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比·里根是个职业盗贼,他正在悄悄地忙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他的橡胶鞋底落在书房里厚厚的地毯上,并随手关上门,这一系列动作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地站了很长时间,侧耳倾听着,努力感觉着屋子里是否有其他人存在。然后他打开了手电筒。一张长长的图书馆书桌就在他的面前,桌上堆满了书籍;左边是一张带折叠盖板的写字台;房间里还有几把椅子、一个柜子以及几排书架。
里根扫了一眼——虽然仅仅看了一眼,却把房间里的一切尽收眼底。他关掉手电,转过身子慢慢地把门闩插好,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接下来,他把一个窗户上的插销弄松了,如果有人通过那扇门走进书房的时候,他可以通过这扇窗子轻松地离开这里。然后他就开始“工作”了。首先是查看书桌。抽屉上了锁,他跪在抽屉前,仔细地检查着锁,过了很长时间,才拿出万能钥匙试着打开。他把手电筒固定在桌面的左侧,灯光把那把锁照得亮堂堂的,光线折射在他的头发上,发出红色的光芒。他的左轮手枪就放在桌面靠右的不远处。
摆弄了将近半个钟头,他终于把锁打开。里根松了口气,小心地把折叠盖板掀起来。他探头下去,发现里面有一个铁箱子。他从分类架上把各种各样的文件抽出来,迅速查看一下后,胡乱扔在地上。接着他又一个抽屉接着一个抽屉地仔细查找每一样文件。
“可能东西放在那只铁箱子里了。”他终于想到。
他坐在地板上,把箱子放在两腿之间,然后就开始施展他的才能了。过了几分钟,只听见咔嗒一声,箱子上的锁被打开了。他把金属盖取下来,笑了,因为他看到箱子里满是一沓一沓的钞票。不过没过多久,这些钞票也被他拿出来扔在地上了。他要找的是其他东西。
“还真是邪门了。”他自言自语道,“那东西居然不在这里。”他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望着那些钞票的眼睛闪闪放光,“当然啦,要是我拿不到我想要的东西,那我只好勉为其难,拿些自己能拿到的东西好了。”他说着,开始把一沓沓的钞票往自己口袋里塞。
他用手指慢慢地梳拢了几下自己的红头发。显然他遇到大难题了。就在他准备继续搜查其他地方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些声响。那是说话声,有人在轻声低语着,就在他右耳后十四英寸的地方,语气中透露出压抑不住的激动。
“别动手枪!”他身后的人给他一个忠告,“如果你胆敢妄动的话,我会毫不客气地把子弹送进你的身体里。”
里根本能地伸手去抢放在写字台上的武器,但是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咔嗒声,立即把手缩了回去。他惊慌失措地坐回地板上,等着挨枪子儿。他没有中枪,他小心地扭过头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那是个穿着轻柔、飘逸、带蕾丝花边的白色衣裙的少女。她真的是少女吗?她的头包裹在白色的面纱当中,身上穿着朦胧的纱状的东西,在幽暗的光线下,她看上去单薄得有些滑稽。不过,她说起话来却是个孩子的声音。
“坐在那里不要动,也不要出声!”她又警告道。没错,那就是女孩子的声音。里根盯着少女右手上那把小巧、镀金的左轮手枪。枪口对准了他的头,离他只有一英尺左右。他还注意到少女手中的枪没有一丝颤动。“好的,小姐。”他终于开口说道。这个白色的身影环绕着他走了几步……可能是漂浮着吧?她从写字台上拿起那把手枪。“你是里根先生吧?”她问。“是的,小姐。”里根答道。那人居然认识他,这让他很惊讶。
