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着新鲜血迹的长剑掉在船长室的门口,关于这一点没有发现其他更多的记录。除了事发后的三个月,一八七三年三月十五日发行的英国杂志—“目击者”里这样提到过:“去年十二月五日,新斯科舍的帆船德·葛雷西亚号在北纬38°20′,西经17°15′处的阿泽雷斯群岛附近的大西洋海面上发现了无人的美国大型帆船玛丽·希莱丝特号。”
记载着德·葛雷西亚号船长博依斯他们的纪实访谈,其中也提到了“带血的长剑”。“目击者”在文章的结尾言明了是转自十二月十二日的直布罗陀编年史,但原文直布罗陀编年史的纪事里没有提过“带血的长剑”这一细节。“目击者”的记者仿佛在写海洋小说似的掺杂了一些创作元素在里面。
因为最近的码头是直布罗陀海峡,所以德·葛雷西亚号分配了三名船员到玛丽·希莱丝特号将船只引航到港口。随后立即将此事汇报给了美国领事馆,根据法律还向海事局申请了船只救助奖金。海事局把玛丽·希莱丝特号作为遇难船只依次向海事法院汇报的同时,美国领事馆向纽约发了关于事件的详细电报,不久玛丽·希莱丝特号的身份就得到了证明,玛丽·希莱丝特号—重六百零六吨,是新斯科舍建造的,在联合国船舶簿有记录,所有者是纽约的威切斯特公司,同年的九月三十日从纽约出发去往意大利的热内亚。船长是本杰明·班尼迪克·布里格斯,是海事从业者中非常知名的有能力的老船长,有宗教信仰,人格高尚,深受下属的爱戴和尊敬。船员包括两名舵手一共十二人,布里格斯船长经常会带着夫人和女儿一同出海。这次的热内亚之行她们母女俩也乘坐玛丽·希莱丝特号一同出行,女儿保林七岁。与此同时,经过直布罗陀海事法院的多重审核之后,德·葛雷西亚号的船员依法得到了海上船只救助奖金一千七百英镑,对于博依斯船长他们来说,这次的事情到这里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布里格斯船长及其他船员的下落,合众国政府督促大西洋沿岸各地的领事馆,花费了大量的经费和时间,尽管进行了彻底的搜查,但是至今依然杳无音信。唯一的新线索只有一艘名为海蓝达号的英国汽船在发现无人船—玛丽·希莱丝特号的前一天,也就是十二月四日天未亮的时候,在阿泽雷斯群岛的南部和该船相遇过,那时两艘船还互相交换了信号,玛丽·希莱丝特号发出“一切平安”的手旗信号,但是到底有多大的可信度,调查了记录,关于海蓝达号的证言也没有更多的资料了。
美国政府不惜动员海军力量,搜索持续三年之久,向世界各国的海军管辖官打听线索。晴空万里的大白天,平静的海面上漂着一艘神秘的无人船,这无疑挑动了大西洋两岸公众的好奇心和想象力。自德·葛雷西亚号的四名船员静悄悄地在玛丽·希莱丝特号的甲板上走过的那天开始,从目击者博依斯船长、二级舵手克里顿,到德·葛雷西亚号的全体船员,从英美法各国的海事研究者到普通民众,所有推测都被新闻杂志等刊物竞相炒作,为了得到更可信的线索,他们接受一切投稿,但是没有一个能够接近神秘的真相。布里格斯船长及家人再也没有出现过,所以被认定是在船中遭到了杀害,和他一样,船上其他的成员也没有生还的迹象,因此玛丽·希莱丝特号事件成为了永远的、大大的问号。
迷信的解释也出现了。海蛇、巨大的章鱼,或者是不为人知的海怪出现了,并且把船员都抓走了,也有用这样的说法来恐吓小孩子的。阿泽雷斯群岛附近原来就流传着一个传说,海里住着“瞎眼的白色海蛇”,也有人坚信这样的说法,这当然有些荒唐了。也有人说船长发了疯把所有的人都扔下了海,然后自己也跳下了海。但是没有任何打斗和混乱的痕迹使得这一说法变得有点站不住脚。
无人的玛丽·希莱丝特号被送回纽约的威切斯特公司,全新的船员首航往返了一次南美后立刻被贴出了转让通告,但是由于幽灵船的传闻很长时间了都无人问津,只有停靠在布鲁克林的码头上。期间变更了船名成了一艘雇用船,一八八五年在古巴海岸撞礁的西提·欧巴·欧哈马号正是这艘玛丽·希莱丝特号。
