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知道,尖角的士兵非常可怕,那应该能很容易地推断出,我们的女性更为可怕。如果说士兵是楔子,那女人就是针,女人的两端可以说是针尖。女人同时还有一种能力:隐形,让别人看不到自己。你会感觉到,平面国的女人绝非等闲之辈,不可小看。
但在这里,也许,一些年幼的读者可能会问,一个女人怎么在平面国里让别人看不到自己呢?我认为,这不言自明。我就简单说几句话阐释一下。
将一根针放在桌子上。然后,将你的视线与桌面保持平行,从侧面看这根针,你可以看到它的整个长度;但是从两端看,你只看到一个点,几乎看不见。看平面国的女人就是一回事,当她侧身面对我们,我们看到她是一条直线;底端一头长有她的眼睛或嘴巴——这是我们辨别不同女人的标志——当我们看到底端时,我们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明晃晃的点,而当她转过身去,底端的另一头朝向我们,我们看到的只是不那么明亮的点,事实上,几乎和没有生命的物体一样暗淡——她的后背几乎可以算是她的隐形衣。
所以,我们的女性给我们带来的危险,必须要尽一切可能呈现给空间国的人们。想想,一个可敬的中产阶层三角形的角也会给人带来危险;撞到一个工人会有一个大伤口;与军官相撞会造成严重的创伤;单单碰一下士兵的顶点就有可能冒着死亡的风险——那么,撞上了一个女人,结果只能是最致命最直接的伤害。而且,女人还是隐形的,或者只是一个昏暗的光点依稀可见,即使是最谨慎的人,要想总是避免碰撞,也是何其艰难啊!
为了尽量减少这种危险,平面国的很多州郡都在不同的时间内制定了成文法;在气候更加温和、重力作用更大的南方,人们的活动更加随意,所以有关妇女的法律当然更加严格。这些法典大致总结如下:
1,每一所房屋在东侧开设入口,仅供女性使用,所有女性应“以得体和礼貌的方式”进入,女性不得从男人专用的门或西门进入。注:当我在空间国时,我发现,你们的祭祀场所也是同样的方式,村民、农民和寄宿学校教师都必须由一个独立的入口进入(《观察者》,1884年9月号,第1255页),他们也应当以“以得体和礼貌的方式”进入。
2,凡走在任何公共场所却没有持续不断地发出“和平叫喊”的女性,判处死刑。
3,任何妇女,须定期体检,如查出感染舞蹈病、痉挛、慢性伤风伴随强烈喷嚏,或任何一种能导致不自觉动作的疾病,必须即刻处决致死。
在一些州郡颁布了额外的法律,规定女性在任何公共场所走路或站立不动时必须不时晃动尾部,告知周围人她的存在,否则判处死刑。另一些州郡的法律则规定,女人须由她的儿子、佣人、丈夫中的任何一个陪同外出。还有规定除了宗教节日,女性不得在房屋内集会。但我们最明智的圆或政治家已经发现了对女性的这些严刑律法不仅导致种族的衰弱和缩减,也让国内的谋杀案数量增加,所以,严酷的法令对于国家安全的作用只是南辕北辙。
因为每当妇女因为禁闭在家或限制外出而脾气烦躁时,她们很容易在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身上出气;在较温和的气候地带,一个村庄的全体男性人口都会因为一两个小时同时情绪爆发的女性而被摧毁。因此,如上所述的三大规定,就足以更好地规范国家,并被广泛视作女性法典的范例。
毕竟,我们最主要的防范措施不是立法规定的,而是真正从女性自身的利益出发考虑。因为,虽然女人可以通过逆行运动造成对方的瞬间死亡,但除非她们能一下子从她们的受害者挣扎的身体中抽离出来,她们自己的身体也容易变得支离破碎。