“你找到那个东西了吗”
“没有,小姐。”
这是真的吗?里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使劲擦擦眼睛。这是在做梦,一会儿梦就醒了,他这样告诉自己。他又睁开眼睛。没错,她还站在自己身前。但是她不是真的,她不应该是真的,她肯定是个幽灵。他潜入书房的时候,她肯定不在屋子里,而在那之后她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进来,因为他已经从里面把门锁住了。
“我要给你添麻烦了,里根先生,”这个幽灵继续说道,“把你口袋里的钞票全部掏出来,放回箱子里去。”
里根盯着枪口,过了一会儿,幽灵动了动手枪。不管怎样,这枪总是真家伙。他赶紧默不作声地把一沓一沓的钞票拿了出来,最后又抬头看了看。
“你只放回了八沓钞票,”幽灵平静地说,“而你刚才拿了九沓。”
“好吧,小姐。”里根说道。他像是被人催眠了一样,麻利地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沓钞票,又把口袋翻了个彻底,甚至还多掏出了自己的钱。然后放进箱子里,关上金属盖子,上了锁。
“你做得很好,”幽灵满意地说,“接下来还要劳你大驾,请继续你的工作吧。”
里根手脚着地,笨拙地爬起来。幽灵后退了几步,但是并没能走远,里根突然站起身,伸出胳膊猛击在她的手腕上,把她手里的两只手枪打飞了。接着,他立即从书桌上拿起手电筒,关掉电源。黑暗中,扭打的声音不绝于耳,还夹杂着绝望的尖叫声,终于,枪声响了。
里根踉踉跄跄地在屋子里摸索着,他要找到房门。他终于找到了,发现房门仍旧从里面锁着,他奋力地拔开门闩。却听到大厅里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他只好停了下来。窗户!现在那是唯一的出路了!刚才的枪声已经惊醒了这座房子里的人。他向那扇窗户冲去,但是窗子却打不开了。
书房的门口传来了喊叫声。里根拼命想打开那扇窗子,但是把手已经不见了。有人开始撞门了,现在房门岌岌可危。门闩肯定会被撞坏的,这只是早晚的问题,里根已经听到木板的断裂声。他没时间犹豫了,于是他用拳头砸碎了玻璃,然后踩着一张椅子上了窗户,直接跳了下去。房门在猛烈的冲击下终于被撞开了。
第二天早餐时分,切斯特·米尔斯,一位富有的商人,找到了警察局刑事案件的负责人马洛里探员。“我在城外四十英里外有座巨大的庄园,”米尔斯冷不丁地开口说,“昨天,因为是上个月的最后一天,我去银行取了九百美元,放在我的书桌里的一个铁箱子里,箱子和书桌都上了锁。“我晚上十一点的时候上床睡觉,大概凌晨两点钟左右,我听到书房里有枪声。然后我跳下床,冲向书房,这时我还遇到了仆人奥布莱恩。我们发现书房的门被人锁住了,于是我们就开始撞门。这时候我们又听到书房里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
“接着我们就把门撞开了,奥布莱恩还打开了电灯。屋里有扇窗户已经被打碎了,好像有人从那里跳了出去,或者被人扔出去了。我的书桌已经被人搜查过,纸张撒得满地都是。书桌的盖板也支了起来,我从地上捡起那只装钱的箱子。我发现箱子上有弹孔,子弹是从箱子的顶部射入的,然后从箱子的一侧穿过去,射进书桌里了。子弹的口径是点三二。看,就是这颗子弹。”
米尔斯把一颗变形的铅弹扔在桌子上,马洛里探员拿过子弹端详着。
