈在她指间玩弄的草叶暴长数丈,幻化成坚韧的绿色长鞭,灵蛇一般卷曲扭动着缠向哈尔曼等众人。
曾是一流杀手的青叶论及杀人技巧,绝对是个中翘楚!
看似轻轻巧巧,单薄的草叶边缘在青叶的强化下实则已如刀刃般锋锐。因迷药之效,行动开始迟缓下来的凯曼队员们闪躲不及,取药的手顿时被划出深长的口子。如果不是缩手得快,恐怕整只手掌都会被切断。而衣袋中的药,自然没法取出。
“你!你这女人!”
“竟然骗我们!”
凯曼队员们惊怒地喊道,青叶只回以讥讽的轻笑:“彼此彼此。”手上的草鞭却没有丝毫犹豫,绵延不绝地兜缠着凯曼人不放,不急着伤敌而存心阻止他们取用解药。
有了防备的凯曼队员们虽然背靠背互相支援,一时不致再被草鞭伤及,却多半腾不出手取药解毒。剧斗之下,血脉运行加快,没再支持几招便一一栽倒昏迷在地。
哈尔曼等人使用的那迷药药粉,乃是由数种含有强力麻醉成分的植物茎果研磨而成。用在旁人身上是万试万灵,可惜青叶偏偏是能够操纵一切植物的异能者,虽不能完全控制这药物中的麻醉成分,至少能将药性抑制在最低程度。
除了少数有特殊原因或癖好的人外,杀手本就不在乎杀人手段是卑鄙狡诈,还是炫酷刺激,只求省力、有效、代价最小。哈尔曼带了十几个人,青叶虽自信不致输给他们,但总是要费不小的气力和相当一段时间。
另外这十几二十人本就是不惜牺牲的亡命之徒,如果分出几人去取光炮核心,其他人拼上性命包围拖延住自己,倒也不好对付。因而,发觉哈尔曼等人的诡计,她索性将计就计,面上装出不支之态引哈尔曼等人上钩。
哈尔曼等人陪着她已吸入不少药粉,要取药解毒时,她便以绵密的攻势紧缠不放,让他们无法自救。果然只在片刻间就撂倒好几个,比完全靠真实本领对付轻松了许多。
不多时,房中众人陆续倒下,只剩下哈尔曼和另外两三个本领胜过其他人几分的部下因为及时取了解药服下而安然无恙。凯曼队伍一方的人数减少到这个程度,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对付剩下这几个对手,青叶自是游刃有余。
这里虽不是最利于她战斗的林间或草地,一些绝技无法用出,不过这大小适宜的密闭室内,敌人难以逃出长鞭的攻击范围,对青叶亦有有利的一面。
哈尔曼等人越来越落于下风,初时尚能七分守,三分攻,支持了一会儿就越加狼狈,几乎都在防御闪避,勉强发动的一两次攻击还没攻近青叶身前,便被长鞭拦截于外。落败看来只是时间问题了。
青叶情知这一次保卫的物品非同寻常,落到哈尔曼手中必是黑旗军的大患,她不敢有丝毫分心懈怠,全神注意着哈尔曼等几人的动作。然而虽是占到了绝对的上风,她却隐隐觉着不妙……
总觉得,哈尔曼的样子,实在太过镇定了。
虽然人们常以表情掩饰内心的真实感受,但一流的杀手都善于观察对手心灵破绽,以决定出手时机,青叶自然也精通此道。而她所见的哈尔曼,明明处于极端不利的情势,自己完全没有什么扭转局势抢得光炮的可能,他的眼神却仍坚定沉着,没有半分不安的波澜。难道他还有什么杀手锏没有使出来吗?
“暂且停手!”
哈尔曼忽地喝道,并率先带部下后退至房间最边缘。本就有所顾虑青叶也姑且停下手来,听他有何说辞。
“本来是想作为临别礼物,给你们一个惊喜的。不过现在看来,只好提前抖搂出来了。”
听哈尔曼从容而谈,青叶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她虽不想把内心动摇显露出来,还是状似平淡地问道:“什么礼物?”
“是我们精心为了今夜春祭而准备的烟火啊!只要再等上小半个时辰,你就可以看到了。”
随着她渐渐理解他话中寓意,一股寒意如冰冷的水银自心底迅速渗漏开来。
“你是说……那些炸药?”
