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里发势力衰退的时代,狄奥菲卢斯和穆塔辛的战事结束以后,转瞬而过的100年中,两个国家的敌对行动限于海上和陆地的零星入寇,这是双方国境邻接和深仇大恨的必然结果。然而等到东方世界陷入动乱和分裂的局面,征服和复仇的希望将希腊人从倦怠中唤醒。拜占庭帝国在巴西尔世系传承以来,一直能够安享和平与尊荣,也许会以全部实力迎战不足挂齿的埃米尔的军队,何况对手的后方还受到攻击和威胁,那些人是埃米尔的国内仇敌,也都是伊斯兰信徒。公众用“明日之星”和“萨拉森人的死神”这些崇高的名号,向着尼西弗鲁斯·福卡斯发出震耳的欢呼,这位君王在营地的英名盖世一如在都城的不得民心。他出任皇家总管的僚属和东方的将领,夺回克里特岛,根除海盗的巢穴,无数亡命之徒长久以来藐视帝国的尊严,做尽恶事未受惩处。他的军事天才在这些冒险行动中表露无遗,能够身先士卒获得极大的成就,过去这些冒险行动经常败北,为帝国带来损失和耻辱。萨拉森人看到他从船上架起栈桥到岸上,使部队能够安全登陆,不禁大吃一惊。围攻甘地亚用了7个月的时间,土生土长的克里特人陷入绝望之境,因为经常获得阿非利加和西班牙同胞的帮助而激起斗志,就是在厚实的城墙和双重的壕沟为希腊人攻克以后,城市的街道和房屋还是继续进行着毫无希望的奋战。都城的抵抗被瓦解以后,希腊人顺利占领全岛,降服的民众接受征服者的洗礼。在君士坦丁堡举行久已被人遗忘的凯旋式,盛大的排场受到民众高声赞许,帝王的冠冕成为唯一能酬庸尼西弗鲁斯的服务和满足他的野心的奖品。
年轻的罗马努斯二世是巴西尔世系的第四代,他逝世后,成为孀妇的狄奥法诺皇后,接连嫁给尼西弗鲁斯二世和杀害他的凶手约翰·齐米塞斯,这两位都是当代的英雄人物。狄奥法诺有两位稚子,先后由他们担任监护人和共治者来进行统治,12年的军事指挥形成拜占庭编年史上最光辉灿烂的时期。他们率领参战的臣民和盟友,在敌人看来是20万兵强马壮的队伍,大约有3万人装备着胸甲,一个4000匹骡子的补给纵队伴随行军,露宿过夜的营地通常会在四周用铁蒺藜来加强守备的力量。双方发生了几场血腥而无法产生决定性作用的战斗,如果按照这样的状况,要想达成预想的成效还得要几年的工夫。
我必须简略叙述两位皇帝从卡帕多细亚的山丘到巴格达的沙漠所进行的征服工作。在西利西亚围攻莫普苏埃斯提亚和塔尔苏斯,可以用来磨炼部队的战斗技巧和坚忍习性,从这几场作战的表现,我应该毫不犹豫承认他们配得上罗马人的令名。莫普苏埃斯提亚由两个相连的城区组成,中间被萨鲁斯河分隔,20万伊斯兰教徒注定要被杀死或接受奴役,这个数量使人难以置信,应该是把隶属区域的居民都算进去。他们先将莫普苏埃斯提亚围得水泄不通,再用强攻的方式夺取;塔尔苏斯的降服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以饥馑令城市屈服。萨拉森人刚接受体面的条件投降,就看到埃及海上援军的到达,因为距离过远而且无可挽回,只有放弃,心中感到无限懊恼。他们在遣散以后被安全引导到叙利亚的边界,有一部分年代久远的基督徒,在希腊人的统治之下过着平静的生活,用一个新的殖民地来补充空无人烟的居留区。但清真寺被用来当作马厩,讲坛被投入火焰之中,许多黄金和宝石制作的名贵十字架,是从亚细亚教会夺来的战利品,被当成感恩的礼物孝敬给皇帝,以满足其虔诚或贪婪的虚荣心。莫普苏埃斯提亚和塔尔苏斯的城门被运走,装在君士坦丁堡的门楼里,当成这次胜利永垂不朽的纪念物。