“接着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米尔斯继续说,“我打开箱子,想看看那些钱还在不在,结果等我把钱数完,发现原来的九百元非但一分没少,反而还多了一张十元的钞票,成了九百一十元了。”
马洛里探员发疯似的吸着雪茄。
“奥布莱恩在靠近房门的地方发现了一顶黑色软帽,”米尔斯继续说,“还在屋里发现了一把口径为点三八的左轮手枪,子弹一颗也没少。另外还发现了一件大衣、一个手电筒和一个窃贼专用的工具箱,不过手电筒已经被摔坏了。我安排女用人里里外外地搜查完房子后,就回去睡觉了。就我目前调查的结果来看,我没有丢失任何东西。”
“嗯,如果是那样的话……”探长开口讲道。
“我还没说完呢。”米尔斯很不客气地打断他,“我刚才说有扇窗子被打碎了,所以回去睡觉前,我让奥布莱恩在书房里守着。三点半左右的时候,我被尖叫声惊醒了,那是女人的声音。我又跳下床,朝书房跑过去。房里的灯光亮着,但是奥布莱恩却不见踪影了。我以为他肯定是也听到了那声尖叫,就出去搜查了。但是……嗯,奥布莱恩却再也没有出现。没人看见他,也没人听到他的动静,我们现在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马洛里探员静静地坐在椅子里吸着雪茄,盯着对方的眼睛。
此时此刻,这个难题摆在那位杰出的逻辑学家奥古斯都·S·F·X·凡杜森教授,也就是思考机器的面前。因为哈钦森·哈奇——那位记者先生了解了整个案情后,就把这个难题带给了思考机器,而思考机器也对这件案子很感兴趣。这时,他正眯着自己细长的蓝眼睛沉思着,高而宽阔的圆额头上爬满了深深的皱纹。
“为什么要开枪呢?”哈奇疑惑地问科学家,“还有,是谁开的枪呢?当时房间里会不会有两个盗贼?他们打起来了吗?有人受伤了吗?窗子外边的地面上发现了血迹,但是也有可能是因为窃贼打碎玻璃时被玻璃碴划伤了。还有,那只箱子上的弹孔是怎么回事?显然不是为了把锁打开,因为窃贼完全可以把箱子一起带走。箱子里的那张多出来的诡异的十元钞票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奥布莱恩又去了哪儿?发出尖叫的女人又是谁呢?她为什么要尖叫?怎么会没丢东西呢?”
哈奇一口气问完了这些问题,然后靠在椅子里点着了香烟,期待着思考机器的答案。思考机器不满地盯着年轻人看了一会儿。
“你落下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他尖锐地说道,“就是那间书房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被人们以为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使得两个胆大妄为的窃贼在同一天晚上潜进屋里作案?”
“我不可能想到这个的,除非……”
“没有什么不可能,哈奇先生。这只是个简单的算术问题:二加二等于四,它不是偶然的,而是始终如此。这个问题显然要分成两个方面来考虑,尤其是当我们思考奥布莱恩失踪一案的时候。首先第一个问题就是,米尔斯先生说他没有任何东西被偷吗?”
“绝对是这样,”哈奇说,“他已经整理了每一张纸片,清点了每一样物品。”他高高的额头上皱纹很明显,这位吹毛求疵的瘦小的科学家沉默地坐着。“房外发现了多少血迹?”他突然问道。“挺多的,”哈奇答道,“似乎那个跳出去或被扔出去的人受了很重的伤。窗玻璃上也有血迹。”思考机器点点头。“毫无疑问,那个尖叫的女人不是那座房子里的,对吗?”他问。
“噢,是的。”哈奇确定无疑地说,“他们经历了第一次慌乱之后都累坏了,甚至后来传来尖叫声的时候,都还没睡醒,直到早晨起来,他们才知道奥布莱恩失踪了。”
“警方什么也没发现吧?”
