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布兰登从未怀疑朱塞佩·多里亚,他心里的那杆秤对任何人都是不偏不倚的。他知道自己在杰妮的争夺战中败下阵来,所以对那个义大利人最后抱得美人归的事实嗤之以鼻。虽说心里很是不平,却也无可奈何,还是觉得不应对此抱有偏见。但是后来多里亚并没有让杰妮过上一种幸福的生活。他很清楚这点,或许杰妮会因此对他产生额外的好感也说不定。杰妮的想法态度已经变了——他不是瞎子,不会对此视而不见。可是现在,他得克制住自己强烈的好奇心,尽可能多探探多里亚的底细。他迫切地想在甘斯回来之前,就找到重要的线索。
虽说布兰登隐约觉得多里亚和整个案子脱不开干系,但要找到确切的证据,把多里亚和整个案子,或者把他罗伯特·雷德梅茵联系起来,可不容易。尽管甘斯已经分析得很清楚了,但布兰登仍觉得罗伯特·雷德梅茵是一个谜,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没有合适的理由把多里亚和罗伯特联系起来。事实可能还正好相反。布兰登把本迪戈·雷德梅茵失踪案子中所有的细节都连起来过了一遍,还是无法想起在‘鸦巢’的时候,多里亚有任何嫌疑。说他介入了第二起事件的假设似乎是不成立的,第一起事件和他似乎也关系不大。
是的,多里亚娶了彭迪恩的老婆。但因此就断定他杀了她前夫,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此外,由于在洞悉人性方面还差强人意,说实话布兰登还不能在多里亚身上,找到任何对他生活作风不正的指控。他本身就是一个乐观向上的人,他的观点和抱负,尽管有些不切实际,但还远谈不上触犯法律。他说了很多关于走私贩的事情,并表示很同情他们的遭遇。但那不过是夸夸其谈,他并非一个刚武有力的人,懒散惯了,不太可能冒险去触犯法律的底线。
在阿尔伯特和甘斯离开不久后的一天,他从一次和多里亚的对话中,发现自己的判断没错。那天多里亚夫妇计划去拜访一个,住在科莫湖北面科利科的熟人。中午过后,船开之前,这两个人在距梅拉焦一英里的一座小山上漫步,布兰登提出想问一些私人的问题,多里亚笑着同意了。
“正如你所知道的,我打算花点时间调查一下那个红发男人。”布兰登解释道,“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晚饭以后再细聊。不过在你们走之前,我想和你单独出去散会儿步,问你些事情。”
“那我还挺荣幸的。”多里亚说道,半小时后,他又回到布兰登面前,说已经去养蚕的大通风棚里和杰妮谈过了,现在可以和他走了。
“你可以晚饭后再和她谈,”多里亚拍着胸脯说,“现在我先和你说吧。我们走果园上面的那条小路吧,那里有一个小壁龛。我的朋友,这地方有太多为圣母造的壁龛。但这一个,可不是为圣母讴功颂德造的。我称它为‘ 倦怠圣母’,是为那些身心俱疲的人而建的,那些人的身体和头脑都因过分的负荷而苦不堪言。”
不久后他们动身往那条小路走去。多里亚一身休闲的打扮:一身金褐色的衣服搭配一条红色的领带。布兰登则一身整齐的粗花呢套装,口袋里揣着他的午饭。接着,那个义大利人改变了态度,沉默了好一会儿。
布兰登这时候开了腔,猜接下来,多里亚会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
“你怎么看那件事?”他问道,“你亲身经历过那件事,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说实话,我还真没什么想法。”多里亚回答道,“我自己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这个天杀的案子已经严重地影响了我的正常生活,让我非常地焦虑和苦恼。你也知道这是为什么。如果我在这个案子里提到我妻子的话,你也不会生气。就像我们义大利老话里说的那样,‘一个血汗工厂和一个女人都想从你身上榨出点什么’我们都知道一个血汗工厂是怎么挣黑心钱的,可谁又能猜到女人心血来潮的时候,脑子里又会想些什么?希望我说的是一派胡言,我不打算采取强硬的手段。我对任何女人都没动过粗。要是你女人对你撒泼,你会怎么办?”
