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抓起录放影机,奋力砸向电视萤幕,在发出响亮爆裂声的同时,萤幕也应声破裂。然而声音并未停止,未被破坏的音响,传来了佐奈的悲泣声。头痛得厉害,我恨这个世界。弄错了,这一定是什么弄错了,我一脚踹向电视,一次又一次地踹著,然而佐奈的声音还是没有消失。踹!悲泣声,踹!喘息声,喘息喘息喘息,一直持续下去,啊啊!真讨厌!消失吧!消失吧!快消失啊!混蛋!接著,我用脚后跟使力往电视机踏下去,感觉到它啪叽地断裂,佐奈的声音停止了。我拔出插在电视萤幕上的录放影机敲坏它。毁坏,毁坏,毁坏,毁坏毁坏毁坏毁坏。录影带带子有一半外露,我用力拉,黑色舌头不断地伸长。妈的,竟敢瞧不起人。我将那不知是录放影机还是录影带的金属块踢开,将那不知是录放影机还是录影带的金属块朝墙壁用力砸去,零件向四面八方飞散开,然而这样还是无法抚平我的冲动(想透过暴力解决的强烈意志,以及单方面的憧憬),没有比失控的情感更危险的东西了。我瞪著在身旁窃笑的大槻,用力朝他的鼻梁打去,大衬像是硬将N极转向S极般地磁铁弹开,可是他还是在笑,鼻子滴答滴答地流著血却仍然在笑,我心想,必须快点杀掉他。我呼吸急促地问大槻“这是什么?”
“就是秘藏完整版啊,一刀未剪吧。怎么样,觉得兴奋吗?毕竟这是真正的强奸呢,临场感果然不同……”我一拳挥向大衬的嘴,他看似痛苦地挣扎著。
“别尽说些无意义的话,我是问你这卷录影带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刚不是说了,这是你从以前就想看的东西。难道你还不满足,具贪心,公彦是夜晚的帝王呀。”
我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用膝盖顶向大槻的心窝,大槻的身体弯成了V字型。“吵死了,你给我闭嘴,别说些莫名奇妙的事,我对佐奈,对佐奈……”
“哎呀呀,有什么好否定呢,我认为这没什么好丢脸的。对妹妹抱持恋爱感情,不是犯罪也不可耻。你知道吗;在这个世上,爱上亲生母亲或祖母的怪男人有五万人……”
我朝大槻的脸颊重重地挥拳,并揪住他的领口,他痛苦地呻吟著。
“我叫你闭嘴,那种事不重要。我是问你这卷录影带是怎么回事。你要是敢再说蠢话,我真的会用菜刀刺你肚子。”
“你还不懂吗?”大槻厉声说,然后一把抓住我那准备朝他挥拳的手腕。
怎么回事?我突然没了力气。
大槻放开我的手,直接了当地说:“住奈被那些家伙侵犯了。”然后向后退开。
“那些家伙是指影片中的人?”
刻在我脑海里(恐怕将永生难忘吧)的画面瞬时浮现。
胖子、眼镜男、老人。
“是啊,”大槻摸摸下巴确认没有移位,擦掉滴下来的鼻血,还是一脸笑容。“是这三个人强奸的。”
“这些人是谁?”
“你想知道?”
“快说!”我大叫著。刚刚这一叫,脑中的血管应该断了两、三根吧。
“别急,”大槻小心翼翼地碰触他的鼻尖。“嗯,里面有个穿西装的胖子吧。”
“是啊。”
“那家伙是三九二系统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的儿子,叫做三九二芳明。接著下一个,”大槻摸著心窝说:“看到有个戴著银框眼镜的男人吧。”
“是啊。”
“你应该知道他吧?他是藤堂草次郎。然后是最后,有个戴著金戒指及金手链的老人家吧。”
“是啊。”
“那家伙是祁答院财团的董事长,祁答院旗清。”
我心不在焉地看著自己红肿的拳头、破皮的手指头、吱吱作响的关节……这是我第一次揍人。不过因为我早就习惯伤害别人了,所以并不在意。
那些家伙,毁坏了佐奈。
毁坏了佐奈。
把佐奈,把佐奈。
把佐奈,把佐奈。
可恶。
充满了杀意。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杀,
“这么快就在想复仇方法?”大槻以满脸鲜血的笑容问。Kim Deal也血染成红色。
“可是,要杀他们是非常困难的唷。”
三九二。
藤堂。
祁答院。
经过大槻的说明,我清楚地想起家伙们的真面目。
说到三九二系统股份有限公司,是能让不听话的小孩也抱著电视不放的一流电玩厂商,最近还跨足网路及电影界,获得极大的成功。
谈到藤堂,几年前他因为原著被拍成电视剧一炮而红,是小说家、剧本家兼三九二系统股份有限公司的大股东,最近谣传他打算进入政界。
再说到祁答院,恐怕是全日本无人不晓吧,是顶级的大财团(我记得在他长男创办的经济杂志之类的刊物上,曾刊登过他的照片)。
这和谋杀一般上班族的情况不同。
“如果真相谋杀这些家伙,只能找哥尔哥或是专家吧。嗯,我看你似乎也没钱请杀手,没钱就没得谈了。我是没看过杀手啦,啊,倒是有玩过电玩啦,那不是笔墨能……”
“喂。”我阻止他继续那无意义的话。
“什么?”