船只失踪的事件不少见,但像玛丽·希莱丝特号这样的事件,不论是在当时的欧洲还是美国,都史无前例地引起了人们不小的骚动。四十一年后的一九一三年,“看台(The Strand)杂志”的十一月号发表了彼得伯勒乡村小学校长M.A.霍华德·林亚伦的投稿,内容是和玛丽·希莱丝特号船员之一是老乡的埃尔伯·福斯德科的谈话内容,稍微引起了人们的关注,但是很多地方与事实不符,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反而觉得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老男仆的胡诌如此认真地搬上杂志的校长先生似乎有点问题。
也许海自身有着不为我们所知的独自的戏剧生活、爱恨和神秘。有一些以玛丽·希莱丝特号事件为题材的文学作品,如鲍尔的《神秘及幻想故事集》和克鲁利基的幽怪哀调诗《老船员》。
但是更奇怪的是,距离事件发生后三十九年的一九一一年七月二十四日的晚上,在莱茵河上的充满欢笑的私人船只—艾美号上,爱德华多、珍妮特夫人、莫法、科瓦里耶少将、鲍尔·费拉鲁、德纽博士和他们的夫人们的话题为什么会变成玛丽·希莱丝特号事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从德鲍船长的提醒开始,列举了几个海难的例子,想到了海的不可思议,话题自然就转到了到那个时候为止都还纠结在人们头脑里面的有名的海上怪异事件上,德纽博士事后这样说道:“现在想起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进行如此恐怖的讨论。”“不仅是话题的恐怖,为什么在那个夜晚会对玛丽·希莱丝特号事件这个话题如此有兴趣,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但是,那晚是以科瓦里耶少将和德纽博士为主讲,在艾美号的甲板上讨论着关于玛丽·希莱丝特号事件的话题,和之前说的一样,当晚在场的所有人事后在接受询问时都是这样陈述。不是这样,也不是那样,给出各种各样的答案,这点才是最有趣的,这个事件虽然恐怖但是一直都是人们热衷的话题。那晚在艾美号上的人们也是这样,各抒己见,反驳别人的意见,一直进行着玛丽·希莱丝特号事件的话题。虽然天早就黑了,但还只是九点钟左右。再次引用科瓦里耶少将给“My town报社”投稿时的原话:“大家都像胆小的女学生一样深锁眉头,仿佛自己就是遇难船的船员一样,聚集在黑夜的甲板上。”实际那个时候活动室的时钟正好敲响九点钟。杜塞尔多夫市的联合通信员在依照惯例和德纽博士通话时正好也听见了九点钟的钟声。
当听到九点的钟声时,珍妮特夫人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从甲板上回到房间去了。这位与其说是活泼,不如用唧唧喳喳来形容更贴切的珍妮特夫人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踏着响亮的步伐下楼,其他人则继续着话题。离睡觉时间还早,但对面艾默里奇城的灯光还是一盏一盏地灭掉了。
珍妮特夫人回到房间后立刻就坐在椅子上,不久甲板上的人们就能听见微弱而拉长的鼾声。
“听见了吗,刚才的。”有一个人问道,“好像谁在叫。”“好像是珍妮特的声音,的确。”
“发生什么事了?”
再注意听的时候,却什么声音也没有了。爱德华多好像有了什么预感一样,按捺不住了。立刻从楼梯下去,敲响了珍妮特房间的门。科瓦里耶少将和服装店的费拉鲁也跟着一起去了。门从里面反锁着。爱德华多一边慌慌张张地敲着门一边大喊道:“珍妮特!”
还是没有人回应。屋内一片寂静。三人感到事情不妙,合力将门撞开,冲进了房间发现房间是空的。珍妮特夫人不在。狭小的房间里一览无遗,只有椅子和小床,没有其他可以找的地方了。房间内整整齐齐的,波斯绒毯上放着刚才珍妮特穿着的裙子,卷成一团脱在那里。空气中弥漫着她最爱用的香水味道。只够伸出脑袋的小圆窗开着,像黑色的光一样流动的莱茵河的河水唱着夜歌。一面是从里面锁的门,另外三面都是铁板墙壁,再加上只够伸出脑袋的小圆窗,就在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出路的狭小房间里,珍妮特夫人像一缕烟一样完全地消失了。至今已有十九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