他们终于到了——那是一个由许多已经腐蚀了的砖块石灰堆成的一个小壁龛。它下面有一个延伸出来的石凳,供行者跪拜与就坐。而上面的壁龛被一圈金属格栅围着。里面立着一个披着蓝披风,头戴金冠的圣母像。作为祭品的从路旁采的鲜花,装点着圣母像前面的壁架。
他俩坐了下来,多里亚点起了他钟意的托斯卡纳雪茄。他那萎靡不振的样子让布兰登都感到有些惊讶。那个男人渐渐露出了一种——之前杰妮提醒布兰登特别注意的态度。
“Il volto sciolto ed i pensieri stretti,”多里亚垂头丧气地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外表菩萨,内心夜叉’。对于我——她的丈夫来说,实在是太阴暗了。”
“或许她有点怕你。一个女人在一个心里有什么事情,都不和她说的男人面前,是很无助的。”
“无助?才不是呢。她是一个有很强自控力,做事高效而精明的婆娘。她漂亮的脸蛋只是个幌子,你从来就没看到过那背后的东西。是的,你爱她,可她并不爱你。她爱的是我,也和我结婚了。所以我比你更了解她的本性。她非常聪明,也很会伪装自己。如果她想让你觉得她不开心或是无助的话,她肯定能如愿以偿。她可能是不开心,因为心里藏着东西往往就会不开心。但她不可能无助。就算她的眼睛里透着无助,嘴上却不服软。她是一个有着坚强意志的人。”
“你刚才说她心里藏着事情是什么意思?”
“这就需要你去找了。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老婆,杰妮,她心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这么和你说吧,她知道关于那个红发男人的一切!却藏得比谁都深。”
“你的意思是说,她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不肯告诉你和你叔叔?”
“这正是我想说的。她可不在乎阿尔伯特会诅咒她。老鼠生下来就会打洞——记住这点。她父亲脾气臭的就像一个恶魔,一个她母亲的亲戚就因此被绞杀了。这些都是她无法否认的事实。我是从她叔叔那边知道的。我很怕她,因为我令她很失望——完全和她想的不一样,所以也不再觊觎我祖先的遗产和头衔。”
听到这种关于杰妮的叙述,布兰登起先有些困惑,但这随后激怒了他。有没有可能在和那个女人结婚六个月之后,任何活着的男人都会进行这样的控诉,还打算让别人也相信?
“她看起来是不错——可我是高攀不了。”多里亚很坦率地说道,“她应该是梅第奇或者博基亚家族中的一员,她应该生活在员警和侦探这些现代的职业被发明之前。你这样看着我,肯定觉得我在说谎,不过我可没说谎。我真的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回首过去,她的面纱被揭开了。我知道了很多,在热恋她时候所不知道的事情。就拿这个罗伯特·雷德梅茵来说——我称他为‘恶魔罗伯特’——我一度以为这是一个鬼魂。但他不是鬼魂: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如果目前他没被抓住或绞死的话,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他会杀了阿尔伯特叔叔,可能也会杀了我。然后带着杰妮远走高飞。布兰登,我这么和你说吧:他迟早会这么干的。如果他能饶我不死,我就谢天谢地了。够骇人听闻的,是吧?是的,确实是这样。可就像其他一切荒唐事一样,这是真的。”
“你真的指望了解你妻子为人的我,会相信这番鬼话?”
