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安被叫去谢倦那时,距离生辰宴过去第四天,第三峰峰主与小弟子有不伦之事的消息刚刚发酵。
“听说了吗?那第三峰谢尊者和小弟子宋温凉……”一名弟子正要说什么,忽见到宋长安往这边来,便对宋长安挥了挥手,“师姐!”
宋长安停住步伐,看他跑到自己身前。
“师姐,生辰宴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宋温凉不过才上山十三年,她是狼孩,不知礼数也是正常的。”
这弟子是第十峰的,常跟在宋长安身后出任务,不经意间也受到不少恩惠。
说完又呼朋唤友道:“你们说是不是!”
一群人围过来连连点头。
“想是小时候狼奶吃多了,做人也做不好。”
宋长安看向那人,脸色冰凉:“她做不好,难道你就做的好?”
一群人愣住,气氛僵硬。
刚刚领头的弟子还要往前凑:“师姐……”
宋长安又转头看向他,只看的他浑身发冷,缓慢道:“我只有一个师弟一个师妹,你是哪里蹦出来的,叫我师姐,你也配?”
那弟子脸色不好看,敢怒不敢言。
宋长安剑身出鞘,吓得众人往后退了一步。谁人不知第三峰的二师姐宋长安已至开慧境。
“滚,下次再让我遇见,割了你们的舌头送你们去刑罚堂!”
众人惊惧离去,有个人走的太急还差点从石阶上摔下去。
宋长安收回目光,耳边法坠触碰阳光,于她眼底、脸侧折射出血色的绮梦。
前世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那些流言蜚语逐渐传播开来。
起因是因为生辰宴上宋温凉沾了酒立即醉的不成样子,撒欢地绕着人闹,谢倦起身去揪她,她转过头搂着谢倦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于是,师徒相恋的祸根在此埋下。
或许天意如此,这一次他二人一个早早退场,一个亦未追去,却不知为何还是传出这等流言。
宋长安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
这次宋温凉亦饮了几杯酒,却不知为何并没有醉的那么厉害,还有着神智。
还说不是重生,连酒都会自己偷着喝了,现下也会了撒谎。
走过长长的一段路,小路、大道、屋檐,屋檐下有去年的燕子巢,已经荒废。
宋长安站到了谢倦面前。
谢倦一身白衣,她也一身白衣。但二人不像师徒,更像两个冬日里的木头桩子。
“师尊。”
“知道今日为何叫你来吗?”
“弟子不知。”
顾无晔倒是来找过她,他并没有让顾家施压,反倒来劝宋长安同谢倦自首。宋长安应了,但并不准备自首。她的魔气是上辈子带来的,这辈子的道心却是好的。
她太清楚谢倦会怎样对待入魔的她了。
没人知道,抱一宗谢尊者对于入魔者下手最是不留情面。
谢倦听她不晓也不解释,他觉得一切都须得过了探心再做决断。
也难怪大家觉他偏心。
宋温凉说自己入魔,他以灵力探过之后只让她自己一边玩去。而轮到宋长安,便要用到探心,纵使使用这东西可能会有损对方的修为。
谢倦挥手欲要将探心招来。
霎时殿内风云起,盛放探心的盒子飞到两人中央,宋长安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她需要静心才好抵抗。
盒子打开——
空荡荡。
风停了,雨也停了,只有镶嵌灵石的木盒孤孤单单地落在地上。
宋长安:?
谢倦:……
这对不热络的师徒遥遥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隐匿不好的迷茫。
什么情况。
宋长安/谢倦:他有病?/我放进去了吧?
与此同时,整个峰都感受到了震动。谢倦同宋长安同时颦眉走了出去,只见离他们不远的主峰此刻塌了一个角——
主峰,是掌门所在的峰。
掌门是个削瘦温和的青年,此刻他正拿着他的重剑站在倒塌的山峰角,面对着底下埋葬的一堆大大小小的院落脸色铁青,头发因为掉下来的尘土花白着,随着他的抖动还往下落着灰。
宗门弟子大大小小地跪了一地,宗门长老同样沉默着惊愕着,有些是听到动静从外面赶来的……
有些是从那倒塌的院落中爬出来的。
总之,偌大的山峰,静的只能听见树叶沙沙的声音。
掌门翟青锋从嗓子眼里挤出颤抖的声音:“谁,是谁,是哪个天杀的王八蛋把我的峰炸了…………”
“……炸了也罢……为什么要炸这里!!知不知道这这长老院要花多少银子啊!!!!她知不知道我去饭馆里跟老板娘点碗面都不加蛋!!!这个天杀的!”