“是的,他们没什么新发现。那些留在现场的东西,比如帽子、大衣和盗窃工具,正是警方目前正在调查的对象。也许他们通过那些线索就能找出真凶呢。”
“嗯,我们接下来不得不去寻找那个跳窗逃跑的人了。”科学家平静地说,“我们搜寻那个人的时候,就能慢慢地理出思路了。”
“好的,就这么干。”哈奇咧开嘴嘿嘿地笑着。
“我们肯定能把那个人揪出来!”思考机器立即说道,“我们就去找既没有戴帽子也没有穿大衣,还被玻璃严重划伤的人。”
“可是那人也可能会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躲起来啊,”哈奇反驳说,“如果他还能走动的话,不管他伤得多重,他都有可能藏起来。”
“哈奇先生,在你看来,穿过一扇窗子,满身都是玻璃碎片,从二十英尺高的地方落在硬地上,是件很轻松的事情吗?”科学家毫不客气地说,“如果那个人没有受重伤,那简直就是个奇迹。因此……”
他突然打住不说了,斜眼看着记者,“我想告诉你一种情况,然后问你一个问题。”他忽然继续说道,“在我给你假定的故事情景之前,我会把自己的答案写在这张纸上给你。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我将向你展示聪明人的看法往往是相同的。”
思考机器迅速写下几句话,然后把纸对折了一下,递给记者。
“比如说,你现在就是那个窃贼,”他继续说道,“或许他还是警方很熟悉的人。你从窗户跳下来,受了很重的伤,需要医治,但是你不能冒着被逮捕的危险去就医。你没戴帽子,也没穿大衣。你在距离案发现场很远的地方找到了医生,而且要编个故事向他解释受伤的原因。问题来了,你会编什么样的故事来打消医生的疑虑,从而确保你百分之百的安全呢,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哈奇手里摆弄着那张纸条,古怪地笑了,然后他点燃了香烟,开始认真地思索起来。
“我想,”他终于开口了,他说得很慢,莫名地感到一丝羞怯,“最保险的借口是告诉医生,我出车祸了,帽子也丢了,肇事汽车逃逸时,我头朝前撞碎了车子的前挡风玻璃,又摔在地上,于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就是诸如此类的事情。”
思考机器气势汹汹地盯着他,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走出了房间。哈奇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极不情愿地打开折叠着的纸。他看到上面只有几个字:
“汽车肇事逃逸,撞碎前挡风玻璃,帽子丢了,摔在地上,有了擦伤和其他伤口。”
科学家回来的时候,他戴好帽子,穿上了大衣。
“哈奇先生,我们现在就去找米尔斯先生,问问他现在有没有发现自己的书房里丢了什么东西,比如说某份文件等等。”科学家指示道,“然后想办法查查最近还没有判决的诉讼案件中有没有涉及他的,当然此事不用告诉他。我猜现在或者不久就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今天晚上你再到我这里来碰个头吧。”
“你跟我一起去吗?”记者问。
“不,不,”科学家不耐烦地说,“我要去找那个跳窗逃跑的人。”
那个职业盗贼鲁比·里根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有个人正斜着眼睛凝视着自己,那双蓝色的眼睛躲在厚厚的眼镜片的后边,被镜片放大得都不成比例了。
“好好躺着吧,”思考机器说,“你现在很安全,过一两天你就会好了。”
“你是谁?”里根疑惑地问。
“我为那位雇佣你去偷米尔斯先生放在书房里的那份文件的人做事。”科学家流利地回答道,“你现在就在我家里。医生帮你诊断过了,我找到你后就把你接到这里来了。医生没有怀疑你,就像你告诉他的那样,他也认为你是因为车祸才受伤的。”
盗贼闭上眼睛回想着发生的事情。他流血过多,身子有些虚弱。渐渐地,他想起了数小时前发生的事情——跳窗、受伤、踉踉跄跄地走过空无一人的街道逃离那个地方、最后倒在一位医生的门前,他轻声讲述了自己受伤的故事。接着,他又望着思考机器那张普通却又显得高深莫测的面孔。“警察没查到什么吧?”他突然问。“没有。”思考机器果断地说,“是谁开的枪?”
“一个幽灵,”盗贼立即回答说,“不过我想她也不是故意的,因为她和我一样都不想弄出动静。”
“当然,听到有人来到房门前的时候,你就跳窗了,是吧?”