“我不管你信不信,随你便。这个事实对我来说太残忍了。简直是一种新的折磨。如果你和一匹狼作伴的话,很快就会学会狼嚎——这就是我为什么对你说了一大堆隐情。不久我要让所有的人都听到。现在你了解我的情况了吧,她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就算这些事情时时纠缠这我,我也不想去知道。如果她能给我一些钱,让我马上从她生活中消失的话,我会感激不尽。我不是冲着钱才和她结婚的,但既然感情已经结束了,我想要一笔钱去都灵重新开始生活。然后她也自由了。这对你来说,也将会是个好的机会。”
布兰登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多里亚是一副相当严肃认真的样子。他又喋喋不休地唠叨了一会儿,接着看了看表,说自己得回去了。
“船马上就来了。”他说道,“现在我要走了。我希望我已经提供了足够的资讯。你快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我们吧。她现在对你是什么感觉,我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我相信,马上你的机会就来了。我不是嫉妒,而是想警告你。这个红发男人——他可不是你我的朋友。你今天又来找他了,去吧。如果你找到他的话,小心你自己的安全。没有人能战胜命运。我们吃晚饭的时候再见。”
接着他摇摇晃晃地哼着小调,很快就消失了。留下被这次谈话震撼到的布兰登,坐在原地愣愣地想了一小时。他觉得自己很难接受这种明显很荒唐的陈述。要是换做其他人,肯定认为多里亚既然选了自己作为倾诉的对象,会更想知道这番指控背后的含义。而布兰登则认为这番诋毁杰妮的话,肯定是错的。他毫不犹豫地相信本能驱使他去相信的东西。他从记忆里抽丝剥茧,由自己的激情所主导,觉得杰妮没任何问题。他无法看到她的缺点。布兰登对多里亚那些信口雌黄的东西感到不屑,猜他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想给杰妮小鞋穿,把自己的所作所为推到她身上。他想了一个钟头,终于相信了甘斯对多里亚的判断:那个义大利人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会想办法让布兰登帮他实现。可是就在他腹里打稿的时候,他忘了甘斯也同样委婉地提醒过他,暂时也别信杰妮的一面之词。他相信杰妮就像相信自己一样,所以他完全不信多里亚的鬼话。
他又琢磨了一下接下来该干什么,不久后就去了罗伯特·雷德梅茵被发现的地方。在甘斯回来之前,他必须要有所建树。既然有证据表明那个亡命之徒就躲在这附近,那就有必要去弄个明白——找到那个红发男人的老巢。
他可不打算自己单干。他的计划是去跟踪多里亚,找出他在悄悄和谁来往。这样在甘斯回来之前,他既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也能按时交差了。
布兰登继续往山上爬着,不久之后坐在一个小土坡上休息。这个地方被山上的灌木丛所包围,长满百合和半日花。他坐在那里抽着烟,百无聊赖地数着远处亮闪闪的湖面上,像甲虫一样缓慢航行的船只。还看到一只在一块石头上晒太阳的棕色的狐狸。之后,他摘了一束长在山里的野百合,打算吃晚饭的时候送给杰妮。只可惜这束美丽的花,永远也送不到杰妮的手上了。
突然间,布兰登从这种单纯的消遣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正和要找的对象面对面。罗伯特·雷德梅茵正站在离他三十码之外,一片齐胸高里灌木丛后面。他头上什么也没戴,目光透过灌木丛凝视着这边。太阳光照在他火红的头皮和黄褐色的胡须上面。这幅打扮不可能会弄错。布兰登觉得这真是天赐良机,于是扔掉刚采的鲜花,大步流星地追了过去。
但似乎罗伯特·雷德梅茵不喜欢别人靠近,他转身就跑。朝山上那一大片石块的地方跑去,丝毫不管再往后跑,就是悬崖峭壁,无路可走了。他笔直地往悬崖那边跑,好像对逃跑路线非常熟悉,那个红发男人以极快的速度跑着,但布兰登则尽量以同等的速度跟着他。他觉得自己这样追踪下去,凭他的体力接下来与之近身搏斗,最后一定能逮到那个家伙儿。