“这些家伙为什么要强奸佐奈?”
“应该只是一种玩乐吧。”
他像破坏砂堡般轻松的回答。
“玩乐……”
佐奈难道是为了这些浑帐东西的低俗娱乐而活到现在,这就是佐奈的价值吗?怎么可以这样,这样未免太……
慢著。
……这不是玩乐……
银框眼镜男……藤堂曾经这么说过。不对,这是自我欺瞒,是为了让行为正当化,坏人为自己的行为冠上正义,这不是从飞鸟时代就常有的事吗。
而且,不管他有什么理由,对我来说,侵犯佐奈就是犯罪。
“公彦,其实我有准备礼物给你,”大槻从滚筒包中拿出某个东西。包包里放了巧克力、录影带等各式各样的东西。那个包包一定是个比哆啦A梦的口袋更高级的四次元口袋吧。“嗯,拿去吧。”
那是一个信封。
比白雪更混浊,比鸡蛋还要纯净的白色。
惹人厌的颜色。
我看了看里面,放了三张照片及三张表。
我仔细瞧著那些东西。
这是……什么?
我的红灯再次亮起。
这个不太妙。
不能看。
看完就无法回头了。
该从哪里回?
回头的慨念消失了。
完了。
“有张拍到女孩在咖啡馆吃著巧克力圣代的照片吧。那是三九二芳明的女儿亚纪子,”大槻不看照片地说:“美好的十七岁。”
“……”
“接著,有个在餐厅现场演出弹吉他的女孩吧。那是藤堂草次郎的女儿友美惠,现在是大学生。竟然弹白色的Les Paul,真傲慢啊,真想语带讽刺地问她:‘你是Randy Rhoads吗?’”
“……”
“最后有个在看书的长发女孩吧。面无表情、发著呆的漂亮女孩,她是祁答院旗清的孙女唯香,她在你的高中母校就读,”大槻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虽然因为我的攻击受创,却依然面带笑容。“没印象吗?”
“什么,”我的声音因为出自本能的恐惧感以及隐藏于内心的期待而颤抖著。“这张表是?”跟三张照片一同放在信封里的表上,详细记载了大槻刚刚介绍的女孩们的地址及行事历。“这是什么意思?”
“嗯,意思这概念是因人而异产生不同意义的,”大槻指著我紧抓在手上的备忘录。
“备忘录里的字对你的意义,与对我的意义,表面上虽然相同,其实完全不同。”
“搞不懂你在讲什么。”
我的脑袋里一片混乱,然而沉睡在最深处,最终的那股自觉,漆黑……却闪闪发亮地不停运转著。
“不懂?公彦你不可以说谎,”大槻很明确、却语带威胁地说。“我受够谎言了。啊。啊!受够了,这是真的,我很讨厌说谎。”他那满脸鲜血的脸庞靠得更近了:“所以你要真心回答我。快说,你想做什么?想复仇吧?让你和佐奈都满意的复仇,不是吗?”
我和佐奈都满意的复仇?
那是,那是,
我哑口无言。汗水流入眼里。
“好啦,我差不多该回去了,再见啰,公彦。谢谢你的麦茶,生巧克力的保存期限很短,要早点吃,”大槻拿起空的滚筒包转身离去。“还有你至少去帮佐奈上桂香吧,就算你很讨厌葬礼……”
“等等,喂,等一下!”我回过神,对著手握门把的大槻的背影叫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事?喂!喂!”
“那么,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