“那群笨蛋!”里根恶狠狠地说,“那些警察绝对抓不住我,而且我也没打算留下犯罪记录。”
“幽灵是怎么回事?”科学家继续问,“给我说说她的事情。”
里根把那天晚上发生在书房里的故事讲了一遍。“我没能拿到那份文件。”他最后说道。
“你说那个幽灵穿着白色的衣服?”
“是的。”盗贼回答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幽灵,不过就是她把事情搞砸的。”盗贼沉默了一会儿,“不过我还是觉得她就是一个幽灵,她是从锁孔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潜入房子的,绝不是通过门之类的正常通道。”
“你刚才说她还叫了你的名字?”
“是的,这也是我认为她是幽灵的另一个原因。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另外她怎么会问我有没有拿到那份文件呢?”
一小时后,哈钦森·哈奇来了。他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几乎算得上兴奋。他发现思考机器四仰八叉地坐在实验室巨大的沙发上,额头的皱纹不见了,还悠闲地玩着手指。
“哈奇先生,查到诉讼案件了吧。”思考机器连头都没抬一下,就直接问道。
“嗯,他牵扯到好多起诉讼案,”哈奇告诉他,“但是有一个案子特别……”
“我想,是关于财产权的案件吧?”科学家打断他的话。
“是的。”记者先生说,“有个财产纠纷,涉及一大宗房地产的归属。米尔斯的一个商业伙伴马丁·潘戴克斯特三四年前去世了,他的孙子现年二十二岁,声称米尔斯在潘戴克斯特死后侵吞了潘戴克斯特的一大笔财产,要求米尔斯赔偿。米尔斯拒绝赔偿,甚至根本就不理会他,所以这个男孩把米尔斯告上了法庭。这件案子曾经被延期了很长时间,但是不久就要开庭审理了。”
“那些财产在米尔斯先生名下吗?”思考机器问。
“我猜,如果他没有把握赢得官司,那他就不会上庭应诉了。”哈奇说,“我想米尔斯手里一定有一份潘戴克斯特的财产赠与协议,而且打算把那份协议提交法庭。他曾经多次劝告男孩不要上诉,但是并没有说出任何理由。”
“哦!”科学家沉默了一阵子,“当然……当然,”他沉思着,大声说道,“这样的话,那个幽灵就是……”
“还有一件事情,”哈奇迫不及待地插嘴说,“唐尼警探告诉我,不久前,警方通过那个留在现场的工具箱,已经至少确定了一个入室盗窃的嫌疑犯。他的名字叫鲁比·里根。”
“鲁比·里根,”科学家若有所思地重复道,“噢,是的,他现在正在隔壁房间睡觉呢。”
思考机器正在说话,米尔斯、马洛里探员和哈钦森·哈奇在洗耳恭听。“这个案子已经完全解开了,”科学家宣布道,“简单地说,事情是这样的:米尔斯先生,一个窃贼被控告你的人雇佣,潜入你的书房,搜寻一份官司所涉及的能够证明潘戴克斯特把财产赠与你的文件,如果那份文件存在的话。
“于是,这个窃贼潜入了你的书房,寻找那份文件,结果什么也没有找到。在他寻找文件的同时,他发现了那只装着钞票的箱子。他禁受不住金钱的诱惑,违反了雇主的约定,把钱塞进自己的腰包里。后来,有人用手枪逼着他把钞票放回原地,仓促间,他把自己的十元钱钞票也放进箱子里了。而那人强迫他把钱放回去的原因是……是……”
他停下来,在一张便条上写了些什么,然后把纸条递给了米尔斯。
“什么!”米尔斯狐疑地大叫起来。
“请不要说出那人的名字……不过,不管怎么说,”科学家打断米尔斯的话,“不管怎么说,人家是个女人,可以说,是个勇敢的女人,非常有胆识。当时她已经把窃贼的手枪拿到手了,她拿着两支枪,迫使窃贼继续做下去。窃贼突然发难,于是两人打斗起来,或许是偶然的原因,枪声响了,子弹射穿了箱子。窃贼跳窗逃跑了。屋子里的那个女人可能在窃贼潜入书房之前就躲在窗帘后边了,她的目的也是寻找那份文件。而当房门被撞开,你和仆人奥布莱恩冲进书房的时候,窃贼刚好跳窗逃脱,我们可以猜一下那个女人是如何走出去来到大厅的。