然而,最后的结果却让他失望了。因为踉踉跄跄地追到一段石子路,在离他还有二十码的时候,他看见罗伯特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举起一把左轮手枪。刺眼的阳光照在枪口上,红发男人扣动了扳机。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枪口火光一闪。布兰登张开双手,猛地捂住自己的脸倒在地上,四肢痉挛地抽搐了一下,就不动了。从布兰登发现目标前去追捕,到他饮弹倒地只有短短五分钟时间。那个红发的男人喘着粗气走近布兰登,注意到他已经没气了。布兰登仰面倒在高山的花丛之间,两臂张开,双手握拳,只有鲜血还从他的口中不断地往外流。
杀人凶手仔细地看了看他站的位置所留下的脚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在离受害者不远的一棵小树上刻下了标记。随后他消失了,一切又回归平静。那只从午睡中被惊醒的狐狸,跑过来拨弄了一下丢石头旁的左轮手枪,又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气味。但一切似乎都毫无反应,它仔细地打量了躺在地上的布兰登,含糊地吠了两声,就跑开了。一只在天上飞的老鹰也发现了死去的布兰登,只见它张开硕大的翅膀,飞快地朝远处的山顶飞去,消失在视野之中。整个场景相当地凄凉,附近有一条一百码左右,开辟出来的道路,经常会有烧木炭的人牵着骡子从这里穿过山谷。
直到太阳落山,也没人过来。夜晚的阴影渐渐覆盖了山谷。过了很久,直到山谷完全暗下来的时候,附近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某种金属装置间歇性地敲打地面所发出来的。这种声音从一片刺柏灌木丛后面的一块岩石背后传过来,随着缓缓升起的月光,这块石头的顶端开始泛出苍白的光芒。一盏灯笼忽明忽暗地摇曳着,照出在一个椭圆形的洞口挖掘的两个忙碌身影。他们在一起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轮流地挖着。接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黑暗处来到亮光下,拿着灯笼照在树干上被划过的刻痕的地方。又往前走了两步,照到一个棕色,一动不动隆起的物体上。
无边的静寂包围了这一大块区域。在山顶附近,突然燃起了一道烧木炭的火光。那下面的山体形成一个有斜度的向东角度,把山腰以下的湖面都挡住了。在这样的海拔高度,没有萤火虫会翩翩起舞。但却有曼妙的声音传来,一只夜莺站在离布兰登尸体不到十码的一棵桃金娘上婉转歌唱。
那个黑暗中靠近的身影,找到了他搜索的目标。于是他继续向前挖着,他的目的是要埋了那个之前被他引诱至此击毙的受害人,然后清除尸体附近所有的痕迹。他弯下腰,把双手伸到那个一动不动男人的衣服下面。当他试图用力抬起尸体的时候,一件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他手上拿的‘尸体’开始散了架,‘他’的头滚落到了一边,身首异处。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打算去扛那具笨重的尸体,而‘尸体’却轻得像空气一样,让他的蛮力使错了方向,向后一屁股跌倒在地上。他定睛一看,大衣里面除了塞满杂草,什么也没有。
那个男人怕遭埋伏,于是马上起身,嘴里蹦出一句惊讶的话。
“是酒神老爷!”他喊道。这声喊叫在悬崖上形成了一种恐怖的回声,也传到了他同伴的耳朵里。但因果报应对此刻的他来说,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他,像一只躲避猎人子弹的鹿一样,撒开腿就跑,很快消失在巨石后面。但是坏人们一刻也不会消停,他们永远在暗处摩拳擦掌。随后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渐渐退去,一切重归宁静。
十分钟之内一切都还是静悄悄的。随后,在离那个四分五裂的稻草人十五码处的一个洞口,探出一个泛白的身影——月光下看上去如雪般苍白——是马克·布兰登!他径直走向自制的稻草人拆分起来:先从大衣中把稻草全抖了出来,又在一堆落叶下面找到帽子,最后套上了灯笼裤。虽说冻得够呛,但他还是尽量保持镇静。已经比预期掌握了更多的内容:那两个前来搬运尸体的人里面,受惊大叫的那个,无疑就是朱塞佩·多里亚。而之前谋杀布兰登未遂的凶手毫无疑问就是另一个人。
“哦,他刚才说的可能不是‘布兰登老爷’,而是‘酒神老爷’。”布兰登小声地嘀咕。接着,他向北穿过一些竖着牌子禁止穿行的高原灌木丛。往下走一英里,来到一条骡子驮货常走的小路。这条小路是布兰登在太阳下山前发现的。再穿过前面的栗色树林就可以抵达梅拉焦。
