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嬴政按时起床上早朝。
“狗奴才,你怎么搞得……”嬴政正在训斥一个内侍。许寒芳迈步走了进来。她早早赶过来看嬴政上早朝。
“芳,你来了!”嬴政开心的打招呼。
“怎么又发脾气?”许寒芳帮嬴政整理好黑锦绣满日月星辰龙纹等章的朝服,帮他带着王冠。
嬴政皱眉道:“刚才心里烦。”又嘻嘻一笑:“不过,看见你就不烦了。”
许寒芳白了他一眼:“好了,别贫嘴了,”把王冠给他戴好,顺手拨了一下王冠上前面一排的玉石珠子,玉石珠子发出噼啪的响声:“知道这些珠子的作用吗?就是时刻提醒你,不要发怒。不要使面前的珠子晃动?”
“真的?假的?”嬴政翻着眼睛看了看来回摆动的玉石珠子,嘻嘻一笑说:“芳,你再休息一会儿,等着我回来。我有话对你说。”趁背对着内侍的机会还伸舌头给她做了个鬼脸。
“没个正经!”许寒芳轻斥:“去上朝吧。”
嬴政嘿嘿一笑,迈步往殿外走,出殿时还调皮地挤了挤一只眼睛,再回头时又已经恢复了大王的庄重和威严。
他的脸还真是善变!惹得许寒芳轻轻一笑。突然间发现原来给别人快乐,自己也会快乐;给别人痛苦,自己也会痛苦。
倚在蕲年宫的殿门边。看着他吊着一只手臂上早朝。许寒芳心底无限感慨:作为一个国君伤成这样还要坚持早朝,比任何人都辛苦。更何况嬴政是个从不会偷懒的人。
目送嬴政的软轿出了蕲年宫后,许寒芳到花园内准备晨运。好久没有进行晨运了,似乎忘记了生活的美好。
厚厚的落叶落满了御花园。境由心生,前几天看着荒凉萧瑟的园景,此时看起来倒觉得别有一番肃杀的感觉。
“秦煜,咱俩来比划比划。”许寒芳摆出个黄飞鸿的造型,向秦煜发出挑战。
秦煜愣了一下道:“您说什么?”
许寒芳对内侍说道:“去把我的木剑找过来,我要和秦大人练两下。”
内侍飞奔着而去,不一会儿把木剑捧了回来。
许寒芳持起木剑随意比划了几下。这剑自从成蟜离去后再也没有用过。想起成蟜,又是一阵难过。
要学会忘记不开心的事!许寒芳告诉自己。深吸一口气,收拢心神朗声说道:“秦煜,来!比剑!”
“末将岂敢和您过招……”秦煜话还没有说完,许寒芳一声“少废话,看招!”举剑砍杀过来,忙闪身躲避。
秦煜既不用剑也不还手,只是腾、挪、闪、避,身形灵活,动如脱兔。
许寒芳刺、挑、扫、砍,攻击了半天,却连个衣角也没碰着,只累得气喘吁吁。双手用剑支着地,喘息着说:“不行了……不行了……我这人很有自知之明的……你我悬殊太大……累死了!”出了一身的汗,顿时感觉畅快了许多。
秦煜笑着赞道:“您是女人,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许寒芳拿起内侍呈过来的丝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服气地说:“女人怎么了?不要小瞧女人嘛!”