“另外我们还知道那个女人和尖叫声有关。稍稍做一些推理,我们就会知道当晚第一场惊恐过后,房子里的人都安静下来了,那个女人不知道奥布莱恩在值班,她又回到书房找文件。奥布莱恩在黑暗之中,听到她进来了,便突然打开了电灯。女人被吓得尖叫起来,奥布莱恩认出了她的声音,由于某种原因,他就失踪了……我猜那个女人贿赂了奥布莱恩,让他拿着钱走人。接着,她又成功地躲开了搜索。我敢说,如果进一步进行搜查的话,肯定会发现她躲在床上。”
“现在我们不知道的是手枪开火的原因和窃贼逃跑时的情景,不过我们知道在那只铁箱子里发现了比原来更多的钞票,通过逻辑推理,我们会知道那只箱子曾经被人打开过,而且我们还会推理出要么那个窃贼是善男信女,要么就是他被人逼着做了回诚实守信的人,我们还知道现场遗留了一只口径为点三八、上满子弹的左轮手枪,而开火的手枪并非是这只留在现场的枪。窃贼不是善男信女。他是被迫不偷这些钱的吗?当时在书房里单独跟窃贼待在一起的正直的人是谁?我们可以立即想到千百种可能。
“我们现在不用考虑那些可能性就能找出窃贼,那个不老实的家伙。这并不困难,只不过打几通电话,找找最近哪个医生给一个可能——请记住,是可能——出了车祸的人治疗过。马洛里先生,我就是这样找到了你们要找的人——鲁比·里根,并且从他那里了解到当时发生的事情。据他说,那天晚上,米尔斯先生的书房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一个幽灵。在凌晨两点钟穿着白色的纱质睡衣出来,显然不是准备上街。”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个必要,凡杜森先生,”米尔斯插嘴说道,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对我和我的家人来说,这件事情关系重大。”
思考机器摆摆手,似乎并不同意他的说法。
“从你的角度出发,米尔斯先生,”科学家继续说,“我想说,那个少女那样做,一是因为她很勇敢,二是她对你非常忠实……或许她同时也很关心另一个男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通过某种途径——也许是那个男人告诉她的——她了解到雇佣里根盗取文件的计划,而且她早就清楚由于两家的恩恩怨怨使得他们的爱情变得渺茫起来。她对你很忠诚,又想挽救那个他在你眼中的名誉,所以决定亲自把那份文件找出来。于是那天夜里她和窃贼同时潜入了你的书房。”
思考机器不再往下说了,似乎事情就是这样了。“请你继续说下去,”马洛里探员坚持道,“我想知道剩下的事情。”
“马洛里先生,假设里根是你抓到的。”思考机器停顿了好长时间后,才开口说道,“我能知道的事情,你也能。”
“他在哪儿?你是在哪里见到他的?”
“我在自己家里见到他的,”科学家平静地说,“我把他留在家里,然后就到这里来了。不过对于一个向别人坦白过自己秘密的人来讲,如果可以的话,他肯定不会待在原地的。米尔斯先生,事情的经过就是我刚刚说的那样。你拒绝向那个年轻人透露自己持有那笔财产,但我猜,你的动机是好的,所以我也没有问你这个问题。”
“我要告诉你,”米尔斯突然火冒三丈,“他根本不是潘戴克斯特的亲孙子。如果他要控告我的话,我就只好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这就是我为什么劝告他不要把事情闹上法庭的原因。”
“我猜到了。”思考机器说。
鲁比·里根当天晚上乘出租车离开了思考机器的家。几天后,潘戴克斯特控告案被原告撤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