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4日早晨,比利从中央精神病院被载到法院,当他从车镜中看见自己的八字胡不见时,吓了一大跳。他不记得曾刮过胡子,心想会是谁做的?八字胡在第一次及第二次强暴案之间已剃了一次,后来又长了出来。现在,他又失落了一段时间,而且再度浮出在哈丁医师以及富兰克林郡立监狱里最后几天时的奇怪感觉。雷根和亚瑟的人格仍是独立的,除非确定不会被送回监狱,否则他们不会同意与其他人格融合。目前的比利,至少已完成了部份的融合,可以接受审判。
虽然他知道自己并非纯粹的比利或完全融合的比利,但当别人称他为比利时,他仍会回答,他目前处于两种状态之间。他心里在想,如果完全融合了,那又将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刚才,他走到停在医院门口的警车时,发现副警长以异样的眼光望着他。在前往法院的路上,警车故意绕远路,好摆脱任何可能尾随而来的记者。但是,警车一到达监狱大门,立刻就有一位女士和一位手提摄影机的男士在大门关上之前也挤了进来。
“到了,比利。”驾驶员同时将车门打开。
“我不下车,”比利说,“除非记者和摄影机离开!如果不保护我,我就要告诉我的律师!”
驾驶员转身发现了他们,“你们是谁?”
“第四频道新闻部,我们有许可证。”
驾驶看看比利,比利摇摇头,“律师告诉我,不可接近任何记者,我不要出来。”
“好啦!你们在这里他是不肯出来的!”警员告诉记者。
“我们有权利……”那位女士提出异议。
“但也侵犯了我的权利!”比利在车内大喊。
“发生了什么事!”警卫室一位警官冲出来吼叫。
警员答道:“这些人在这儿,比利就不肯下车。”
“嘿!朋友,”威立士警佐说,“恐怕两位必须离开,我们才能让他下车。”
记者幸幸然离开后,比利才由威立士引导下车走进屋里。
威立士带他上去三楼,“还记得我吗?孩子。”
走出电梯时,比利点点头,“你对我满尊重的。”
“是啊,除了洗脸盆,你从未找过我麻烦。”威立士递给他一根烟,“你现在出名了。”
“我并没有这种感觉,”比利说,“我恨死了。”
“我见过第四频道、第十频道、NBC、ABC和CBS电视台记者,这是我见过最多电视记者的一次。”
他们走到邻接小接待室的入口处,这儿可以通到法院大厅。
守卫向他点点头,“少了八字胡,都快认不出你了!”然后按铃通知中央控制室开门。
门开了,几个法警押着他搜身。
“好了,”一位法警说,“走我前面,沿着走道到法庭。”
到达法院大厅七楼时,茱迪和史凯瑞与他们会合,发现比利的八字胡不见了。
“没胡子好看多了,”茱迪说道,“更干净。”
只见比利的手指竖在唇上。史凯瑞警觉到发生了什么事,正要开口时,一位配戴对讲机的警官走了上来,抓住比利的手臂,说警长要比利到二楼去。
“稍等一下,”史凯瑞说,“审判地点在这楼。”
“先生,我不清楚什么事,”警官说,“但是警长要我带他立刻下去。”
“你在这儿等,”史凯瑞告诉茱迪,“我和他一起下去,看看有什么事。”
他与警官、比利一同进入电梯,但是,在到达二楼,电梯门开启之际,史凯瑞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表光灯一闪,是《哥伦布市快报》的记者和摄影师。
“这是搞什么鬼?”史凯瑞大吼,“大骗子!快住手!”
记者说他们只想拍几张照片,最好是戴手铐的,警长已经答应了。
“去他的鬼!”史凯瑞叫道,“你无权对我的当事人这么做!”他带着比利转身进入电梯。
后来他们来到法庭旁的休息室。谭如茜和柯丝薇这时也来了,他们拥抱比利安慰他。但是,当他们离去要进法庭时,休息室里就只剩比利和警官。比利开始发抖,紧紧抓住椅子的两侧。
“好了,比利,”警官说,“现在你可以进去了。”
当史凯瑞发现比利被带进来时,庭内所有的素描家无不张大了眼睛,然后迅速拿起橡皮擦开始猛擦。史凯瑞忍不住笑了,因为他们擦去的是比利的八字胡。
“法官先生,”史凯瑞靠近长椅说,“检察官和被告都已同意不须传唤证人或要比利站在询问席上,案情的经过采朗诵的方式念出来,这是双方同意的。”
佛杰法官看了一下字条,“这表示你不反对检方提出的控诉,而你的当事人除了性攻击之外,也承认其他被指控的罪名啰?”
“是的,法官大人,但是因被告精神异常,我们希望能获判无罪开释。”
“蔡伯纳检察官,你对西南心理复健中心以及哈丁医院提出的报告是否有任何异议?”
