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非要凭空设想一个主谋出来,然后把主谋的身份栽到我身上,是为了什么呢?”何俑很无奈地表示,“我只是一个外来的旁观者,很偶然地卷入杀戮事件。但我的双手是干净的,没沾过一滴别人的血,我的人格也是清白的,没加入任何杀人计划。”
何俑的表白令高平膺沉默,他默然地盯着何俑,也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定何俑的罪。沈青死了、余健死了、吴媚兰死了,他刚才说的只能作为推断,没有实际上的意义。
“是的,你是一个无罪的罪人。”高平膺从沉默中走出来,看着何俑说,“不管能不能定你的罪,我依然会揭穿你所犯下的无罪罪行。”
“有哪些呢?”何俑谦逊地问。
高平膺不客气地展开有关何俑无罪罪行的论述。由于住宅里有好几种恩怨存在,使得整个局面异常混乱,杀戮也异常复杂化。也许连何俑也没有意识到,十年前的事还有沈华起与张伯的份,所以,他和余健都忽略了这两个人。当余健的杀人计划被这两个人打乱后,何俑也调整了自己的计划。他很聪明地改变利用方式,不再利用余健的计划,而是在整个局面中随机应变。
到后面,余健也被杀了,剩余的人越来越少。那个夜晚,张妈从楼上下来,她下来不是为了吃饼干,而是为何俑做件事,就是煮一壶能迷倒人的咖啡。下来的张妈看到高平膺和叶婉已经在喝咖啡了,只能等待机会再煮咖啡。
接着何俑与吴媚兰下来,会餐时,吴媚兰要张妈泡杯咖啡给她,而张妈却劳师动众,去煮了一壶咖啡过来。上楼前还说了一句牢骚话,“事情要快点结束,否则大家都很危险”。这句话现在想来,她是说给何俑听的,让儿子快点完成,结束这一切,要不然,他们母子的性命也会很危险。于是,午夜后发生了很多事。
“你是说,午夜后的事,都是何医生做的?”叶婉不相信地说,“可他不也被捆绑了。”
“问题就在捆绑上。”高平膺自责地说,“人总是会被第一印象迷惑,看到何俑被捆绑在地下,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被别人捆绑,连我也这样以为了。当我和叶小姐在地下吃了被下迷药的饭后被捆绑,那一刻,我真的怀疑住宅里是不是还有第十四个人存在。后来,一个现象惊醒了我。就是何俑的自我解救,他通过努力解开了自己手上捆绑的绳子,然后又解救了我们。正是自我解救这个现象惊醒了我,何俑或许不是被别人捆绑在地下,而是他自己将自己捆绑在地下,他反绑在椅子后面的手,是用活扣的方式捆绑的。他自己捆绑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不暴露身份地进入地下。”
叶婉“呀”了一声,她真的也是这样产生错觉,看到何俑被捆绑,第一直觉上就认定他是被别人捆绑,根本没想到是他自己的行为。怪不得何俑既不要求解绳,也不要求帮助,他是在等待行动的机会。这个疑点一解开,有关午夜后的所有困惑,都不再是困惑。
“问一下你们昨晚有没有在深夜时听到外院的动静?”高平膺看了看沈华起和张伯,等待他们回答。
“有,”沈华起略微一想说,“有狗叫声,好像还有车库门开启的声音,声音很短促,响了两次。当时被蒙着眼,人也被饿得晕晕的,听到些许声音也当做是错觉。”
“很好,谢谢。”高平膺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从口袋里拿出那三张平面图在何俑面前一抖,“这三张平面图应该是你放进我的口袋里的吧?”