哀怨之声惊起一群飞鸟,弟子们的头垂的更低了,其中有一个人的脑袋垂的格外低,那就是才告知宋温凉——长老院其实是整个抱一宗防守最弱的地方的泽明。
他抖的不似兔子,好像一只小鸡。
不远处的第三峰。
宋长安跟谢倦还不知内情,遥遥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
“有人袭宗?”宋长安问道。
“那个方向是长老院,虽然没有一个阵法,但长老们在,那里就是宗门力量最强的地方。”谢倦淡淡地道。
两个人往殿里走着,忽然听到临近的一声爆炸声响起。
宋长安:……
谢倦:……
宋长安迟疑地看向一脸淡定的谢倦:“师尊……”
这个方向……
前后没有三秒,有人从天而降,跌跌撞撞地跑到谢倦面前,是武力值最低的第第七峰峰主。
他边跑边慌张道:“不得了了谢尊者!有歹徒入侵抱一宗把咱们的茅房都炸了!我这一路过来,眼看着一连炸了数十峰的茅房!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你是咱们宗武力前十,你可一定要护住我们啊!”
宋长安怀疑自己听错了,她问道:“你……你说……什么??”
歹徒,做了,什么?
句子她都懂,但连在一起她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第七峰峰主要往前走。
谢倦看着他袖口的黄色脸色大变,后退一步喝道:“止步!”
惊恐不已的第七峰峰主:……
不,他这是绣花好吗?
按理来说是不该有歹徒这么变态的。
确实,经过调查,抱一宗之人发现,此次袭宗只受伤了三人。
一个是正在上茅房的第四峰主,据说跑的时候躲闪不及扭到了脚。
一个是第一峰的外门弟子,因为太害怕掌门的气势,所以当场撅过去了,好在施救及时。因为是兔子精,胆子本身就小,这倒也怨不得别人。
最后一个就是掌门翟青锋,因为太气,把自己的脖子扭了,现下正在医峰养伤。
医峰大殿。
“各个峰都有单独的禁制,除非峰上弟子和有资格的人,其他人绝无可能悄无声息地进入,还设置阵法,放置这么多雷火符。”谢倦颦眉道。
翟青锋歪在椅子上道:“是,谢峰主,你说的对,你说的太对了。”
他勾了勾手指,后面弟子上前,捧着手中的记录开始念:“第一峰第七峰第十峰第二十七峰……正午时分皆由第三峰峰主谢倦所持令牌进入,第二峰第四峰……由第三峰大弟子沈怀明所持令牌进入,第十一峰第十三峰……由第三峰三弟子顾无晔所持令牌进入,第九峰第……由第三峰二弟子宋长安所持令牌进入……”
宋长安一怔,她的令牌昨日曾借给了宋温凉半天。
因着宋温凉待在峰门口不知要做什么去,等着路过的人借给她令牌好不至于回不来,她上前冷刺了她两句便将令牌丢给了她。
她能去做什么,左不过去山下市井玩闹一圈,顺便给她的好师父带根草、带团花罢了。
翟青锋道:“解释解释?”
三峰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半晌,顾无晔终于发现不对,忽然奇怪问道:“小师妹呢?怎么把我们都叫来了唯独没叫小师妹?你们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小师妹。”
谢倦:……
沈怀明:……
宋长安:……
这个二傻子。
翟青锋一拍手道:“问的好!我也想知道你小师妹去哪了!”