秦煜拿起披风给许寒芳恭敬地披上,陪笑说道:“末将岂敢小瞧女人。——早上风大,您别受凉。”
许寒芳猛地一愣,这话怎么如此耳熟?不自然地笑了笑。信步走到凉亭下,目光随意地扫视四周。
生活就是这样,不可能尽善尽美。不一样的几个男人,给着我不一样的爱。而我只能选择一个。昨天下午抛的铜钱也无法给我一个定论,想回到以前快乐的心情还挺难,不过我会努力的!我许寒芳想做的事我一定可以做到!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伸直手臂做了个深呼吸,只觉得清冽的空气沁透心肺,格外的舒服。的c1
一个御医呈上一份药方,说道:“这是大王的药膳,请您过目。”凡事先让她过目,然后下定论,几年前就已经成了宫里面好多人的习惯。
许寒芳看了御医呈上的药方,同意照方抓药。
其实她自己知道看也是白看,只是例行流程罢了。重要的是她要给嬴政订一个科学的食谱,补充钙质,并适当作些物理治疗,让他的手臂尽快恢复。
嬴政因为我而受伤,我有责任和义务好好去照顾他。尽管他不缺御医和内侍的服侍,我是否也该尽一份力?许寒芳暗自琢磨。
秦煜立在身后望着她,不温不火地说:“您应该回到大王身边去侍奉大王。”
这家伙为什么总是能看透我的心思,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许寒芳不服气地白了秦煜一眼,没有理会。
“您该搬回蕲年宫大王身边,尽心侍奉大王。”秦煜一副穷追猛打的样子。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好不容易才搬出来,再搬回去?想都别想!不请自回?没准还会被人嘲笑!许寒芳不乐意地想着,撇撇嘴没有说话。
秦煜立在一边,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突然嘴角轻扬笑了笑,微笑着望着她很久很久……
心情放松了,情绪也好了,初升的太阳跃上王宫殿檐屋角,为整个大地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芒。
看看时间不早了,抱着要开心快乐地度过每一天的想法,许寒芳到了蕲年宫内。
嬴政还没有回来。叫来膳食房的人,告诉他们牛奶、豆类、鱼、虾、羊肉、猪脑、鸡肉、苹果、黑枣等食物是补钙的食品,让他们拟一个这类食物相关的食谱,拿上来看。
膳食房的人虽然不明白什么叫补钙,但还是连声应着退下。
许寒芳吩咐完膳食房的人,轻舒一口气走到几案旁坐下,端起茶杯喝着茶水。
几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简有一尺多高。唉!君王是最辛苦的!这么多奏简需要嬴政批阅。她抬起手慢慢整理着,把散乱的竹简一卷一卷摆好。垂下目光看到几案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锦盒。
忍不住好奇,她把锦盒拿起来,轻轻打开。
锦盒里面放着两卷丝帛。
拿出来。许寒芳打开一卷一看。是当年自己画给嬴政提醒他注意饮食的信。回想起往事,禁不住掩着嘴偷偷地笑了。
笑了一阵,再打开另一卷,是去年逃离王宫时,用嬴政送来的空白丝帛给他留的一封信,当时信上只有六个字:若爱我,勿滥杀。可是现在在这六个字下面,多了六个小字:若可以,原谅吾。
字体苍劲有力。这应该是嬴政的笔迹。许寒芳不由透过窗子望向殿外的甬道。
愣愣出了会儿神,许寒芳把两卷丝帛卷好,准备重新放回去,低头发现在锦盒里还有一缕打理整齐的头发。
这头发是谁的?为何会放在这里?
不知为何,许寒芳心里有点酸酸的,拿起头发仔细看了看,禁不住问旁边的内侍:“这是谁的头发?”
内侍忙跪下回话:“回韩姑娘的话,这是您的头发呀。”
“我的?”许寒芳拿着头发在在自己的头发上比了比:“我何时给大王剪过一缕头发,我怎么不知道?”
“大王哪舍得剪您的头发。”内侍满脸堆笑地回答:“这是前些年,大王命奴才们每天把您掉在地上、床榻上的头发收集起来,连着收集了好长时间才有了这么一些……”
原来是我掉的头发?许寒芳拿着头发默默看着,用手轻轻缕顺着长发,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涌上心头,嘴角却挂上了浅浅的笑容。
正在胡思乱想,嬴政下朝回来。
“芳,我回来了!”嬴政还没进殿门就大声吆喝。
看见嬴政大步流星走过来,还是那样神采奕奕,根本不像受伤的模样,许寒芳敛住心神责怪道:“受了伤还走这么快?不能小心点?”
