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物品首先都被送往了化验室。接着,被送往了卡米尔的办公室。第一眼没觉得什么,但事实上,物件众多。他们弄来两个大桌子,阿尔芒给它们垫上桌布,推开办公桌、衣帽架、椅子、扶手椅,把所有东西都铺开。很难想象面前那么多幼稚的东西属于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感觉她好像没有长大。为什么要保留那么久一个劣质的玫瑰色发夹,陈旧到都脱了丝,或者一张电影票?
四天前他们在宾馆里收集了所有这些东西。
从年轻女人死去的房间出来,卡米尔下了楼,阿尔芒正在给接待员录口供,他是一个年轻男人,头发用发胶贴在两边,像是刚刚被人打了一巴掌。为了看起来极其实用,阿尔芒坐在餐厅,客人们来来往往拿着早餐。他说:“你不介意吧?”
没等对方回答,他就给自己泡了壶咖啡,拿了四个羊角面包、一杯橙汁、一盘谷物、一个煮鸡蛋、两片火腿和几份湿奶酪。边吃着,他边提了几个问题,然后专心致志地听着回答,因为即便嘴巴塞满了东西,他依然能够纠正:“你刚刚跟我说晚上十点半。”
“是的。”接待说,他被这样一个身材瘦削的警察的食量惊呆了,但在五分钟内,你永远不可能知道……
阿尔芒示意他知道了。调查结束时,他说:“你有没有盒子之类的东西?”
但不等他回答,他已经铺开三张餐巾纸,往里面倒了一整块糕点,小心翼翼地包上四个角,打了个漂亮的结,像是一个礼品盒。他对接待说:“今天的午餐……缠上这种事,我们没时间吃饭。”
早晨七点半。
卡米尔走进会议室,路易正在询问发现阿历克斯的女服务员,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被工作折磨得形容憔悴,脸色苍白。她通常负责晚饭后的卫生工作,然后回家,但有时候,缺乏人手的情况下,她早晨还会回来,负责六点的第一班清扫工作。她体形笨重,背有点儿弯。
一般情况下,她只在上午晚些时候才进房间,并且只有在长时间敲门、侧听之后,因为她怕看到一些场景……她本可以描述这些场景,但这个小警察出现了,四处观察,有些不敢说话。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待在那里,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他进屋后一直没有脱掉大衣,或许是病了,或者冻着了,这个男人。这天早上,她搞错了。人家给她的纸上写的是“317”,客人应该已经离开了酒店,表示打扫房间的绿灯亮着。
“写得不清楚。我看成了‘314’。”她解释说。
她情绪相当激动,从头到尾不想表明任何自己的过失。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如果他们写清楚了房间号,我就不会牵涉进来了。”
为了使她平静,为了让她放心,路易把他漂亮的指甲和剪得干干净净的手搭在她的前臂,然后闭上眼睛,他有时候真的有种红衣主教的气场。她刚踏进这个314房间,就发现除了走错房间这个愚蠢的误会之外,更重要的是,她反复确认,眼前有个三十岁的女人,自杀了。
“我立马看出来她死了。”
她闭上嘴,说不出话,她不是没有见过尸体。每次都是意外,但还是……还是会让人崩溃。
“这简直让我崩溃!”
她把手捂在嘴上,沉浸在这回忆里。路易静静地安抚着她,卡米尔什么都不说,他看着,他等着。
“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看上去那么有生命力……”
“你觉得她看上去很有生命力?”
卡米尔问。
“好吧,在这间屋子里,当然不是……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这两个男人没有回话,于是她继续说下去,她想好好表现,不论怎样,她想帮上忙。因为搞错房间号,她总觉得最后她会免不了被责备。她想自卫。
“我那天前夜看到她的时候,她还生气勃勃的!我想说的是这个!她看上去步伐坚定,总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描述!”
她有点儿焦躁。路易又开始安慰:“前夜,你看到她走在哪里?”
“好吧,就在前面那条街上!她拿着她的垃圾袋出门。”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两个男人就已经消失了。她看着他们跑向门口。
卡米尔在走廊上逮住阿尔芒和三个警察,一起往出口跑去。街的左右两边,五十几米开外,一辆垃圾车吞噬着定时清理的垃圾箱里的垃圾,警察们大叫着,但远远的没有人听懂他们想干什么。卡米尔和阿尔芒边做着手势边沿着街飞奔,路易往反方向走去,他们挥舞着警牌,使上全身力气对着他们吹口哨,那些清洁工人似乎呆住了,每个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警察终于跑到了,上气不接下气。那些警察夺过垃圾袋,对于清洁工来说,他们从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那个清洁女工很惊讶地被领到了现场,像名人登场一样被记者和崇拜者簇拥。她指了指她前夜遇到那个年轻女人的地方。
“我从那边骑着电动车过来。我在这里看到她。差不多,嗯!我记不太确切了。”
他们于是就在宾馆停车场上翻了二十多个垃圾箱,老板一下就惊慌失措了。
“你们不能……”他开始阻挠。
卡米尔阻止他:“不能什么?”
老板放弃了,真是脏乱不堪的一天,垃圾桶开肠破腹地躺在停车场上,好像一起自杀还不够一样。
是阿尔芒发现了这三个袋子。
他就是有这洞察力,还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