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人的征战过程极其快速,他们在提尔河的两岸地区,攻击并制服了一个名叫奥尔戈斯的民族,这个民族也称为瓦罗奈特人,因为深黑的河水和幽暗的森林而得名。
奥尔戈斯的可汗及30万臣民惨遭杀戮,遗留的尸体散布在4天行程的广大地域之内,幸存的族人承认突厥人的权威和仁慈,还有一小部分的武士大约有2万人,情愿亡命异乡也不要过奴役的生活。他们沿着伏尔加河这条已知的路线前进,很高兴当地的民族将他们误认为是阿瓦尔人,然后靠着这个著名的称号,将错就错用恐怖的手段扩大声势。不过,即使是阿瓦尔人本身,还是没有力量脱离突厥人的高压控制。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发展,他们在前进的途中连续获得胜利,这群新出现的阿瓦尔人抵达高加索山脉的山麓,这里是阿兰人和切尔克斯人的乡土。阿瓦尔人首次听到罗马帝国的壮丽和衰弱,卑辞请求他们的盟友阿兰国君,能够引导他们走向富裕的坦途。
他们派出的使者获得拉齐卡(Lazica)总督的同意,经过黑海被送到君士坦丁堡(558 A.D.)。整个城市的人民蜂拥而出,带着好奇而又恐惧的神色观看陌生的来客。他们的长发用丝带绑得很整齐,编成辫子垂在背部,但其余的衣着像是模仿匈奴人的样式。当他们得到允许觐见查士丁尼时,首位使者康迪什对罗马皇帝发表以下的谈话:
啊!伟大的君主,你可以看到,你的面前是势力强大和人口众多的民族派出的代表,阿瓦尔人不仅威名远播,而且所向无敌。我们愿意献身为你服务,现在要是有谁胆敢扰乱你的安宁,我们有能力帮你击败和歼灭这些仇敌。我们期望作为联盟的代价和英勇的报酬,能够赐予我们贵重的礼品、每年的赏赐和大量的财物。
使者来朝时,查士丁尼已统治了30多年,到达75岁的高龄,身心都已衰弱而困怠。这位阿非利加和意大利的征服者,对人民的长久利益漠不关心,只要能颐养天年,屈辱的和平亦在所不惜。在一篇精心撰写的咨文中,他把决定告诉元老院,一方面要掩饰羞辱的行为,再则要获得阿瓦尔人的友谊。元老院也像中国的官吏一样,对君王的过人睿智和先见之明赞誉不已。奢华的器具立即准备妥当,用来蛊惑蛮族,诸如丝质的衣物、柔软而又华丽的卧榻、嵌金的手链和项圈。使者在离开君士坦丁堡时,对于殷勤的接待感到极为满意。瓦伦丁是皇帝的侍卫,负有同样的使命,前往阿瓦尔人位于高加索山麓的营地。无论他们毁灭还是获胜都会对帝国产生同样有利的后果,于是瓦伦丁说服他们侵略那些与罗马为敌的国家。受到礼物和承诺的引诱,他们乐意采取符合征服天性的行动。这些在突厥大军面前逃走的流亡人员,渡过塔内斯河与波里斯提尼斯河,大胆进入波兰和日耳曼的腹地,违背民族之间共同遵守的法律,纵情滥用胜利者的权利。
10年的时光转瞬而过,他们的营地已经安置在易北河与多瑙河,很多保加利亚人和斯拉夫人的姓氏已经在地球上消失,有些剩余的部落在阿瓦尔人的旗帜下出现,成为他们的属国和诸侯。阿瓦尔人的国王有个特别的头衔叫作“台吉”,表面上仍旧要增进与皇帝的友谊。查士丁尼一直在打如意算盘,想把他们安顿在潘诺尼亚,用来抵制伦巴第人所获得的优势。一名阿瓦尔人的行为不知算是美德还是背叛,他透露了同胞带有恶意和野心的秘密计划,使得君士坦丁堡中止原来讲好的条件,拘留他们的使臣,拒绝让他们在帝国的都城购买武器。对于这个怯懦又猜疑的计谋,阿瓦尔人大声抱怨。
皇帝的处理方式有所改变,可能是接受了阿瓦尔人的征服者派出的使臣所致。相隔遥远的距离可以使双方免于兵戎相见,但仍旧无法消除彼此的仇恨。突厥人的使臣追踪阿瓦尔人的足迹,从贾伊克河、伏尔加河、高加索山、黑海到君士坦丁堡,最后终于出现在君士坦丁继承人的面前,请求皇帝不要支持叛徒和流亡者的复国大业。贸易在这场极不寻常的协商中发挥作用,粟特人现在是突厥人的属民,他们掌握最好的机会,要从里海的北面开辟新的商队路线,把中国的丝绸运进罗马帝国。波斯人一心要保护锡兰的海上航运路线,在波卡拉和撒马尔罕阻截骆驼商队,轻蔑地将没收的丝织品烧成灰烬,有些突厥的使臣怀疑是在波斯被毒死。