他咬牙切齿。
后面有第三峰外门弟子瑟瑟发抖小声道:“师师兄,你是不是之前把令牌借给宋小师姐了。”
顾无晔道:“是啊,那又怎么了…………”
他错愣回头:“你是说……不可能!师尊,掌门师叔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小师妹她是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旁边一名长老看了看名册笑了,指着那记录道:“都说你们三峰弟子感情好,原来是真的。瞧瞧,你们小师妹还怪雨露均沾的。一共三十六个峰你们师徒四人一人八个啊。”
宋长安:……
她恍惚着想:这世界一定是有哪个地方不对劲了吧?
宋温凉炸了抱一宗?
她竟然敢炸了抱一宗?
她……
她是有病吗?!
宋长安往前一步冷起脸来道:“宋温凉自三岁上山起就呆着山上,她绝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其中一定有隐情,或许是被人挟持,还请宗主下追踪令。”
翟青锋道:“是,我是要下令的。不过不是追踪令!是追杀令!”
他站起身扯过顾无晔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来来来,你们几个别嗖嗖朝我放冷气了,本来我就冻得慌。你们自己出来看!”
众人随他出了大殿,一路去了第一峰的峰顶。
峰顶塌了一半,另一半背阴处用红色的几个大字写着——
抱一宗弟子无良,污蔑我和师尊清白。师兄师姐们再见了!我宋温凉今天要掀台子!
再一次看见这话,翟青锋仍旧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自己的心脏歪到了旁边人的怀里,虚弱问道:“师侄,你瞧见了吧?”
顾无晔:“……瞧……瞧见了。”
翟青锋闭眼摆手道:“哎呦我这心脏哎。”
他睁开半只眼问:“是你们小师妹的字迹吗?”
顾无晔:“……是……是吧。”
翟青锋眼神犀利,冷不丁怒喝道:“是与不是!”
顾无晔一个哆嗦道:“是!”
安静是此刻的第一峰。
翟青锋又捂着心脏歪下去,低声对谢倦道:“师弟啊,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我说你们个个峰平日里也都独来独往惯了,不听我号令也就算了,咱一峰事一峰毕不行吗?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
“我说师弟啊,你这平日里不声不响,感情是给我憋了个大的是吗?”
谢倦艰难张嘴想要说话,翟青锋抬起手制止。
他面色苍白和蔼地道:“师弟啊,是,我知道我管理峰上确实有很多不妥之处,你可以讲的嘛。这弟子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咱也不能光压着,这一压就容易出问题。”
“温凉啊,她小时候我还抱过她,虽然她咬了我一口,但总归也是你从小养到大的。”
“师弟啊,你这教导弟子也不能太极端。是,闲言碎语确实难听,但是咱们可以挨个惩罚的嘛,怎么能急于一时呢?”
“你放心那些小东西们我都挨个让刑罚堂去查了,保准让他们知道散播谣言的厉害。”
翟青锋说到最后尾音出现了咯吱咯吱的磨牙声。
钱啊,那可都是宗内的银子!
他看向谢倦,随即又笑了起来,侧了侧头,旁边人捧到谢倦面前一本账册。
谢倦僵硬地接了过来。
翟青锋道:“师兄相信你的实力。不过啊,这弟子院重建事大,长老们都颇有怨言啊,我觉得为防再次发生这种令我们宗内颜面扫地的事情,不如我们给长老院加上法阵如何?不用你多费心,我看之前你给弟子院加的那些法阵就挺好的……”
等到谢倦应下,他又看了眼那一行字感慨道:“好好好,他们南山派有剑鬼辜无眠,我们抱一宗有小师妹宋温凉……这都是我们的福报啊!”
前两天他还说修仙界最近的‘好事’有点多,不过还是南山派这位永居第四的老大哥最有乐子看。
没想到……
这下要跟着一起出名了。——翟青锋抹了把脸痛苦地想。
而已经背着小包裹下山的宋温凉正抱着自己的花在丛林里穿梭,等到终于出了抱一宗的管辖范围,她才松了口气,然后从自己兜里拿出来了灵简,打开后是笔友说的话,上面写着——
〔掀台子嘛,很简单。那我就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做一切你曾经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情,怎么离谱怎么来,让大家都摸不到你的路数。最重要的是最后的收尾——一定要跑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