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逊坐在桌旁,仔细看着他那便携式电脑的小屏幕。他的这套房间大而通风,里面摆放着仿18世纪式样的家具。年代已久的硬木地板上铺着只遮盖部分地面的小地毯,上面绣着早期美洲殖民主题的图案。一面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木雕作品,雕的是一只飞翔的野鸭。另一面墙上挂着一组装有相框的照片,照片上的都是很久前出任过国家总统的弗吉尼亚人。这小旅馆的位置靠近他需要集中注意力的地区,很安静,使他可以自由自在地行动而又不受到注意。前一天夜里,他离开时是哈里·康克林,而返回时就用了另一个名字。他喜欢那么干。扮一个人物太久了,他就会感到不舒服。另外,他是扮作康克林同彭伯顿会面的,他不想再碰上那个人。眼下,他头戴着一顶棒球帽。沉重的乳胶下眼袋垂在假鼻子两边。头发是浅灰色的,束成马尾状,戳在帽子后边。他的脖子很长,布满皱纹;他的体格粗壮。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正在步人老年的嬉皮士。他的行李整齐地堆放在一个角落里。他有一个习惯,旅行时行李不打开;他这行工作有时需要他迅速离去。
两个钟头以前,他对从小屋中取到的一组指纹进行扫描,输入硬盘,并通过调制解调器将它们传送给他情报关系中的一个人。他已经给这人打过电话,告诉他有什么要发过去。这个关系能进入一个特别的资料库,那里储存着大量最有趣的信息,杰克逊多年前罗致他为自己效劳,原因就在此。追踪露安的那个人是否会有指纹在什么地方存档,这点无法肯定,但是去查一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如果有,那么杰克逊追查他的工作就会容易得多。
杰克逊笑了,他看到电脑屏幕上开始充满信息资料。一幅那人的数字化照片,甚至还附有个人详细介绍。
托马斯·J·多诺万。照片是三年前拍的,但是杰克逊估计,在这个年龄段,多诺万的相貌不会变化太大。他仔细研究了那人平平无奇的相貌,然后查看了他的手提化妆箱中的物件和随身带来的各种假发。对了,果真如此的话,他可以假冒那个人。多诺万这个名字对杰克逊来说实际上并不陌生。多诺万是《华盛顿论坛报》的获奖新闻记者。事实上,大约一年以前,他还写过一篇详细评述杰克逊父亲美国参议员生涯的文章。
杰克逊读过那篇文章,很快就谴责它是一篇毫无价值的东西,一点也没讲到他父亲个人生活的一面以及他丑恶的行为。历史书会嘲笑那人的,他的儿子知道得更清楚。
杰克逊的直觉已证明是对的。他曾估计,跟踪露安的那人不是典型的敲诈者。搜索到她要花很多时间和精力,一个爱调查研究的新闻记者,或者前任执法人员,才会有那些技能、知识,成功地做到这一点更重要的是信息来源。
杰克逊背靠椅子坐着沉思了一会儿。实际上,一个真正的敲诈者倒不会给他造成太大的麻烦。多诺万无疑了解到一些内情,一些重大的内情,而他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除非有人阻止他。这是一个有趣的挑战。然而,直截了当地杀死那人不会有任何好处。说不定会引起人们的怀疑。还有,多诺万也许已经将他调查的结果告诉了别人,虽然杰克逊知道,大多数具有多诺万那种潜力的新闻记者在发布他们的报道之前都会对自己手中的牌保守秘密,原因多种多样,其中相当重要的一条是害怕被别人抢先。
他必须确定多诺万知道多少,以及他是否已告诉别人。他拿起电话,找到《论坛报》的电话号码,拨通了电话。他要找托马斯·多诺万。那头答复他,多诺万请假了。他慢慢挂掉电话。不过,假如那人来接电话,他也不会同他谈话。他想要的是听听他说话的声音,知道这一点说不定以后会有用。杰克逊也是一个精于模仿他人言行的人,而模仿某个人的声音则是摆布别人的一种奇妙办法。