大可汗允许忠诚的诸侯也就是粟特的国君马尼阿克,在拜占庭宫廷提出同盟条约对付共同的敌人。他们穿着鲜明的衣服,带来贵重的礼物,这些都是东方奢侈生活的成果,使得马尼阿克和他的僚属与北方粗鲁的蛮族有很大的区别。他们运用西徐亚人的字符和语文所写的书信,等于宣布这个民族已经到达科学的入门阶段。他们列举征服的行动,献上突厥人的友谊和军事协助,为了表示诚信无欺,要用他们自己和国君的性命,也就是迪萨布尔的名字,发出可怕的诅咒(如果他们欺骗和伪证,会遭到这样的惩罚)。
希腊的君王用殷勤和友善的态度,接待距离遥远而又势力强大的王国所派遣的使臣,粟特人在看到丝蚕和织机以后感到失望。皇帝公开否认与逃亡的阿瓦尔人有关系,或是故作姿态否认,但是他接受突厥人提出的同盟,批准的条约由罗马的大臣带到阿尔泰山山麓。查士丁尼的继承人接位以后,经常的拜访和善意的交往更增强了两个民族之间的友情。可汗允许那些最得欢心的诸侯可以比照办理,竟然有106名突厥人因不同的状况,在同一时候离开自己的国家去访问君士坦丁堡。
从拜占庭宫廷到阿尔泰山的旅行,没有明确记载路程和需要的时间。穿越鞑靼地区不知名的沙漠以及高山、河流和沼泽,经过的路途一定很难辨识清楚。保存至今的一份有趣文件中,记录了罗马使臣在皇家营地受到款待的情形。他们经过生火与薰香的净化仪式之后,被引导前往觐见迪萨布尔,这仪式一直到成吉思汗的儿子在位时仍存在。他们在黄金山脉的山谷里,见到可汗坐在御帐里装着轮子的宝座上,依状况需要可以随时用马拖着行动。使臣首先呈上礼物,由相关的官员一一接下,再高声诵读华丽典雅的贺词,表达罗马皇帝的心意,祝福突厥人的军队旗开得胜,可汗的统治兴旺长远,地球上两个最强大的国家保持密切的同盟关系,双方开诚布公精诚合作,绝对不会产生猜忌和欺骗。迪萨布尔的答词同样表示出诚挚的友情,在延续一整天的盛大宴会中,使臣的座位被安排在他的旁边。御帐的四周悬挂着丝质帷幕,餐桌上有一种鞑靼人的饮料,像酒一样多喝就会醉倒。次日的款待更为隆重铺张,第二座御帐里的丝质帷幕上,绣着各种精美的图像,皇家的座位、酒杯和器具都是用黄金打造。第三座是庞大的天幕,支撑的木柱全部装饰得金碧辉煌,一个纯金制作的床榻用四个金孔雀顶起来,御帐的通道前面有银制的摆设和雕像,很多大车上堆放着各种令人赞赏的艺术品,能够显示出他们作战的英勇而不是工作的勤奋。
迪萨布尔率领军队到达波斯的边界,罗马盟友随着突厥人的营地行军了很多天。他们在告辞回国时,比起波斯国王的特使受到更为优厚的待遇,对手借酒装疯大声喧闹,扰乱皇家宴会的庄严和安宁。波斯人的国境在东西两面,分别与突厥人和罗马人相邻,国王科斯罗伊斯的权势和野心,加强了这两个国家的联盟。但相隔遥远的国家不关心彼此的利益,也就会忘记条约和誓言所规定的义务。迪萨布尔的继承人在父王的葬礼上,接受罗马皇帝提比略二世派遣的使臣前来向他致敬,使臣依据同盟的关系提出入侵波斯的要求。傲慢的蛮族表示出极为气愤的态度,对使臣疾言厉色大加指责。可汗指着自己的嘴巴说道:
你可以看到我的十根手指,就像你们罗马人有这么多根舌头一样,所说全部都是谎言和伪证。你们对我讲话是一种语气,对我的臣民又是另外一套,用滔滔不绝的强辩来欺骗我们整个民族,要让盟友很仓促地投身到战争和危险之中,自己则在一边坐享其成,到时又忘记恩主对你的情义。你们赶快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让他知道突厥人不会说谎也不原谅谎言,他犯了过错,很快会面对应得的惩罚。就在他用奉承和空洞的说辞向我恳求友谊的时候,竟然与我的叛徒瓦罗奈特人联合起来。要是我亲率大军来征讨为人所藐视的奴隶,他们会在我挥鞭的啸声中战栗,他们不过是千军万马的骑兵践踏下的蝼蚁而已。我不是不知道前进的道路,可以带领大军入侵你们的帝国;我也不会拿不实的借口做挡箭牌,说高加索山成为难以攻陷罗马人的屏障。我知道涅斯特河、多瑙河和赫布鲁斯河的进军通道。突厥的武力已经降服所有最好战的民族,全世界从日升到日落之地全是我继承的遗产。
虽然曾经有过这些威胁的论调,但相互的利益使罗马人和突厥人很快恢复同盟的关系。可汗的骄傲较之愤怒产生更大的作用,当他宣布对盟友莫里斯皇帝发起重大的侵犯行动时,他称自己是7个种族的君王,世界7个地域的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