时尚的力量也站在我们这一边。我先前指出,在一些不太文明的州郡,女人在任何公共场所站立不动时必须不时从右到左晃动尾部。可追溯的数据统计显示,这种习俗已经在很多文明程度较高的州郡也流行开来。对于这些文明州郡来说,做出规定来强制女人做事情其实不太体面,而对每一个受人尊敬的女性来讲,这种做法已经成为自然的本能。这种饶富节奏的,如果我可以这样说,属于圆的阶层的一些女士尾部精心设计的摇摆让一个普通大众三角形阶层的女人甚是羡慕,而她们就只能单调摆动,像一个在报时的挂钟;但是等边三角形妻子的富有规则的尾部晃动又受到等腰三角形妻子的崇拜和模仿,在等腰三角形妻子的生活中,尾部晃动只能算是奢侈品。因此,出于每一个家庭的地位和她们自身的考虑,“尾部晃动”随着时间的流逝日渐流行;在这样的一些家庭中,丈夫和儿子至少不会受到隐形的攻击。
绝不能说我们的女性缺乏感情。但不幸的是,弱势性别总是被感情所控制。这当然是由她们的身体结构所决定的。因为她们算不上是有角度,在这方面比最低层次的等腰三角形还要低等,因此她们完全不能调用大脑,不能去反思、判断、预见或是记忆。因此,在她们愤怒的时候,她们不记得任何承诺,也不认识任何人。我知道有一位妇女,杀死了她全家,半小时后,不再愤怒了,失去了此前的记忆,还在询问她的丈夫和孩子怎么了。
所以很明显,你不能在一个女人可以很顺利转身时,把她激怒。如果你在她们家里——房屋通常都是以制约她们的力量为目的来修建的——你可以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因为她们这时不能动用武力,一段时间后也不记得刚刚可能对你造成致命危害的行为,也不记得你为了平息她们的愤怒而让她们做出的承诺。
总体上我们社会的家庭关系还是比较和谐,除了军事阶级的家庭。在这些家庭里,由于丈夫缺乏机智和谨慎,时不时就有可能爆发无法形容的灾难。这些鲁莽的生物过分依赖他们的锐角,而不看重自己的意识和理性判断,往往忽略了专为限制女性力量的房屋构造,常常在室外激怒他们的妻子,又不愿意妥协认错。同时,他们言辞生硬古板,不像明智的圆,可以说几句话就把妻子安抚下来。其结果往往是大屠杀。尽管如此,野蛮棘手的等腰三角形被妻子杀害,还是有一定好处。对圆来说,女性的破坏力也可以看作是降低多余人口、将革命扼杀在萌芽状态的一种方式。
然而,即使在我们最为井然有序的类似圆的多边形家庭,我也不能说,家庭生活能和你们空间国内的家庭生活一样幸福美满。他们的家庭很和平,但是和平只是意味着没有杀害,家庭成员内部的品味或追求还是不尽一致。“圆”十分谨慎,这保证了家庭的安全,但却牺牲了家庭的温馨。在每个圆形或多边形家里,从远古时代开始起就有这样一个习俗——现在已经成为高等家庭中女性的一种本能——母亲和女儿须一致使自己的眼睛和嘴朝向他们的丈夫或是任何男性。一个女人如果把背朝向她的丈夫,则被视为一种凶兆,包括有可能丧失自己的社会地位。但是,我很快会指出,这种习俗,优点是安全,也有缺点。
在工人或令人尊敬的技工家里——妻子可以把她的背朝向丈夫,去追求她在家中的业余爱好——丈夫就有了安静的间隔时间,妻子不在眼前,也不会老是唠叨,除了嗡嗡的“和平叫喊”声;但上层阶级的家里常常不得安宁。在那里,女人那一直说话的嘴和明亮的眼睛的一头,一直朝向家庭的男主人;目光和话语都一直是朝着男主人。他们的机智和技巧足以避免被女人刺伤,却不足以让一个女人闭嘴。妻子本身说的东西就索然无味,也没有智慧、感觉、良知克制她们说话,所以承认“宁愿冒着被女人刺死的风险,宁愿对着女人较为暗淡的尾端,也不愿意忍受女人喋喋不休的唠叨”的人不占少数。
空间国的读者们可能会认为我们的妇女状况似乎很可悲,事实也的确如此。最低等的等腰三角形男人还可能期待角度度数提高,到最后社会层次的提高。但是女人因为她的性别就绝不可能有类似的希望。“一旦为女人,终身为女人”。这是自然法令的规定;进化论似乎在女人这里停止。不过,至少这种聪明的安排我们还是很欣赏:因为她们没有希望,所以他们将不会有任何记忆,没有任何对未来的期待,她们的痛苦和屈辱同时也成为她们在平面国存在的必要基础和法律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