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家的人,都具备着程度不同的“直觉”。
……奇怪。
到达医院时,我的直觉似乎在诉说些什么。
……奇怪。
若问我哪里奇怪,我也说不上来。这是与姊的预知未来能力完全不同,很模糊感觉,不可能识破具体的危机、或是根本的要因。
我比平时更小心,把车子停在比平常更里面的位置。瞥一眼在驾驶座旁昏睡的祁答院唯香……没问题,她睡得很沉,不寻常的感觉的来源不是她。
我将祁答院唯香留在车内,拿出手电筒朝医院去。先确认安全无虞后,再带她去206号房也不迟。
我怀疑着视野所见的所有东西(话虽这么说,单凭手电筒光线几乎什么也看不见),“是不是这个?”般地仔细确认周围,悄悄地来到医院前。并未发现不寻常的感觉的真面目。
这股不寻常的感觉果然是,
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我进入医院,来到大厅。建筑物特有的寒气、墙壁上的涂鸦、破碎的玻璃碎片、破掉的沙发。接着确认听觉——风吹的声音、黑暗中的蠕动声。没问题,没有异常。我极力压抑脚步声,爬上楼梯。
到了二楼。不寻常的感觉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有增加的感觉。手电筒下延伸出的微弱光线照向长廊。往206号房的长廊有这么长吗?不寻常的感觉不断地扩张。
我走入长廊。就算等在前方的结果非常糟糕,不先前进,事情也不会有任何进展。
分不清花费了多少时间,我终于来到206号房前面。挂锁牢牢地锁着。我正担心会不会是自己大意忘了上锁,安心了不少。
对了。
还有一个令人担心的地方。当然是对面那间关着藤堂友美惠尸体的病房,我仔细检察那间病房的门,挂锁一样是牢牢地锁着。其实应该去确认里面的尸体,可是我完全没那种心情,谁想看那种鼻青脸肿,满脸是血的脸啊。
结论是,到处都没问题。
那么,这种不寻常的感觉究竟从哪里来。
只能确定,这并不是错觉。
我忍着挥不去的不安,用钥匙开锁,进入206号房。我想知道崩溃的三九二亚纪子的状况,来判断让祁答院唯香坐在她旁边有没有问题。
“我进去啰。”
我打开门,室内也被黑暗入侵,什么都看不见。
理所当然,是一片漆黑。
我一边照着手电筒,朝置物柜接近。
咦?
那是什么。
刚才,手电筒的光线反射到某种东西。
那个闪闪发亮的东西是,
刀子。
突然间,某个巨大的东西压在我身上。由于事出突然,我抵不过那个力量,倒在地上。空便当盒、保特瓶或是扭成一团的卫生纸四处飞散。手电筒从我的手中掉落,滚到了头顶。光线照向后方。
跨住我身上的那个东西,呼呼地呼吸着。
毫无理性。
饥渴的土狼。
急促的呼吸。
猛烈的力量。
以及,压倒性的杀意。
野兽。
我联想到这个单字。
黑暗中,野兽发出非语书的某种呻吟。
我对着融入黑暗中的野兽,胡乱挥动手腕,唰唰唰唰唰唰,没打到。
“啊。”
刹那间,我感觉到左腕一阵刺痛。
被砍到了?
好痛。
非常地痛。
可是野兽的攻击才刚开始。接着是左边侧腹传来疼痛。
那是左腕的痛无法比拟的剧烈痛楚。
“呃。”
我被刺了。
被刺到了。
不会吧?
咦?
好痛!
“啊啊!啊唔唔唔!”
我无法忍耐地大叫。一吼反而痛得更厉害。若要用状声词来形容,比起像针扎似的吱吱声,更像是机器绞动的喀喀声。
“哈啊、哈啊——啊。”恐怖、绝望及疑问在脑海里盘旋,“唔啊啊。”我任凭逐渐显露的本能行动,“唔啊啊。”本能毕露的我,把手伸到野兽的两边大腿,使出浑身力量把它的身体丢出去。左腕发出疼痛。
传来野兽撞到门的声音。
我反射性地抓住头顶上的手电筒,朝野兽的位置用力扔过去。
沉重的一声。
野兽发出怒吼。
手电简反弹到我的脚边,漂亮的一击。我捡起手电筒,想急忙起身,侧腹却爆发出剧烈的疼痛,我单脚跪了下去。伤势比想像中严重。
这么说起来,我的呼吸也很痛苦。
身体没有力气。
这么炎热,嘴唇却在颤抖。
搞不好会死。
可恶。
算了……之后再来思考死亡吧。是叫Memento mori吗?
那种事等临死前七秒再来想吧。
难得活着嘛。我摆好姿势准备接受野兽的第二波攻击。
黑暗。沉默。
不知是因为谨慎,还是受了相当大的伤,野兽只是唔唔地呻吟着,迟迟未再攻过来。这样的话,没有道理不利用它的这个迟疑。
……这家伙是什么东西。
我将手电简的光照向野兽。
那里蹲着一个手握刀子的怪物。
……不。
不对,
不是这样
那是藤堂友美惠。
单眼浮肿,从鼻子、嘴巴流出鲜血,虽然让人连想到在B级血腥暴力电影里登场的怪物,那确实是藤堂友美惠。
藤堂友美惠看向我,眼神中充满由愤怒这个概念置换而成的凶恶感,危险的光。我用受伤的左腕压住鲜血直流的左侧腹部,持续照着她那溃烂的脸。好恶心的脸,见都没见过,简直就是怪物。
可是更让我惊讶的是藤堂友美惠竟然活着。明明被揍成那样,真是的,女人这生物真不可思议。不过,那时她确实是断了气……假死状态?喔,还真是无奇不有啊?
可是,
可是还有一个无法解释的情况。
先不管藤堂友美惠怎么会苏醒过来。
可是,她是如何打开外面的挂锁?
那个不可能从里面打开,而且也确实上了锁。我应该没有疏忽。
是有人帮她打开的吗。
谁?难道是某个笨蛋跑来这里试胆。
那把刀也是那家伙给的?
好吧,那就当是这么回事好了。
可是手铐呢,铐在藤堂友美惠手脚上的手铐呢。
那把钥匙我可是不离身地带在身边耶。
再说,装在206号房门的挂锁也……刚才检查时也确实有上锁。
她怎么有办法进来。
而且,如何再上锁?
咦?三九二亚纪子不见了。
妈的!
竟敢逃走!
“呼哈呼哈,”黑暗中,只浮现着藤堂友美惠的溃烂脸庞,由于两颊红肿,牙齿也断了,她用难以辨识的声音喃喃自语。“呼哈呼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