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来了,他们将自己随行的几十个骑兵留在了城外,只是轻车简从,连她老爹那里都没有去,直接就朝将主这里来了。”
“恩,还算他有心,咱们好生接待吧。”
我果然是先朝赵葵赵范的官邸去的,随行进城的只有慕容复、杨过中军官贺康还有几个女孩子。邓肯和那个曾阿牛说什么也要跟着大队,慕容复替我答应了下来。他倒是会在我的部下中做好人。
等到了赵府前,中军官贺康就进去递名帖。我看看四下,笑道:“就慕容和我一起进去吧,大家找个地方侯着,我们禀见完了再一起去我爹那里。”
没过一会,就见两个两淮军的军官板着脸和贺康一起走了出来,朝我行礼道:“两位将主现下在内厅恭候,传大人进去。”
我这个借着两淮军名头招摇撞骗那么久的人物也是终于要见到自己的本管将主啦。我整整身上的衣服,吸了口气,朝慕容复道:“咱们走吧。”
一路行来,就发现两赵的临时下处和史嵩之的行辕又是不同。史嵩之那里陈设富贵,来往的也多是些轻裘缓带的倜傥人物。而这里却是布置简单,府中的使唤人看来都象是军人,精壮整齐,肃然无声。又是另一番气象。
几个转折来到内厅,就见两个模样依稀有些相似的中年人,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目光炯炯的看着我走进。
我和慕容复对望一眼,口中高声报着各自的衔名,大礼参拜了下去。
赵范没有说话,他是我的本管将主,我趴在那里也不敢抬头。就听见靴声轻响,赵范在我身边转了几个圈子,才冷冷道:“起来吧,远来辛苦,我也生受你们的了。”
还坐在那里的赵葵温和一些:“雨将军一路奔波,先坐下说话。”
我和慕容复在下首的椅子坐定,就等着赵范说话。赵范冷着脸在那里转圈。终于道:“雨将军,你是秀山兄的公子,又自己一个人能在北方闯荡出一番事业,我本来在心下很是拿你亲近的。照理说,你是第一次来见我这个本管将主,我应该好好勉励你才是…………”
我恭谨的低头道:“是属下不该错了念头,先从京湖返南,辜负了将主的一番好意,都是属下的错处,请将主重重责罚。”
赵范哼了一声:“以后你就慢慢知道了,我带兵,最讲究的是上下森严,令行禁止。你从京湖走,有自己的想头和确实为难的境地,这点我也明白。但是这些你必须要禀报给我!都是大宋的臣子,我和史嵩之没什么不可以商量的,国事为重么!但是你什么事情都自做主张,这就是我心下所不取的了。”
看他哥哥赵葵要说话,赵范摇摇头,自己继续说道:“你当初投效我军中,情形很有些不同。不是一开始就跟着我的老人,所以这次我就算了。但是从此以后,你要站稳了自己脚跟!要是想转投别军呢?也可以先言语一声,我不会从中阻挠。”
我身上正冷汗直冒,想解释说明的时候。赵葵已经开始帮我打圆场:“雨将军你别担心,武仲也不过是当面把话说开,要是不说,其实更惹你不安。其实我兄弟二人是很器重你的,今后仔细听号令也就是了。只要你心思守定了,咱们是不会亏待你的,秀山兄还和我们同朝为臣么!前途光明远大,正要雨将军好生做去。”
我和慕容复对望一眼,都觉得惶恐,正要开口说话。赵范已经换了一副温和的神色,以世叔的口吻朝我笑道:“不就是想为你们归义军叫苦要支援么?京湖军给得,我自然给得更多!现下还不去看看秀山兄,尽点儿子的本分?”