“是啊!既然已经费了不少心思制造了那四个炸药,如果只用来虚张声势,不是未免太可惜了吗?”哈尔曼轻笑道,“我的人已经在东山埋设好炸药,差不多再半个时辰之后便会引爆。”
哈尔曼的笑容,有着恶魔一般的恶毒。紧盯着他每一丝表情的青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但他的神情让她可以肯定,他并不是在虚张声势!
她嘶声立竭地喊道:“你疯了吗?你的部下们也几乎都在那里,你要连他们也炸死?!”
“反正他们一开始就在军中签下了生死状,已经发誓不惜牺牲生命,也要完成这次任务。能够为这次行动引开你们的主要军力,更可以以他们百多条性命,换到近千条黑旗军人和数千黑旗军治下平民的命,真是太值得了。相信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你……”怒火烧到了极处,青叶反而无话可说。
哈尔曼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番话,他身后还有意识的部下也全无愤慨,似乎队长的话真的是天经地义一般。看到这副场面,青叶确信这些人已经被凯曼灌输的忠诚洗脑过度,疯得彻底了!这些人,真的会做得出将同伴和敌人、平民一并杀害的事!
要在短短片刻间说服疯子接受正常人的道德观世界观,是根本不可能的。可那些炸弹却等不得人。
一意识到这一点,惊怒激愤便全然消退,青叶只以理智来思考整件事。
她很快便想通,哈尔曼本来是打算偷了光炮核心后便离开这里,并利用那些炸弹将黑旗军精锐一举荡平。而现在情况起了变化,有自己守在这里,他们便没法按计划拿到光炮去对付他们的主要目标艾里。正是明白这一点,哈尔曼作出了取舍,决定舍弃打击黑旗军精锐的行动,以确保取得光炮。
只停顿了一瞬,青叶便将草鞭化回原先的草叶。
“说吧。那些炸弹在哪里?”
心中虽有不甘,却是无奈。她知道若是让艾里来抉择,他绝对不肯为了自己的安全,而让黑旗军和大量平民无辜死去。
况且事分轻重缓急。哈尔曼现在得到光炮核心,并不能立时制造出重大灾难,也还有机会重新夺回来。这总比拒绝他令迫在眉睫的爆炸成真要好些。
“聪明的女人。”哈尔曼满意地笑了起来。虽然今晚的事态有些超出自己的控制,不过能夺得光炮,便已算是达成了目的。黑旗军的关键在于圣剑士,只要圣剑士在,便可以源源不绝地召来其他人追随,执著于摧毁多少黑旗军精锐并没有意义。只是光炮核心到手后逃离黑旗军领地的路程,会比较辛苦一些吧。
将四枚炸弹安设处一一告诉青叶后,他欠身让出出门的路。“马上赶去的话,或许还来得及阻止。请便。”
青叶师承白星,白星所学甚杂,她也对火药之学有所涉猎。哈尔曼所说的位置确实是支持东山的关键处,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爆炸的威力,看来应不是虚言。恨恨瞥了哈尔曼等人一眼,她戒备地向门外走去。一拉开距离,她便全速飞奔,轻灵的身姿迅即消失于库房的黑暗中。
在留守洛茨城的黑旗军将士中,青叶的脚程是最快的。虽不知炸药引爆的确切时间,但事关重大,她不敢冒险稍作停留,飞一般赶往东山方向。
好在哈尔曼果然没有说谎。将消息通知春祭会场那里的人后,黑旗军暂且压住消息,暗中调派高手潜往炸药埋设处制服等待点火引爆的凯曼士兵,安然拆除了炸药。对于会场中其他凯曼队员,为了避免伤及会场上的民众,黑旗军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而是继续封锁消息,悄然等待时机。
而哈尔曼对自己的部下同样隐瞒实情的做法,助了黑旗军一臂之力。春祭会场的凯曼队员们并不知晓原本炸药本当引爆的事,只是担心着今晚的行动为何不了了之,队长为何没有出现。
春祭过了一半后,他们终于按捺不住,分批离开会场,想去调查队长那一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他们离开人群之后,早已埋伏在周围的黑旗军人一拥而上,将他们制伏。
在服从于哈尔曼,却被他抛下的凯曼队员们尽数成为黑旗军的阶下之囚后,会场上的民众一无所觉,祭典依旧热闹祥和地进行下去。对于他们来说,今年的三月春祭依旧与往年没有什么区别,却不知在这短短一夜之间,发生了多少惊心动魄,曲折诡谲,他们的生命,也到生死线上兜了个来回。