“没想到,你才是最狡猾的角色。”沈华起看着何俑,双眼充满恼怒。
何俑对沈华起的称赞有点不好意思,他依然声称自己是个外来的旁观者,根本不想卷入这场是非中。他也不是平面图的主人,对高平膺的推断,他很委屈,但如果对方一定要这样推断,他也没办法。谁让对方是警察,有权力对任何人进行推断。
高平膺看何俑一眼,对他假装的委屈倒也不拆穿,平静地继续自己的论述。平面图的原主人当然不是何俑,这些发黄的图纸是很久以前的,应该是十年前,吴森严打印出来给余传虎的。房子造成后,余传虎的图纸放在家,在他死后,余健保留了图纸。因为沈家一直没有用这座住宅,余健也就没有机会进入住宅没有机会运用图纸。后来,余健认识了沈丹,想通过沈丹进入沈家,但被沈华文识破了。一年半前,通过沈青,余健认识了何俑,两个人彼此有了协定,可以相互帮助,但各自互不干涉各自的目的。当何俑进入住宅后,余健把图纸给了他,让他先摸清住宅的相关构造。
由于当时还不知道张妈与何俑之间的关系,张妈煮的那壶咖啡高平膺没有怀疑。何俑给吴媚兰倒了一杯,但吴媚兰没喝,后来,何俑便带着这杯没喝的咖啡上楼,说是回房喝。这只是给自己后面的谎言找一个借口,好像他也是喝了咖啡被迷倒,其实他根本没有喝。30日凌晨的三点以后的局面是:高平膺和叶婉在客厅被迷倒了;沈丹服下镇静药在睡觉;吴媚兰死在阳台;张妈被绑在阳台;地下的沈华起与张伯喝醉了酒;住宅里只有何俑一个人在活动。他把高平膺移到地下的岔道上,然后,自己将自己捆绑在地下空间的第一间房里。这样,沈华起与张伯都会把注意力与怀疑点定在没有被捆绑的高平膺身上。
沈华起与张伯因为高平膺与何俑在地下突然的出现,而跑到住宅里探究,无意中喝了客厅里的咖啡后被迷倒。这是一个意外的契机,也许是何俑意料中的事,他算准沈华起与张伯会因为他们在地下的出现,而去住宅上面查看。那壶咖啡的分量,也不可能被高平膺和叶婉全部喝光。当沈华起与张伯进入客厅后,看到煮好的咖啡,极有可能会选择喝。就算他们不喝,何俑进入地下时,早准备了迷药,依然会将地下的人迷倒。就因为他是被捆绑的人,大家对他缺少心眼,没对他进行搜身。
高平膺说着冷嘲地一笑,好像是在笑沈华起和张伯,叶婉却听出,他是在嘲笑他自己。他也有些缺心眼,没搜何俑的身,才让对方的目的达成。当高平膺和她到住宅楼寻找阳台的秘密入口时,地下的何俑就在米饭里下了迷药。高平膺和她回到地下,毫无戒备地吃下米饭,再次被迷倒。于是,住宅再次成了何俑一个人的天地,他把他们挂在三楼的求救布取下,因为他根本不想这么快获救。
为了不让人看到他的行动,何俑把叶婉、高平膺、沈华起、张伯四个人的眼睛都蒙上布。沈丹在房间里没有关系,反正看不到他的行动。按理说,他应该把阳台上的张妈也蒙上眼,但为了让人相信住宅里有第十四个人存在,何俑用上了张妈,让她讲述一个第十四个人逃走的事件。其实,这是一个破绽,第十四个人不可能让张妈睁着眼看着他离开,可能何俑觉得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所以犯错误也无所谓。
在地下找到所需要的东西后,何俑从阳台利用绳梯爬下楼,相信他还带了一块肉,用来买通那只狼犬,下面的狼犬跟他熟悉,看到他下来并扔给它肉,还以为他是给它送食物的。何俑到达院子后打开一小部分车库的门,用里面的手机联系了他的同伙,然后重新关上车库门,这就是沈华起听到的间断的两次短促的车库门声音。
等到同伙过来,何俑将自己获取的东西交给同伙,又从同伙手里拿了炸药,然后对方开车离开,而何俑重返住宅。他不跟随同伙离开的理由很简单,就是要保持自己的清白。回到阳台后,何俑弄断绳梯,并用事先带到阳台的酒弄湿割下的绳梯,点着火后扔到下面,再随便处理一下绳头,很容易地制造出绳梯被毁的迹象。
一切事情完成后,接下来就是寻求获救的事,所以就有了他的自我解救。上面的沈华起与张伯如此奸恶,就算警察来解救,他们也不会说地下的秘密。沈丹脑子又不清楚,张妈又不知道地下的入口,地下的人是不为警方所知的,要想获救,就必须回到住宅楼。如果他自己一个人回到上面,就显得很可疑,所以只能解救叶婉与高平膺一起上去。
讲述完后,高平膺很郁闷地看着何俑问:“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没有目的,一切都是你凭空猜想的。”何俑微笑地回答。
“拿走东西就是了,他为什么要炸毁地下的墓穴?”叶婉不太理解地问。