赵葵也朝我笑道:“去吧去吧!到了临安先来看我们,已经是很心感了。咱们也不留你吃饭了。抓紧时间陪陪你爹,马上在临安可没什么清闲日子了。”
这两兄弟把我又连打再揉一番,已经搞得我是一身的冷汗。只留下慕容复和两赵办理一些印信、关防交接,名册提交,军官登记等工作。我是一溜烟的跑了出来。赶着就去见我的老爹。这官场上面的事情,实在是让我觉得头疼了。
见到我爹的时候,他神色倒是淡淡的,让跟来的下人把我们安顿好。招手就要我到书房里说话。这儿子大老远的回来,他老人家一点欢喜的神色都看不出来,这养气的功夫也算给他做到家啦。
进了书房,雨秀山劈头第一句话就是:“你回来做什么?”
“回来为归义军确定归属,索要补给啊,而且我统兵在外,如果不及时回南来表示一下,朝廷对我起了猜疑之心也不好。”
“你说的这些都是昏话!中枢的事情,还不到你能来操心的时候。我问你三个问题:你现在的基础可稳固了?你未来发展的方向可确定了?你对江南的朝局又知道多少?”
这三个问题,我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雨秀山神色还是那么的严肃:“你现在就是基础不稳固,未来发展方向不确定,对朝局变化两眼漆黑!”他说起我来可是一点顾忌都没有。在那里神色略略有些激动:“法、术、势这三点我看你是一窍不通!你现在在邓州的地位,只要你安心呆在那里,好好的把自己内部整顿好了,自然会有人上门来和你示好联络。补给自然也是源源不断。那是居于主动的地位。现在倒好,你回南方来一家家拜门,你能每家都应付得到?平地里倒添了些仇人!这世上多的是我拿不到手也不让别人得到的人物。你在南方这个局面里,当真是什么都不算。唉…………在北方我看你也是太过得意了,和我书信文报也不通,现下就陷入了这个局面…………”
我在那里垂手听训,满背又爬满了冷汗。在北方我是将主,别人只有听我计较训斥的份,到了南方又是大家尽着面上客气,从来没有人能这样一针见血的指出我行为中的错处。这样看来,我到南方真的是错了。
我嗫嚅道:“那…………我这就动身回北方去?”
我爹又劈头骂了过来:“我看你是越来越昏聩了!既然到了这里,又岂是你说走就走的?不请训召见过后,这样拔腿就走,你的将主怎么看你?皇上怎么看你?郑参政怎么看你?现下既然这样了,也别乱了方寸…………你心中要打定主意,不要再左右逢源了。不然吃亏就在眼前。”
雨秀山终于换了副神色,眼光中带着一丝关切:“你在北方也算是辛苦了,我也不用再在这里拘束你了,你早点下去休息吧。还有,你的婚姻大事,要解决的话在江南操办了也好,留点骨血下来,也不枉你到人世来了这么一遭。”
我有些感动,突然又想到南丐帮找我麻烦的事情,于是赶紧的问道:“爹,我那个义兄萧峰,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个个江湖上的人物见到我就提起他?南丐帮更为他狠霸霸的要找我麻烦。我实在为这么个义弟的身份烦得透了。”
雨秀山定定的看着我,终于叹了口气:“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唉,也该说给你知道了。”
“那时我不过是才中了制举,顺风顺水的进了学士院。在临安独身一人,正是心气既高,又没太多事情的时候。那日在西湖游玩,就见一群人在欺负一个小叫花子,那小叫花子虽然身形在那个岁数也算长大了,但是还是被那些人打得奄奄一息。我看了心下不忍,将那些破落户喝住了。将那孩子带回下处调养救治。仔细问他来历,那孩子却倔强的不肯说话。在我那里耽搁了些时日,那孩子才慢慢的告诉我。他们祖上是金海陵王时契丹起义的英雄萧撒八,他叫做萧峰。起事失败后辗转逃到江南,到他已经是第三代了。本来就是异族,这日子过得异常艰难。萧峰又是从小心气很高,听了那些江湖上的传闻,想学一番武艺出人头地,结果在偷师的时候,被人家发觉了痛打,结果被我救了。