炸药之事解决后,青叶即刻返回城内,将事情一一呈报给纪贝姆。
纪贝姆无法战斗,不能待在危险的前沿实地指挥,这一夜一直是留在他被层层保卫的自己的住所。因而,对青叶那里发生的事情,他没办法在第一时间里得到消息,否则或许能找到应对之策,令哈尔曼无法得逞。
在重述今晚经过之时,青叶一直颇为自责。纪贝姆正是相信自己的能力足以保护重要的光炮,方才让她执行守护的任务。结果却还是无法阻止哈尔曼,让他得手逃走。想到威力莫测的光炮落入艾里之敌手中,将给他带来多少危险,她更是难以安心。
不过,纪贝姆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
“光炮被劫,完全是我的失算。是我没有料想到他身为人类,也能做得如此决绝,竟全然不顾部属的生命准备引爆炸药。你是没有别的路可走,才不得不作此选择。”
体察到青叶的沮丧,他安抚她道:“今晚你做得很好。艾里如果知道你为他守护住了黑旗军,想必会十分欣慰吧!你实在无需自责。”
他仰头望着窗外隐隐透出鱼肚白的天空。这一夜彻底拔除了埋在黑旗军内部的这根刺,却失去了魔核光炮,究竟得了多少,又到底失了几分,着实也不好说。
而再过不了多久,云彩就会被阳光穿透,射下清晨第一缕晨光吧!转眼间新的一天又摆在了眼前。撇开昨夜种种得失不论,过去了便是过去了,还有不少善后等着去做呢!
他劝动奔忙了一夜的青叶回去休息,便请人将哈尔曼等人的画像传到黑旗军各领地,通令下属各郡全力搜寻他们的踪迹。只是他也知道这只是尽人事罢了。
光炮核心体积并不大,随身携带相当方便,很难从这方面入手搜查。而且哈尔曼狡狯多智,很可能乔装改扮,或是和跟随他的那几个部下分头行动。人数不确定,特征不确定,更何况黑旗军接管这片领地时日不久,机构和制度建设方面还不够完善,只要哈尔曼不太笨的话,应能找到不少可以钻的漏洞,因而连纪贝姆自己也不对此抱多大希望。
此外,他又即刻差人请来维洛雷姆。南部地形崎岖,多山水,从空中直线飞行的速度会比陆地行走快上许多。而维洛雷姆魔力强大,魔法精深,在黑旗军少数懂得飞行术的人中飞行速度是最快的,也可以支撑最长的飞行距离,算是脚程最快的人。要把事态通传到亚布尔参加联盟会谈的艾里萝纱两人那里,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维洛雷姆原本对自己任由纪贝姆差遣,老是为他跑腿的现状似乎颇有微词,不过一明白过来事情严重到了危及萝纱的程度,他顿时收敛起不满,立刻动身飞往亚布尔。
而在黑旗军势力无法触及的某处荒林,哈尔曼带着光炮核心,也正全速赶往东方亚布尔一带。
果然如纪贝姆所预料的,黑旗军不完善的拦截网根本无法找到他的行踪。一脱离黑旗军的领地范围,他便设法联系上凯曼在各地设下的探查情报的暗桩,将事情回报凯曼军方上层,并请求他们的配合支援。
这里还是凯曼势力不及的南方,哈尔曼所寻求的并不是类似调遣军队接应、护送这样直接的支援,他也无意立刻将光炮交给凯曼军方。一方面是因为贻误了联盟会谈的这段时间,今后便不容易再找到这么好的时机,可以一举除掉南方许多国家的要人。除了这个原因之外,也有他个人心理上的因素在起作用。
虽然这次他利用那些投向黑旗军的部下,骗得黑旗军移开注意力,但在混进黑旗军之前,他一直对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部下的忠诚很有把握。这些部下被黑旗军和艾里所吸引,而背弃了他和他所深信不疑的忠贞信念,令哈尔曼从内心深处对艾里产生了强烈的憎恨之心。
他盼望着在不影响到所负任务的情况下,能有机会用自己的手把艾里送下地狱。眼下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自然绝不会放弃。
哈尔曼把从尤罗处盗来的光炮部件设计图纸复制数份,上交凯曼军方,请他们立刻命技师在最短时间内按图制作出光炮机件,并派人乔装将这些机件运送到亚布尔附近。务求自己一赶到约定的会合处,便能立刻组装出一台魔核光炮来执行计划。至于光炮核心,他知道这核心仅此一枚再无别家,乃是再要紧不过之物,不敢冒风险把它托付给凯曼的普通士兵运送,而是自己贴身收着一同赶往亚布尔。
各方的目标,都在明里暗里指向了亚布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