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临走的那天傍晚,伊拉龙来到森林里的一小片空地上,心中呼唤他的龙。过了一会儿,他首先看到暮色深沉的天空上,有一个快速移动的小点。然后龙向他疾冲而下,转瞬间又陡地拔高,冲天而起,接着便贴着树梢稳稳滑行,翅膀激起低郁的破空之声。它斜飞急转,在他左边缓缓盘旋而下,落地前向后扑扇翅膀保持平衡。随着一声闷响,它安然着地。
伊拉龙让意志极力伸展出去,告诉龙他要出门,这种奇怪的感觉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习惯。它不安地喷着鼻息。伊拉龙在脑子里构想一幅安宁的图景,试图抚慰它。可是龙用尾巴击打地面,依然躁动不宁。他把手按在它的肩上,想传递一种平静、沉着的情绪。当他温柔地拍打它的身子时,手指间的鳞片发出轻微的铿锵之声。
一声呼唤传进他的脑海,深沉而清晰。
伊拉龙。
这声音庄严沉重,似乎在缔结一个永久的契约。伊拉龙瞪视着这条龙,寒意从手臂上泛起。
伊拉龙。
深不可测的、蓝宝石般的眼睛回望着他。伊拉龙的胃里好像堵上了一个硬块。他头一回不把这条龙看作是动物。它是另一种生灵,与一切动物……迥然有别。他飞跑回家,从龙的身边逃开。那是我的龙。
伊拉龙。
伊拉龙在村外和若伦分手,独自慢慢朝布鲁姆家走去,一路上沉思默想。他在门外停下,举手正待敲门。
一个粗砺的声音说:“你有什么事,孩子?”
他急忙转身,看到布鲁姆柱着雕得奇形怪状的拐杖站在身后。他穿着棕色的连帽斗篷,像一个牧师,老旧的皮腰带上挂着烟袋。在一部雪白的大胡子上方,硕大的鹰钩鼻醒目地蹲踞在脸的中央,深陷的眼睛正从粗大的眉毛下紧盯着伊拉龙,等待他回答问题。
“有事情要请教,”伊拉龙说,“若伦正找人修凿子,我没事干,所以来问你几个问题。”
老人咕哝了一声,伸手去推门。伊拉龙注意到他右手戴着一只金戒指,上面的蓝宝石亮闪闪的,表面现出一个奇怪的标志。“你也进来,我们会谈很久。你的问题从来都没完没了。”屋子里面比木炭还黑,弥漫着一股辛辣味儿。“现在,得点个火。”伊拉龙听到老人在屋子里转,随后有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接着是他的诅咒声。“啊,找到了。”一点白亮的火星闪出,然后一小朵火苗摇摇晃晃地站稳了。
布鲁姆举着蜡烛站在壁炉前。一只雕花繁复的高背木椅面朝壁炉架放着,周围满是一堆堆的书。椅子的四只脚都雕成鹰爪的样子,靠背和座位搭着皮垫,上面印着凸起的旋涡状玫瑰花饰。一些较小的椅子上放着成堆的卷轴,写字台上墨水瓶和钢笔散了一桌子。“自己找地方坐,切记要小心,这些东西可是很贵重的。”
伊拉龙跨过写满古怪符号的羊皮纸,轻轻从椅子搬起发脆的卷轴,把它们放在地上。坐下去的时候椅子上腾起一片灰尘,他不由地打了个喷嚏。
布鲁姆弯下腰,用蜡烛点燃炉火。“不错,没有比围炉聊天更舒服的事了。”他拉下风帽,露出的头发不是想像中的雪白,而是像银子一样的颜色。他在火堆上挂起一个茶壶,然后坐进高背椅里。
“现在,你想知道什么?”他严肃却不失和蔼地问道。
“嗯,”伊拉龙琢磨着怎样引到他的问题上才合适,“我老是听人说起龙骑士,和他们传说中的超凡本领。几乎所有人都盼着他们回来。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的起源,龙从哪里来,除了有龙相伴之外,他们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题目很大,”布鲁姆咕哝了一句,敏锐地瞥了伊拉龙一眼,“如果要把有关他们的所有故事都讲给你听,明年冬天来临的时候我们还坐在这儿呢,必须长话短说。不过在开始以前,我得抽袋烟。”
伊拉龙耐心地等着布鲁姆填满烟丝。他喜欢布鲁姆。这位老人有时候显得暴躁易怒,但他好像从来不吝惜在伊拉龙身上花时间。伊拉龙曾经问他从哪里来。布鲁姆笑了,回答说:“一个很像卡沃荷的小村子,只是没那么有趣。”伊拉龙好奇心起,去向舅舅打听。但加罗所知道的也只是大约十五年前,布鲁姆在卡沃荷买下房子,从那以后一直安安静静地住在这儿。
布鲁姆用火绒箱点燃烟斗,连喷了几口烟,然后说:“这个……我们开始了就不要打断,除了喝茶。嗯,关于龙骑士,或者叫瑟图戈(Shur’tugal),这是小精灵对他们的称呼,从哪儿讲起呢?他们纵横了无数个年头,在最鼎盛的时候,统治的地域两倍于现在的帝国。数不胜数的故事在讲述着他们,大部分都是子虚乌有。如果你对每一种说法都信个十足,就会期待他们具有仅次于神灵的能力。学者们穷毕生之力,企图将神话从事实中分离出来,但是否有人能成功实属可疑。但是,如果将我们的问题局限于你所提出的三个方面,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任务,那就是:龙骑士的兴起,为什么他们的地位如此崇高,以及龙从哪里来。我将从最后一点开始。”伊拉龙向后靠着椅背,倾听老人让人心神松驰的声音。