按照彭伯顿的说法,多诺万到夏洛茨维尔地区至少有一个月了。杰克逊很快集中考虑了一个明显的问题,在所有的彩票中奖者中,那人为什么把目标对准了露安?杰克逊几乎立刻就回答了自己的疑问。因为她是唯一受到谋杀指控而逃跑的人,唯一销声匿迹10年而又重新露面的人。但是,多诺万怎么可能探到她的行踪呢?尽管露安回到美国是犯了一个大错误,但这事已经隐蔽得很深,而且随着10年的过去隐蔽得更深了。
他忽然想到了一点。多诺万显然知道杰克逊做手脚的那一年里全部或某些彩票中奖者的名字。假如他试图同其他一些人接触,那怎么办呢?如果他从露安那里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而杰克逊感到有理由相信他不会得到,那么下一个合乎逻辑的步骤就是找到其他的人。杰克逊拿出电子记事通讯录,开始打电话。半个钟头以后,他与其他11人通话完毕。与露安相比,他们都是任他牵着团团转的绵羊。他叫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他是他们的救星,是领他们到富有与安逸之乐土的人。现在,如果多诺万上钩,张开的网就会收起来。
杰克逊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停下来打开他的公事皮包,抽出一些照片。这些照片是他来到夏洛茨维尔的第一天还在会见彭伯顿之前拍摄的。照片的质量还算不错,考虑到他用的是长焦镜头,而清晨的光线也不是太好。照片上的那些面孔回瞪着他。萨莉·比彻姆样子有些疲倦和烦恼。她年纪40开外,身材细长,是露安的住家女管家。她的居室在一楼靠北。他接着研究下两张照片。两个年轻的西班牙女人是清洁人员。她们上午9点来,下午6点离开。最后看到房地产管理人员的照片。杰克逊审视着他们每个人的脸。拍照片时,他曾专注地观察过那些人,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的说话姿势。他的手提式声音扫描器已经十分清晰地录下了他们谈话的声音。他已经一遍又一遍地听过他们的声音,就像他刚才听里格斯的一样。是啊,一切都设计得很好,就像一项战略作战计划的各个部分,他正在把他的士兵部署在最有利的位置。也许,他煞费苦心收集到的有关凯瑟琳·萨维奇的情报永远都用不上。但是,万一要用上,他已有充分的准备。他将照片收起来,合上了公事包。
从手提箱内的一个暗格里,他抽出一把短柄飞刀。中国手工精制,刀刃锋利无比,甚至不能用光手碰它,碰上了非出血不可。
它的刀柄是柚木做的,平衡能力极好,使用时握着刀柄掷出去。杰克逊在房间里到处蹈踺着,思想开了一会差。露安非常迅速、灵活、敏捷,这些词语也同样可以适用于他自己。是啊,她当然提高了自己的素质。她还学到了些什么呢?她还掌握了其他什么技能呢?他想知道她是否也曾有过他曾有过的预感:他们所走的道路终有一天会再次相交,就像两列火车相撞一样。那么她有没有竭尽全力来防备可能发生的事呢?20英尺。用那拆信的小刀,她可以离那么远杀死他。尽管他动作很快,可是在他有机会做出反应之前,那刀刃就已插在他的心脏里了。
想到最后这一点,杰克逊旋转身将手中的刀掷了出去。那刀飞过室内的空间,将墙上木雕鸭子的鸭头劈成两半,并且冲力不减,插入墙里数英寸。杰克逊目测了一下他与目标之间的距离,至少30英尺,他估计。他微微地笑了。露安本该放聪明一些将他杀了。毫无疑问,她受到了良心的制约。那正是她的最大弱点,也是他最有利的条件,因为他没有这种类似的良心不安。
最后果真走到这一步的话,他知道,那将是他们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