嬴政喜滋滋笑道:“我不是想快点回来看见你吗?一会儿不见想你了。”一脸笑嘻嘻的赖皮样。
许寒芳白了他一眼,斥道:“还是那样贫嘴……”
嬴政走过来伸右臂搂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芳,听说你搬回来了我真的很高兴。当初你搬走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搬回来?”许寒芳满脸惊异。
“对呀,我看内侍在外面搬你的东西。”嬴政更是满脸迷茫:“不是你的是谁的?”
秦煜!你多事!许寒芳暗骂秦煜,咬着嘴唇一脸愤愤的表情。
“你怎么了?”嬴政用力搂着她,似乎怕一松手她会飞走。
看到嬴政开心的模样,许寒芳也不好再说什么掩饰着笑笑,半推半就依在他怀里,目光不经意又落在装着头发的锦盒上。勉强笑道:“我……我……这次没有给你请示就搬回来了,你不会怪我吧?”
嬴政焦急地道:“怎么会?你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你?蕲年宫的大门永远是向你敞开的。”转而难为情地道:“其实……我早就想让你搬回来,我怕你拒绝我,所以一直没有说。——对了,这次回来就不会再搬走了吧?”听说她搬回来了,他的心情格外地好。
“等到你讨厌我了,希望我走的时候,我就搬走。”许寒芳半玩笑半认真地打趣。
“我怎么会希望你走?”嬴政急忙辩白:“我希望你在这里住一辈子,一辈子都不搬走!”他表达起感情来直白的还是像一个十足的孩子。
许寒芳目光一暗,垂下头:“你有那么多女人,说不定哪一天你就看我不顺眼了就撵我走了……或者会把我打入冷宫……”
不等许寒芳说完,嬴政就掩住了她的口:“不许你胡说!我不会……”急得额头上的青筋暴露。
许寒芳拿开他的手,不以为然地一笑:“最是无情帝王家,王宫里就是这样,顷刻间女人可以被捧到天上,一句话也可以立刻掉到地狱。自古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等到你厌倦的时候,就会把我……”
“芳,你就不要再气我了,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以后我不会了。”嬴政像个做错事承认错误的孩子。
“以后的日子谁知道会怎样……”许寒芳心里一酸。历朝历代帝王的爱有几个是天长地久?有几个能恩爱到白头?的bf
“不!我说的是认真的。”嬴政再次打断,他转到许寒芳面前表情严肃地说:“芳!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许寒芳抬起头。眼睛不由望向那个装着头发的锦盒。难道是它吗?却听嬴政冲殿外朗声命令:“呈上来!”
一个内侍躬身进来呈上来一册竹简。
嬴政拿起来,郑重地交到许寒芳手里,严肃认真地说:“芳,你看看!”
许寒芳疑惑地望着他,看他连连示意。接过来展开一看,——《秦律》。再看条文类似现代婚姻法的内容。不解地问:“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嬴政一笑,手指着说:“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些都是为你而改。”
许寒芳细一看,大致内容可理解为:婚姻关系中,严禁男性在外沾花惹草。若秦国百姓,男子不守规矩而乱淫女性,妻子可以“夫不守贞操义务”为由将丈夫杀死。
早闻出土的战国秦简里面,秦国的婚姻制度比较开明。妇女权利之大,后世王朝几乎难望颈背。秦国婚姻法有此规定,难道是这样来的?许寒芳合住书简,诧异地望着嬴政。
嬴政一笑拉着她在旁边轻轻坐下,把她揽在怀里,缓缓道:“芳,我和你不要做帝王夫妻,要和你像普通百姓一样做夫妻。我记得那次在豆坊你说过,你希望只愿一生爱一人,二人相守一辈子。”他轻轻抚摸着她满头乌黑的秀发,充满柔情地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芳,你不是我今生的第一个女人,但是我保证你是我今生最后一个女人,有了你我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如果我违背誓言,你可以杀了我。——我送你书简为证。”
女人就是容易动感情。嬴政一番动情的肺腑之言,听得许寒芳热泪盈眶。倒在嬴政怀里轻轻抽泣。
“不要哭,我说的是真的。”嬴政搂着她温柔地说:“从现在开始,只有你是我的女人。”低头去吻她的眼泪。
许寒芳用手背蹭着眼泪,笑着躲开:“你后宫那么多人,那她们岂不是在夜盼不到你?岂不是很可怜?”