这个时候布兰登的思维明显有些跟不上,他需要回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
先前当对方突然停下来,转身朝他开枪的时候。子弹从他耳朵边不到一英寸的地方擦过,他的脑海里闪过一段相似的经历,马上做出了后来的举动。
在之前的那段经历里,也是近在咫尺差点被打中,他随即应声倒地,然后就一动不动了——这一切就发生在那个超级罪犯的眼皮底下。这个金蝉脱壳之计最后成功了。当那个罪犯觉得已经搞定了一切,缓缓走过来,打算弯腰检查一具‘诈尸’的时候,布兰登突然掏枪把他打死了。这一次的情况是,那人手上还拿着一把装满子弹的左轮手枪。看到他完全不设防地倒在地上。布兰登这么做的目的是想把那个红发男人引过来,在其再次开枪之前,先发制人控制住他。
可结果并不如他所愿。也不知为什么,那人看到布兰登猛地一头栽倒在地上,嘴里淌出鲜血,明显觉得目的已经达到了。布兰登原地躺了半天发现没动静,在确认行凶者已经离开后,也就起身检查了下身体。除了脸部有些淤肿,舌头咬破了,还有胫骨受了点小伤之外,其他并无大碍。
布兰登把今天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猜那些觉得已经干掉他的人,会即刻想方设法毁尸灭迹。他不久就注意到了那棵做了标记的小树,证实了这个猜测。没有人见过罗伯特·雷德梅茵案件中的受害者,所以他也不会例外。不过布兰登猜想,到天黑以前他都是安全的。于是,他往回走到自己刚来的位置。发现自己刚刚带来的那包食物,还原封未动。旁边还有一瓶红酒。
吃完饭,美滋滋地抽完一根烟后,布兰登决定去执行自己的计划。很快他又回到之前装死的悬崖下面的那块荒地。他不打算去抓人,在他的灯笼裤和大衣里面塞满稻草,完成了那个‘假人’(它足以误导任何在黑夜里试图靠近的人)之后,布兰登在那附近找到了一个非常隐蔽的藏身之地,他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想罗伯特·雷德梅茵可能会回来,可能还会带一个人。他的目的是为了找出其中的共犯,至少搞清楚到底是杰妮暗示她丈夫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是真,还是多里亚指控她和别人勾结的结论成立。因为他们两个之间,肯定有一个人在说谎。
令他大为满意的是,他听到了多里亚的声音——甚至听出了那种意式震惊之余,残酷的戏谑意味。还有之后在布兰登准备拔枪射击之前,他就惊魂未定地跑出很远的古怪行为。
这一切都告诉布兰登,应该明天一大早就去逮捕多里亚。但他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想到了一个比直接逮捕多里亚更好的办法。他怀疑多里亚会拒不招供,从而保护其他人。那天晚上,他一面想着杰妮所要面临的情况,一面忍着浑身的疼痛睡着了。这次深入虎穴的行为,让他得到了莫大的世俗喜悦。
很明显多里亚和罗伯特为了他们共同的利益,打算携手干掉阿尔伯特·雷德梅茵。只要那个书呆子一失踪,罗伯特和他的侄女就作为雷德梅茵家族仅有的继承人,可以得到原本属于阿尔伯特的遗产。因为罗伯特现在是通缉犯,所以可能无法马上从中获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杰妮的三个叔叔在法律上被认定死亡之后,她就能继承他们的所有财产。到那时,罗伯特就能和杰妮以及多里亚分赃了。这个推论也很好地解释了彼得·甘斯之前的担忧,他认为阿尔伯特还活着,是不幸中的万幸。然而,甘斯也在很重要的一点上疏忽了:毫无疑问,罗伯特·雷德梅茵还活着。
可惜布兰登的这个结论,最后被证明是完全错误的。这些错误的推论蒙蔽了他疲惫的大脑,让他看不清真相。他不顾眼前的事实,和那个犯罪同伙,而是还想着多里亚明天会摆出怎样的一副态度。多里亚可能还不知道他在接近那具尸体的时候,已经被认出来了。在周围一片漆黑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敢发誓说,那个去掘墓和处理尸体的人就一定是多里亚。布兰登自己也明白,他之所以断定那个人是多里亚,是根据他受惊后无意间说出的话。而如果他一旦被捕,相信也定会备好一份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因此,他觉得多里亚会否认当时的一切,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也证实了布兰登的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