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洛可广场上大雨滂沱。虽然天气恶劣,但是观众们的热情丝毫不减。演奏会结束之后,他们久久地徘徊在大会堂外,希望再看安娜·罗尔夫一眼。热烈的气氛持久不下。安娜演奏完《魔鬼的颤音》后,她的老搭档纳迪娜·罗森贝格也走上前台,两人合奏了两首精彩绝伦的曲子——勃拉姆斯的《第一号D小调小提琴与钢琴奏鸣曲》和巴勃罗·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当晚的压轴曲目一一帕格尼尼的魔鬼独奏曲《第24号随想曲》更是让全场为之沸腾。
安娜·罗尔夫并没意识到外面的喧闹。此时她正站在后台的大房间里,身边还有科尔多尼和费奥纳·理查德森。费奥纳正用德语兴高采烈地讲电话,安娜在一边心安理得地吸着她的吉坦烟,试图从演奏会的兴奋状态中平静下来,手里依然拿着小提琴。今晚,这把古老的瓜尔内里小提琴与她合作无间,她想再跟它多待一会儿。
加百列站在几英尺外的地方认真观察着她。安娜与他短暂对视后,笑了。她用唇语跟他道了声谢,又用不起眼的动作给他飞了个吻。费奥纳谈完了事情,把手机放回了手提包里。
“消息传得很快,亲爱的。你今年冬天有的忙了。巴黎,布鲁塞尔,斯德哥尔摩,柏林都发来了邀约,这还只是第一周的安排。”
“我还不确定我有没有准备好这么快就重新开始满世界跑呢,费奥纳。”
扎卡里亚·科尔多尼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恕我冒昧,你肯定已经准备好了。你今晚的表演实在是太令人振奋了。你在台上看起来就像中了邪似的。”
“或许我真的中了邪。”她调皮地说。
费奥纳笑了,她看了加百列一眼:“你不跟我们介绍一下你带来的这位神秘的法国帅哥——迪蒙先生?”
“老实说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她穿过房间,拉住加百列的手。费奥纳和科尔多尼看着他们穿过走廊,进了更衣室。费奥纳皱了皱眉。
“不管迪蒙先生是谁,我希望他不要像那些臭男人那样伤她的心。她就像精致的水晶,美丽但易碎。如果那个混蛋胆敢伤她的心,我一定要了他的命。”
安娜关上更衣室的门,一头瘫倒在加百列怀里。
“你今晚的表现太惊人了。”
“没有你我也不会表现那么好。”
“我只是在那儿看着,确保你不出事而已。你才是创造奇迹的人。”
“希望我们能好好庆祝一下。”
“你得坐飞机离开这里。我还有事情要做。”
“他今晚来了吗?”
“那个杀手?”
她点了点头,脑袋往他的怀里钻。
“我不知道,安娜。”
她坐下来,突然感觉精疲力竭。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瓜尔内里小提琴的琴盒。她打开弹簧锁,掀起盖子。只见琴盒里有张纸对折着,上面写着“安娜”。
她抬头看着加百列:“这是你留给我的?”
“什么东西?”
“我琴盒里的字条。我上台前还没见有这东西。”
她把手伸进琴盒里,把字条取了出来。取字条时,里面有样东西滑了出来,那是一条狭长的皮革,末端挂着一块手状红珊瑚。
加百列把手伸进琴盒里,把那件挂饰取了出来,他的心怦怦直跳:“字条上说什么了?”
“‘你比我更需要它。告诉加百列他欠我一个人情。顺祝时琪。’”
他拔出伯莱塔手枪,打开更衣室的门,向外面四处张望。扎卡里亚·科尔多尼看到他,赶紧跑过走廊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加百列把伯莱塔手枪塞回口袋里。
“演奏会前守在这扇门外的那个男的呢?”
“哪个男的?”
“那个穿酒红色西装的保安。他现在去哪里了?”
“不知道啊,怎么了?”
“有人在安娜上台时进了这个房间。”
“有没有搞出什么事?”
“他留了张字条,”加百列举起那件珊瑚挂饰,“还有这个。”
“能让我看一下吗?”
加百列把挂饰给了科尔多尼,科尔多尼翻来覆去地看着它,笑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
“嗯,我知道。它是无害的。”
“这是什么?”
“很久以前,我们科尔多尼家族是科西嘉人。我的曾祖父来到意大利,开始在威尼斯成家立业,但我还有些远房亲戚住在科西嘉岛的南端。”
“这跟这件挂饰有什么关系?”
“它是个护身符,科西嘉人的幸运挂饰。科西嘉的男人都戴这个,他们相信它能驱除邪眼诅咒,”科尔多尼把它还给了加百列,“我说过了,它是无害的。这是有人给罗尔夫小姐送了个礼物。”
“希望事情真的就像你所说的那么简单。”加百列把护身符塞在装伯莱塔手枪的那个口袋里,看着科尔多尼,“先前守在这扇门外的那个人去哪儿了?”
英国男子在圣保罗运河边看见一艘水上出租车停泊在人行天桥下,船身在水波的作用下上下颠簸。罗塞蒂的马仔坐在方向舵前,身上穿着连帽防风夹克。英国男子上了船,钻进船舱里。
罗塞蒂的马仔踩下油门,小船嗡嗡作响地震颤着,随即缓缓开动。不一会儿,小船就已经在大运河上飞驰了。英国男子擦拭了一下雾气蒙蒙的窗玻璃,透过舷窗看了一会儿沿途倒退的风景,然后拉上了窗帘。
他脱掉黑色羽绒服和酒红色西装,把西装团成一团。十分钟后,他打开舷窗,在夜色的掩护下把那团衣服投进了潟湖的黑水里。
他靠在长条椅上,伸展着四肢,内心琢磨着该用什么理由搪塞安东·奥尔萨蒂。他习惯性地摸向喉咙,结果没摸到护身符,只有空荡荡的脖子暴露在外。明天早上回到科西嘉后,他会去一趟占卜师那里,到时她会给他一个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