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沽尔溪边竖起了一座洁白的毡帐,铁木真迎回了自己美丽的新娘。
送亲的人开始陆续返回了,玉苏却执意留了下来。她告诉孛儿帖:来之前她已经征得了父母的同意,她要陪伴孛儿帖,回报铁木真对她的救命之恩。
靠着岳父的鼎力相助,一些过去曾经追随过也速该巴特,后来被迫离去的旧部重又聚集在铁木真周围。作为全部计划的第一步,铁木真派合撒尔去请他的挚友博尔术。一年前,他因家中八匹白马被盗,得博尔术相助,夺回失马,此后,两个人结成莫逆之交。
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而今阔别一年,竟恍若隔世。与博尔术拥抱相见时,铁木真最深的感受莫过于此了。时间的推移,无限地延伸了朋友间的情谊,他感到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博尔术的帮助,纵使他现在依然一无所有,心中却仿佛装着万马千军。
铁木真和博尔术反复商议了他们的下步行动,达成的共识是,以他们目前的处境,要想立足草原,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坚强的靠山。然而,谁比较合适呢?草原上实力最雄厚的当属克烈部王汗,但王汗未必肯帮助那些素昧平生的人。
这个话题一直持续到饭后的闲聊。月伦夫人听两个年轻人一再提到王汗,忍不住插话道:“若说起王汗,与我家倒也有些渊源,他曾与你阿爸结拜过,他们是安答(安答:结义兄弟)。”
铁木真顿觉精神一振。“安答”是一种神圣的关系,但是为何以前从未听母亲提起?“您仔细说说。”
月伦夫人将手中赶制的衣服放在膝上,微微眯起眼睛,脸上显出回忆的神情。“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会儿,你还不到两岁,有一天,王汗带了几个随从来到我们的营地,一副很狼狈的样子,请求你阿爸出兵助他夺回汗位。说起来,这也是王汗自己造的孽,当年为争夺汗位,他杀死了自己的好几位弟兄,他的叔父忍无可忍,才从乃蛮借来军队出其不意地将他赶下汗位。他四处借兵碰壁,不得已前来求助你阿爸。你阿爸原本性情豪侠仗义,又一向视扶危济困为己任,听了他的哭诉,当即发兵跟他去了。汗位被顺利地夺了回来,他就在黑林与你阿爸结为安答。后来,他的儿子桑昆出生了,他又将你认作义子,说是要你给他儿子做兄长。”
“既然如此,您一定很了解王汗的为人了,为什么这些年来您从未打算寻求他的帮助呢?”
“儿子,王汗不是那种知恩图报、胸襟广阔之人,他为人贪吝自私,耳软心活,你若不设法打动他的心,单凭你父亲的旧情,他未必肯真的对你施以援手,所以,儿子,额吉劝你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您的意思是……”
“你想,克烈部雄踞草原多年,实力数一数二,我们没有的他们有,我们有的他们更多得数不清,你能拿出什么作为晋见之礼呢?”
铁木真认真思索着母亲的话。他虽然承认母亲的劝告不无道理,但他并不想因此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办法可以想,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只要不被困难束住手脚,孜孜以求,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帐中出现了片刻的沉寂。
孛儿帖最先舒展开了微蹙的秀眉,平静地说道:“我有办法了。”
“哦?快说,让我们听听。”铁木真急切地催促妻子。
“你忘了我们还有一件貂皮战袍了吗?这是我们目前所能拿出的最贵重的礼物了。把它献给王汗,他必定喜欢。”
笑影扬上了铁木真的眉梢,如释重负中既有欣慰,亦有歉疚。
月伦夫人深情地注视着儿媳。
一个女人,为了她心爱的丈夫,往往可以不惜一切。月伦夫人看得出,孛儿帖不是个寻常的女子,她有头脑,有远见,懂得怎样做才是对丈夫最好的爱。貂皮战袍是她亲手缝制的嫁妆,原本是她执着情爱的明证,但她宁愿献出来,为她的丈夫铺开一条成功之路。
半生含辛茹苦,月伦夫人从未像现在这样对未来充满信心。从容、坚定、敏慧,孛儿帖简直是她青春时的延续。她坚信,铁木真能得孛儿帖为妻,不只是他个人的幸运,更是整个孛儿只斤家族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