等到他们夺取和巩固阿马努斯山狭窄的隘道以后,两位罗马君王一再率领军队进入叙利亚的心脏地区。然而,尼西弗鲁斯并没有攻打安条克的城墙,不论是基于人道还是迷信的关系,显然是出于对东方古老都城的尊敬。他围绕城市构建了一条对垒线就感到心满意足,同时还交代部将不要急躁,等到春天他回来后再处理。然而在隆冬一个漆黑多雨的夜晚,有位冒进的副官带着300名士兵,偷偷接近防壁,用云梯爬上去占领了两个相邻的塔楼,坚持对抗优势敌军的压力,勇敢地保护了所占据的要点,直到并不甘愿的首长带着迟缓而有效的兵力前来救援。等到最初发出的杀戮和劫掠的叫嚣声逐渐消失以后,重新恢复恺撒和基督的统治。10万萨拉森人加上叙利亚的军队和阿非利加的舰队,他们的努力全部化为泡影,在安条克的城墙下面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哈马丹王朝的皇家城市阿勒颇臣属于塞菲多拉特,仓促的撤退使过去的光荣蒙羞,等于把王国和都城放弃给入侵的罗马人。阿勒颇的城墙并没有将建筑壮观的皇宫包括在内,罗马人很高兴能在那里找到一个储量丰富的军械库——1400匹骡子的马厩,还有300袋金银。城市的城墙抵抗着攻城冲车的撞击,围攻者将帐幕扎在邻近的焦山,撤离以后引起居民和佣兵的争执。城门和防壁的守卫都放弃职责,这时在市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他们受到共同敌人的大举袭击和屠杀。成年男子全部不留活口,1万名青年被当成俘虏带走,值钱的战利品重量超过载运驮兽的数量和负荷,剩下无法运走的东西都被放火烧毁。在经过恣意洗劫10天以后,罗马人行军离开了这座空无一物和流血漂杵的城市。在入侵叙利亚的过程中,他们命令农人要耕种土地,以便他们在下一个季节不劳而获。有100多个城市被征服后归顺,在主要的清真寺有18个讲坛被丢到火中,用来报复穆罕默德门徒亵渎神圣的行为。名声响亮的海拉波里斯、阿帕梅亚和埃米萨,暂时出现在征服的名单上,齐米塞斯皇帝扎营在大马士革这个人间乐园,接受一个降服民族所付出的赎金。这股所向无敌的洪流到达腓尼基的海岸,在的黎波里为坚固的城堡所阻挡。
自从赫拉克利乌斯离开之后,陶鲁斯山下流过的幼发拉底河,就没有希腊人从此渡过,很可能连看到都很困难。现在这条河流屈服于胜利的齐米塞斯,可以自由通行。历史学家认为他可以用这样的速度,继续占领过去一度著名的城市,像萨莫萨塔、埃德萨、马提罗波里斯、阿米达和尼西比斯,帝国古老的边界就在底格里斯河的附近地区。埃克巴塔纳是个众所周知的城市,拜占庭的作者故意隐瞒,不让人知道这是阿拔斯王朝的都城,希腊人急着想夺取尚未被人碰过的金库,英勇的精神受到很大的鼓舞。愤怒的流亡人士传播齐米塞斯带来的恐怖行为,但是在国内暴君的贪婪和挥霍之下,巴格达的财富已经消耗一空。人民的祈祷和步武王朝的部将提出严苛的要求,逼得哈里发要供应钱财来防卫城市。一筹莫展的穆西仅有的答复,是他的军队、经费和行省已全部被人夺走,在无力供应的状况下只有退位下台。埃米尔丝毫不肯通融,将皇宫的家具全部出售,获得戋戋之数不过4万金币,立即在个人的奢华生活上花得干干净净。然而希腊人的撤离解除了巴格达的忧虑,口渴和饥饿护卫着美索不达米亚的沙漠,皇帝已满足于光荣的战绩,载运东方的战利品班师君士坦丁堡,在他的凯旋式中展示丝织品、香料以及300万金币和银币。
然而东方的实力只是被这阵暂时的飓风吹得弯腰驼背,并没有完全粉碎。等到希腊人撤离以后,流亡在外的君王回到首都,臣民对不是出于自愿的效忠誓言全部加以否认,穆斯林再度洗净他们的清真寺,把圣徒和殉教者的偶像清除一空。聂斯托利派和雅各派情愿要萨拉森人当他们的主子,也不愿正统教会得势。凭着东正教基督徒的数量和锐气,还不足以支持教会和国家。在这次范围广大的征战中,只有安条克在光复以后,与西利西亚的城市以及塞浦路斯岛一起,成为罗马帝国永远有用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