嬴政皱眉道:“那你说怎么办?”
“我不知道。”许寒芳俏皮地道:“那是你自己惹得,别来问我。”
“嗯……”嬴政翻着眼睛想了想:“那我把他们全部打入冷宫?”
“不要!”许寒芳忽一下从嬴政怀里坐了起来。看到嬴政正得意地看着自己,她知道自己又上了当,撅着嘴说道:“讨厌,你又来消遣我。”
嬴政笑着又把她揽进怀里:“就知道你不会同意,我开玩笑的。”
“你不知道君无戏言这个道理吗?开玩笑?那你刚才给我书简是不是也是开玩笑?”许寒芳面色凝重地说,用两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他胸前的衣服。
嬴政低头观察着她的表情,柔声问:“生气了?”
许寒芳把目光转向一边,不理不睬。
“别生气,我以后不开玩笑了,好吗?”嬴政陪着笑哄道。
“那天天一本正经的岂不是也很没意思?”许寒芳索然无味地说。
“那就难办了。”嬴政一脸的为难。
许寒芳看着嬴政的表情不禁莞尔。又正容道:“喂,蚊子,说真的我还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什么事?”嬴政吻着她的头发,淡淡的幽香使他有些心醉神迷。
想起清泉宫那些可怜的女人。回宫后,许寒芳知道重病的石玉终究是没有抢救过来,香销玉殒,石玉究竟遭受了什么样的苦难也随着她的死永远成了个问号。这王宫中像石玉这样不明不白死的女子太多,不知道有多少冤魂和怨鬼。
想到这里,许寒芳认真地说:“蚊子,后宫被选进来的姬人、宫女那么多,有的姬人连见都没有见过你一眼。还有更多的宫女都干着粗重的活计,独守寂寞老死在宫里。她们真的很可怜。”
嬴政仰脸思考好一阵:“今后,选宫女入宫,三年一更替,愿留宫中者留,不愿留者遣归,无家可归者,由宫中主婚陪嫁。——你看好吗?”
“嗯!好!”许寒芳愉快地应着。
“史官!”嬴政对应声而入的史官高声说道:“后宫宫女,三年一换,愿留着再留三年,不愿者宫中主婚论嫁。这——形成制度,定为王室规例,后世子孙也照此执行。”
史官躬身应着,记录完毕退出大殿。
嬴政凝望着她,低声道:“把她们都放走了,我可是只剩下你一个了,你要好好补偿我……”说着从她的头发上,吻到耳后,吻到脖子上。
吻得许寒芳痒痒的,笑着躲闪道:“你干什么?”
嬴政吻着含糊不清地说:“我要你补偿我……”
许寒芳满面通红,反手打了嬴政一下:“讨厌!”
“啊!”嬴政痛呼一声,捂住了断臂。
“啊!”许寒芳心里一紧,忙转过身查看:“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御医?”
“不用!”嬴政疼得脸色煞白,咬着牙道:“应该没事。”忍了一阵道:“你怎么如此狠心,打人家的断臂?”
许寒芳嗔道:“谁让你不老实,胳膊断了还不老实!——让我再好好看看。——我给你说,在你的胳膊好之前,一定要注意,要是再伤了断臂,我看你是别想恢复了。——这个罪名我可担不起……”边说边紧张地查看着。
嬴政听着许寒芳絮絮叨叨地说着,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模样,不觉笑了。那一缕一缕的幽香,从她的翠袖中暗暗度入鼻管,心里甜丝丝的,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