“龙族的历史没有起点,除非从阿拉加西亚自身的存在之始算起。如果它一定要有一个终点,那必将也是这个世界的末日,因为他们像大地一样坚忍顽强。他们,和矮人族,加上其他一些族类,是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比其他种族更早地生活在这里。他们繁荣昌盛,为自己与生俱来的荣光而骄傲。他们的世界亘古不变,直到最早的一批小精灵驾驶银船,远渡重洋来到这里。”
“小精灵从哪里来?”伊拉龙插嘴问道,“为什么他们被叫做美好的种族?真的有小精灵吗?”
布鲁姆皱起眉头:“你到底想不想知道那三个问题的答案呢?如果对任何有疑问的地方都穷追不舍,你就不可能知道。”
“我很抱歉。”伊拉龙说着,低下头,做出一幅懊悔不已的样子。
“不,你没有。”布鲁姆带几分玩笑的样子说。他移开视线,看着炉膛里的火,它正一下一下舔着茶壶底。“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精灵族不是传说中的人物,他们被称为美好的种族,是因为他们确实比其他族类更优雅、更善良。他们自称从一个叫爱拉丽亚(Alalea)的地方来,但这个地方什么样,在哪里,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
“现在,”他的目光从刷子一样的粗眉毛下面射出来,强调不能再打断他的话头,“那时候,精灵族非常高傲,他们魔术高强,以为龙族不过是一种动物。这个误会最终导致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一个鲁莽的精灵少年偶然伤了一条龙,就当他是普通的雄鹿一样,然后又把他杀掉了。龙族震怒,他们伏击并杀死了这个精灵。不幸的是,流血事件并没有到此结束。龙族结集起来,向整个精灵帝国发起进攻。精灵族为这个可怕的误会感到万分沮丧,很想化干戈为玉帛,但却苦于无法找到与龙族沟通的良策。
“长话短说。从此,掀起了一场令双方过后都懊悔不已的血雨腥风。一开始,精灵族只求自卫,不求杀敌,但龙族凶猛的进攻迫使他们不得不为了生存而反击。这场战争历时五年,如果不是一个名叫伊拉龙的小精灵找到一枚龙蛋的话,还不知要持续到何年何月。”听到这里,伊拉龙惊讶地连连眨眼。“哦,看来你还不知道这位同名者。”布鲁姆说。
“不知道。”茶壶刺耳地尖叫起来。为什么会给我取一个小精灵的名字?
“那么你会发现这一切更加有趣了,”布鲁姆说。他把茶壶从火上钩下来,将沸腾的水倒进两只茶杯里,递了一杯给伊拉龙,提醒他说:“这茶会让人不思睡眠,趁它还不是太浓,赶快喝。”伊拉龙试着抿了一小口,却烫着了舌头。布鲁姆把自己的那杯放在一边,继续吸他的烟斗。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有一枚龙蛋被抛弃在外。有人说是因为它的父母死于一次精灵族的袭击,另一些人相信这是龙族的刻意安排。不管怎样,伊拉龙意识到了养大一条友善的龙所具有的深远意义。于是他秘密地照料它,并从古语中,为它取名叫做拜当(Bid’Daum)。拜当长大后,他们一起在龙族中四处游说,劝他们与精灵族和平共处。这两个种族最终缔结了和约,为了保证同样的悲剧不会再次发生,他们认为有必要建立龙骑士一族。
“最开始,龙骑士建立的初衷不过是作为精灵族和龙族之间联系的纽带。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价值得到承认,并被赋予了更多的权力。最后,他们以伏鸾迦岛(islandVroengard)为家,在上面建立了一座城市——多路城(DoruAreaba)。在加巴多里克斯颠覆他们以前,龙骑士比当时阿拉加西亚所有的国王更显赫。现在,我相信我已经回答了你的两个问题。”
“是的,”伊拉龙出神地说。他的名字居然来自第一龙骑士,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巧合。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名字的感觉从此不一样了。“伊拉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布鲁姆说,“它非常古老,我怀疑除了精灵没有人记得。不过要想能和小精灵说上话,非得有幸运之神极大的眷顾不可。然而,这是一个很好的名字。你应该为它感到骄傲,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一个如此尊贵的名字。”
伊拉龙从脑子里抛开这件事,专心想着布鲁姆说的故事,觉得有些什么被遗漏了。“我不明白,龙骑士兴起的时候,我们在哪儿?”