我心下当时很怜惜这个孩子,当时我和临隐寺的主持镜清大师交好,他是武林中人,我就拜托大师传他武艺。没想到萧峰这孩子天分既高,也极能吃苦,什么武功他是一学就会,而且进境神速。镜清大师惊喜之下,为那孩子广延名师,把心思都放在了萧峰身上。这孩子也不负我们俩的苦心,到了二十岁的时候,据说在武林中他在后起一辈中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这些我也不大懂,就是看着一个可怜的小孩子渐渐了一个有为的青年,眼睛里闪动的都是希望,这是让我最欢喜的。”
看着雨秀山神色悠远,我不敢说话,静静的听着他老人家在那里回忆。
“我把那孩子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但是萧峰那孩子很有自己的主见,不愿意在咱们雨家当少爷,除了你娘和雨忠,其他人也没见过他。那时你还小,对他更没有印象。他自己出去在江湖上闯荡,这是他自己的男儿志气,我也留不住他。后来听说他投了忠义丐帮,很立了些功劳,忠义丐帮的帮主非常器重他,大家都以为下一任帮主非他莫属。
有一天萧峰突然回来,我也是长远没有见到他了。他身子已经粗壮得很,完全长成大人了,他神色欢喜的告诉我丐帮帮主派他去北方执行一项很危险的任务,回来之后就正式立他为忠义丐帮的继承人。我虽然替他担心,但是这是他自己的心愿,我也不能阻止他………
又过了三五个月,镜清大师来找我,很沉痛的告诉我萧峰那孩子已经回到了南方。但是忠义丐帮不知道为什么要处置他。在九江聚贤庄开香堂要杀了他。我当时很为他焦急,就想马上去找他。结果镜清大师告诉我,萧峰那孩子在聚贤庄象一头疯虎一样,杀了几十个武林高手,带着重伤逃了出去,天下人都没有想到那孩子武功那么高,出手那么狠!镜清大师说他当时也在场,萧峰就象一尊魔神一样,那种武功,是人力所不能抗衡的。后来有人传萧峰是投降了蒙古人,镜清大师劝我忘了有这么一个儿子。”
说到这里,老爹几乎都有些快唏嘘了起来。我却在遥想萧峰当年在聚贤庄的威风杀气。我这义兄,果然是了不得的英雄人物。
“我绝了念头,就当没有过这么个儿子。无论如何,他也算是咱们汉人养大的,怎么又投降了蒙古?后来镜清大师圆寂前,我曾去见过他一面。镜清大师说,他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有萧峰这么个弟子,最伤心的,也是有萧峰这么个弟子。还隐约谈了些萧峰的近况,说他在北方创立了北丐帮,一时把全真教的威风都压了下去。这孩子的能力,也的确强得很…………后来又似乎听说金国的契丹族民再次起事,耶律留哥当了蒙古的辽王,萧峰那孩子以北丐帮帮主的身份很为他出了大力,现下又是辽王麾下的重臣了…………这时,我才真正的对那孩子绝了指望,在你们面前也绝口不提。”
小小的书房里安静了下来。雨秀山仿佛陷入了最深远的回忆当中。我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从爹的口气当中。我觉得,我们这两个儿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那是一般的。
雨秀山摇摇头,又看着我:“辰儿,我们雨家,向来在朝廷里面没有什么靠山亲族。你爹就是一个穷书生出身。现在雨家两个儿子,一个是蒙古辽王的重臣,一个在北方也坐拥精兵,你爹爹时常感觉自己是在风口浪尖之上。稍一不慎,我们雨家就是万劫不复的地步。你既然走到这一步,本来我指望你平安的做个富家翁的念头也算打消啦。你以后的步子,千万要三思而后行,现下就我们父子两人,我不怕和你说句诛心的话,只有牢牢的掌握着手中的实力,我父子二人就能得保首领!”
话说到这个地步,我们父子二人已经用不着再深谈下去了。父亲是个极聪明的人,当年世道不对就回家卖药自晦,现下因为我的原因,又被逼到这一步。他不能不为咱们雨家谋划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