蔡伯纳检察官站了起来,“没有,法官先生,我们对于哈丁医师、谭博士、郭医师以及吴博士所提出的报告无异议,这些报告均显示被告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犯下罪行的。”
茱迪念出被告的证词,由书记官载入法庭记录中,在念出声时,她不时瞄向比利,发现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她希望他不会因内心的痛苦而再度导致人格分裂。
根据张玛丽太太的证词表示,她曾经目睹比利的母亲遭米查多次鞭打后的事实。有一次,比利去找她,说他的母亲被打伤得很厉害,于是张太太就跟着到他家去,看见桃乐丝──比利的母亲──躺在床上发抖,她找来医生为桃乐丝疗伤,而且还陪了她一天。
被告的母亲,如果被传唤,她将会出庭作证她的前夫米查常在喝酒后,对她施加暴力,她也愿意作证米查都会显出性兴奋。桃乐丝表示,米查嫉妒比利,常殴打他出气。有一次,他将比利绑在马犁上,还有一次是绑在谷仓大门上,‘这么做,只是为了要教训那孩子!’桃乐丝还表示,她自己并不清楚她前夫对比利虐待的严重性、甚至鸡奸,直到本案发生才……史凯瑞看见比利在聆听证词时用双手蒙住眼睛。“有纸巾吗?”比利问。
史凯瑞看到有十几个人把纸巾递给他。
桃乐丝曾看过比利柔弱的一面。当时他正在准备早餐,她说比利走路的样子好象女孩,说话的声音也是轻声细语的。还有一次,她发现比利在兰开斯特市某栋建筑物的逃生梯上,他的眼睛似乎很恍惚,当时他逃学,是校长打电话通知她的。这种恍惚的状态,她曾见过好几次,而且每当比利脱离恍惚状态之后,都说他并不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事。
桃乐丝表示,她自己并未主动要求与米查分手,因为她希望家人能在一起,直到孩子们受不了而发出最后通蝶时,她才与米查离婚。
西南心理复健中心谭博士与柯医师的报告也在庭上念出。接下来是比利的长兄杰姆的证词:如果杰姆被传唤出庭,他将做出如下的证词。根据杰姆表示,他和比利经常被米查带往谷仓。到达时,米查就会要他去野地里猎兔子,比利则被父亲留下来,每次返回谷仓时,他都会看到比利大哭的模样。好几次比利都说继父伤害他。当米查看见比利把这些事告诉杰姆时,米查都会说谷仓的工作做完了。接着对他们说:“我们都不想让母亲生气吧?”然后,在回家之前,继父会带着他与比利到冰淇淋店。
杰姆也表示,他可以作证他们家中所有发生在比利身上的虐待情形。
十二点半,佛杰法官询问是否有任何一方希望做出结论,结果双方均放弃权利。
“现在谈到的是精神异常的抗辩,”佛杰法官说,“所有证据均来自于医学证物;毫无疑问,所有医师、学者均指出,被告做案时,乃处于精神异常的状态中,因此被告无法分辨是非,这同时表示被告丧失了抗拒犯罪的能力。”
此刻,史凯瑞闭口屏息。
“相反的,由于缺乏其他任何证据,根据本席手上现有的报告证据,本席只能宣布,威廉.密里根囡精神异常无罪释放。”佛杰法官敲了三响议事槌之后,宣布退庭。
茱迪突然有放声一哭的冲动,但忍住了。只见她推着比利避开群众进入休息室,谭如茜赶来向她致贺,柯丝薇和其他人也来了,结果是大伙儿哭成一团。
只有史凯瑞站在一旁。“好了,比利,”他说,“现在我们必须赶在麦理查法官之前先到达检验法庭,但是出去的时候,一定会遇上记者和摄影师。”
“不可以走后门吗?”
史凯瑞摇摇头,“我们已经胜诉了,我不希望你得罪那些新闻界,他们已经等了好几个钟头,你必须面对镁光灯,回答一些问题,我可不希望他们说我们偷偷从后门溜走了。”
当史凯瑞和比利走入大厅时,记者群立刻一拥而上,镁光灯闪个不停。
“威廉.密里根先生,你现在的感觉如何?”
“很好。”
“审判结束了,你现在的心情是否比较开朗?”解忧杂货店
“不。”
“为什么?”
“这个嘛……”比利说道,“往后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今后你的目标是什么?”
“希望成为一般的老百姓,我想重新学习认识生命的意义。”
史凯瑞轻轻推着比利向前走,他们来到八楼麦理查法官的办公室,但他已出去吃午饭了。因此史凯瑞和比利下午一点还必须再返回法院。
蔡伯纳打电话给每一位受害者,告诉她们审判的经过。“依照证物与法律,我相信佛杰法官的判决是正确的。”薛泰也同意他的看法。
午餐后,麦理查法官看完了精神科医师们的建议,他批示将比利送往雅典心理健康中心由郭大卫医生照顾。
比利再次被带往会议室。第六频道的记者问了他一些问题,还拍了一些特写镜头。当时,茱迪与史凯瑞被请了出去,在他们回来之前,比利已被送往雅典医院了。
由于无法向史凯瑞和茱迪道别,比利有点儿难过。突然,一位警官用手铐铐住他,推他下楼,进入停在外面的警车;另一位警官端了杯咖啡放在比利手上,随手将车门关上。转弯时,杯里的热咖啡溅到比利的西装外套,于是比利把杯子丢在座椅后,只觉得很不自在,心情也愈来愈坏。
他不知道雅典那家医院会是什么样子,或许那只是一座监狱。他记得痛苦已经过去了,许多人仍想将他关进牢。他知道假释单位已通知史凯瑞,由于比利违法携械,所以在治疗之后仍要把他关起来。比利在想,应该不会是利巴嫩监狱,由于他有暴力倾向,或许会被关进路卡斯尔监狱。亚瑟到哪儿去了?还有雷根呢?他们是否愿意进行人格融合的工作?
押解比利的警车沿着积雪的三十三号公路前行,经过他成长的兰开斯特市,那儿也是他上学以及企图自杀的地方。在那座城市里,有太多他无法承受的压力。他太疲倦了,想要离开,于是闭上双眼,想忘掉一切……几秒钟后,丹尼看看四周,不清楚自己要被载往何处。他只感到一阵寒冷、孤独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