“我们?”布鲁姆扬起一道眉毛问道。
“你知道,我们这些人,”伊拉龙胡乱挥手示意了一下,“人类啊。”
布鲁姆笑了:“我们比精灵族更晚来到这片土地上定居。要在三个世纪以后,我们的祖先才到达这儿,加入了龙骑士。”
“这不可能,”伊拉龙反对道,“我们从古到今就住在帕伦卡谷里。”
“追溯到几代以前也许如此,但再往前就不是了。甚至对你来说也不是这样,伊拉龙,”布鲁姆温和地说,“虽然你把自己看成是加罗家的一份子,这是没错的,但你的祖先并非在这里生活。在周围打听一下,你会发现很多人在这儿定居的时间并不是那么长。这个山谷非常古老,它并非一直属于我们。”
伊拉龙眉头紧蹙,喝了一口茶,它还是热得直烫喉咙。这儿就是他的家,不管他父亲是谁!“龙骑士消亡后,矮人族怎样了?”
“没人清楚。在前几次的战役中,他们和龙骑士并肩战斗。后来眼看加巴多里克斯必胜无疑,他们封死了所有已为人知的地道入口,消失在地底下。据我所知,从那以后再没人见过他们。”
“那龙族呢?”他问道,“他们怎样了?他们肯定不会被杀光的。”
布鲁姆哀伤地说:“这是阿拉加西亚如今最大的不解之谜:有多少龙在加巴多里克斯的冷血屠杀中幸免于难?他对愿意效忠者网开一面,但只有变节者的龙才肯为他的丧心病狂效一已之力。如果除了苏瑞坎以外,还有龙得以幸存,他们一定是藏匿不出,所以一直没有被发现。”
那我的龙是从哪儿来的呢?伊拉龙好生奇怪。“精灵来到阿拉加西亚的时候,巨人族已经存在了吗?”他又问道。
“不,他们跟踪精灵族渡海而来,就像扁虱循着血味觅食。他们的存在,使龙骑士高超的战斗能力,和维持和平的本领有了用武之地,他们正是使龙骑士的存在弥足珍贵的原因之一……这段历史能给人以许多教益,可悲的是国王使它成为谈话的禁区。”布鲁姆陷入沉思。
“是的,上次进村的时候,我听了你讲的故事。”
“故事!”布鲁姆恼火地高叫一声,目似闪电,“如果那是个故事,那么关于我的死亡的谣言就是真的,而你现在是在和一个鬼魂谈话!要对历史保持敬意。你永远不知道它对你会有怎样的影响。”
伊拉龙一直等到布鲁姆脸色柔和下来,才敢再次发问:“龙有多大?”
一股黑烟缭绕在布鲁姆头顶上,就像是一场暴风雨的缩影。“比一座房子还大。就算是小的,双翼展开也超过一百英尺。他们永远不会停止生长。一些最古老的龙,在被国王杀害以前,会让人以为是一座大山。”
伊拉龙不由心慌意乱。未来几年怎么可能藏得住我的龙?他内里早就慌作一团,但声音还是力求镇定:“他们多大算是成熟了?”
“呃,”布鲁姆摸着下巴说,“出生五六个月以后,他们就能喷火了,此时他们大体发育成熟,可以繁衍后代。龙越老,喷火的时间就越长。有些能持续几分钟。”布鲁姆喷出一股烟,看着它飘上屋顶。
“我听说它们的鳞甲像宝石一样缤纷闪亮。”
布鲁姆向伊拉龙凑过来,语调低沉:“你听说的没错。鳞甲的颜色和形状各异。据闻一群龙聚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有生命的彩虹,鳞甲上的色彩不停地变幻和闪烁。但这是谁告诉你的?”
伊拉龙呆了一呆,然后撒谎说:“一个商人。”
“他叫什么名字?”布鲁姆追问道。他的眉毛聚拢,连成一道粗粗的白线,额头上皱纹深深。不知不觉中,烟斗熄灭了。
伊拉龙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我不知道。他当时是在莫恩的酒馆里说的,但我不知道他是谁。”
“你知道就好了。”布鲁姆喃喃地说。
“他还说,龙骑士能‘听’到龙的思想。”伊拉龙飞快地说,心中希望那位虚构的商人能让他避免引起怀疑。
布鲁姆眯起眼睛,慢慢拿出火绒箱,敲打燧石。烟雾再次升起,他用力地深吸一口烟斗,然后缓缓吐出。他语调平缓地说:“他错了。所有关于龙的故事我都知道,但没有一个说起这一点。他还说了什么吗?”