“这正是地下墓穴的秘密,它的故事不会像何俑说的这样简单。”高平膺看着何俑的目光有点不自信,他知道他是无法从何俑口中获知这个秘密。
何俑淡淡地一笑说,有关地下墓穴的真正秘密,高平膺应该去问吴森严,问他是没有用的。炸毁地下殿堂的人,也许是沈华文呢,高平膺不是医生,也不能绝对肯定地下的沈华文真死了。这话有点戏弄人的味道,不管高平膺怎么推断,何俑身上没有那把铜钥匙,就不能指证他什么。而且,高平膺所说的一大串推断,都只是皮毛。只要没证据证明他是凶手,跟杀人计划没牵涉,何俑就不算罪犯,法律只能制裁有罪的人,对于无罪的罪人,也只能是望洋兴叹。
“那把铜钥匙,是谁放在鱼缸里的呢?”叶婉问,这点高平膺还是没说。
“放钥匙的人,应该就是从我身上拿走钥匙的人。也许,那个晚上,我得到钥匙时,就已经让楼上下来的他看到了,他一直想着拿回钥匙。把钥匙藏在鱼缸,说明这把钥匙是他在住宅封闭后,从哪里偷拿来的,怕别人发现,所以藏到鱼缸里。”
高平膺看着何俑说,他的视线这段时间都在这个人身上。想从对方身上找到一丝破绽,可惜对方很沉稳,不给他一点线索。对于放钥匙的事件,何俑微笑着不点头也不摇头,又开始运用模棱两可的手段。只要他不承认,高平膺也是毫无办法。
“按照高警察的说法,那么,叶小姐也是无罪的罪人。”何俑悠然地笑道。
“真是可笑,你有什么理由这么说。”叶婉嘲笑地反问,她没想到他会咬她一口。
何俑坐正身子,双手交叉放在腿上,表示现在,他也有推断要讲述,是有关叶婉的心理推断。叶婉第一天到来时,就在楼梯上窥探到四楼有人,在住宅封闭时,她还是没有说这个秘密。因为,她以为四楼隐藏的人是她的父亲,怕影响到父亲或沈太太,就保持沉默。直到发现她父亲的尸体后,她才跟高平膺说了四楼的秘密。
后来,叶婉在无意间知道了进入地下的秘道之门,按理她应该告诉大家,就算不告诉大家,也应该告诉高平膺,但她却偷偷一个人进入地下。这种行为,正好说明她的自私与冷酷,她根本不在乎住宅里其他人的生死,她关心的是沈太太与她自己的安危。只要能保证她和沈太太安然无恙,其他人的生死她无所谓,也许,她更希望其他人都死了,这样,沈太太的罪恶也就可以隐藏起来。
叶婉来到地下,把上面的情况告诉地下的人,还说出四楼有第十二个人的存在,目的就是让沈华起与张伯去对付隐藏的凶手。她当时想得还很简单,以为凶手就只是四楼的人。当沈太太去世后,叶婉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于是,她马上站到高平膺这边。极力地去帮助高平膺破案,她知道,案件一侦破,那些凶手与夺财产者就会受到法律制裁,而她就可以坦然继承所有财产。她和他一样,也是外来的旁观者,所做出的行为,只是以自己的方式保存自己,所犯下的罪,也只是轻度的人性罪,与法律无关。
叶婉感觉自己的脸很燥热,仿佛被何俑打了几巴掌。他居然把她内心的想法与心理看得一清二楚,他一直在平静与安详中,去注意身边每一个角色,所以才能在混乱的局面中随机应变。她的人性,被何俑揭开后,就是沈家的人性。
“别以为你是心理医生,就可以胡乱编造别人的心理。”叶婉尖锐地斥责对方。
“他不算胡乱编造。”
叶婉的身后响起高平膺的声音,他对何俑的心理推断不仅没有异议,还加了补充。叶婉最大的心理变化,是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后,这个身世代表着她有机会获取巨额财产。而她也清楚意识到,单凭自己是斗不过沈华起的,只有靠法律来制裁他。
在地下看到还活着的沈华文时,叶婉怕沈华文搞不清楚高平膺的警察身份,就飞快地替他回答了沈华文的询问。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举动,如果沈华文是主谋,知道他是警察,就不会说有关罪恶的事,她就选择站在父亲这边;如果沈华文是受害者,知道他是警察,就会提供受害证明,那么就会指控沈华起帮助自己的女儿。她就像墙头上的草,根据风向来回摆动,跟沈太太如出一辙。
当沈华文把一切罪恶的事都说出来后,她知道警方有足够理由制裁沈华起了,于是对沈华文的态度变得无比冷漠,在她心里,这个父亲没必要活着了。她跟何俑一样,双手是干净的,没沾一丝别人的血迹,人格也是清白的,没参与任何杀人事件。可她身上有罪恶的影子,罪恶在心理上,也许她的本质就是这样的,十年前她就是一个无罪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