伊拉龙耸耸肩:“没有了。”布鲁姆对那个商人的兴趣太强烈,他不能再编下去了。他假作随意地问:“龙很长寿吗?”
布鲁姆没有马上回答。他深深地低下头,下巴都碰到了胸脯,手指若有所思地一下一下敲在烟斗上,戒指一闪一闪地映着炉火。“对不起,我走神了。没错,龙可以活很久,其实可以永远活下去,只要不被杀死,同时他的骑士不死。”
“这有谁能知道呢?”伊拉龙提出疑问,“如果骑士死了,龙也会跟着去世,那么他们只能活六十到七十年。你在你的……叙述中说,龙骑士能活几百年,但那是不可能的呀。”一想到在家人和朋友去世后独自活着,他就感到难受。
布鲁姆嘴角上扬,无声地笑了,狡猾地说:“可不可能是个主观的判断。有人说你不可能活着走出斯拜恩,但是你却做到了。这视乎你的立场。小小年纪就懂那么多事,你一定非常聪明。”伊拉龙涨红了脸,老人格格地笑起来:“别生气。这些事情是你不可能了解的。你忘了,龙是有魔力的——他们能用奇异的方式,影响周围的一切。龙骑士和他们最为亲近,因此体验最为深切。最显著的影响就是生命的延长。我们国王的长寿已经彰显了这一点,但大部分人将之归功于他自己的法术。还有其他一些变化,不过没那么明显。所有龙骑士都会变得体魄更强健,头脑更敏锐,视野更开阔,非常人所能及。与此同时,人要是成了龙骑士,耳朵会慢慢变尖,不过尖得没有小精灵那么厉害。”
伊拉龙得用力克制住自己,才没有马上去摸耳朵。这条龙还会把我的生活改变到何种地步?我不仅内心发生了变化,连身体也会不一样!“龙都很聪明吗?”
“你没有用心听我说的话吗?”布鲁姆问道,“精灵族怎么可能和一种蠢笨的生物达成一致,并且签订和平条约?他们和你我一样有智慧。”
“可他们是动物呀。”伊拉龙坚持道。
布鲁姆哼了一声:“他们不比你我更像动物。出于某些原因,人类对龙骑士的伟业赞美有加,却忽视了龙的功绩,以为他们不过是一种稀奇古怪的交通工具,可以骑着从一个村子飞到另一个。但他们不是。龙骑士的业绩只因为有龙的助力才成为可能。如果知道一头巨大的喷火怪兽——拥有智慧和本领比一个国王所能企求的更多——会从天而降,制止暴行,还有几个人敢拔出他们的剑?嗯?”他吹出一个烟圈,目送它悠然飘远。
“你见过龙吗?”
“没有,”布鲁姆说,“那是我出生以前很久的事情了。”
现在要问名字了。“我一直想回忆起某条龙的名字,可它好像总是躲着我似的。应该是我上次在卡沃荷听那个商人说起的,但记不清了。你能帮我回想起来吗?”
布鲁姆耸耸肩,很快列出一串名字:“有朱拉(Jura)、希拉多(Hirador)、方度(Fundor),他们曾制服了海里的巨蛇;戈尔兹拉(Galzra)、布里安(Briam)、强者奥享(OhenTheStrong)、古瑞添(Gretiem)、波若恩(Beroan)、洛斯朗(Roslarb)……”他一连串地数下去,最后,轻柔地吐出一个名字,声音几乎细不可闻,“……还有蓝儿(Saphira)。”布鲁姆静静清空烟斗,问伊拉龙:“是这些中的一个吗?”
“好像不是,”伊拉龙回答说。布鲁姆已经告诉他太多东西,够他好好想一想的,而且在这儿已经呆得很久。“若伦和霍司特可能已经干完活,我得回去了,虽然我还不想走。”
布鲁姆又抬起一边眉毛:“什么,就这样?我还想着要一直回答你的问题,直到他来找你呢。没有关于龙的战术的疑问,我不需要描绘令人屏息的空中格斗?就这样了?”
“暂时就这样,”伊拉龙笑了,“我学到了想知道的,而且还不止。”他站起来,布鲁姆也跟着起身。
“那么,很好,”他带着伊拉龙走到门口,“再见,小心些。别忘了,如果想起那位商人的名字,就告诉我。”
“我会的,谢谢你。”伊拉龙走进明亮的冬季阳光中,不由得眯起双眼。他慢慢往前走,回想着刚才听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