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吉日格勒家最近的镇子,是一座名叫敖仑布拉格的小镇。
说是镇,其实并没有镇的样子,远没有京城周边城镇的繁华。
尽管小,城镇还有的功能也都齐全,客栈、米店、布店和铁铺应用尽有。
吉日格勒这次带了前些日子打的猎物,想换点粟米、大麦、食盐和布匹,马掌钉也磨损的差不多了,到了该换的时候。
陈廷敬他们要做的事情就很多了,先是去当铺将首饰换了一些银子和铜钱,然后要找中间人去草原买牧场、搭建毡房,还要去牲□□易场所买牛羊......
当然,这一切都是做给陈成康看的。他是皇子,早在陈廷敬到来之前,康熙便给十四阿哥安排好了一切。
掌柜们收的银子,自然没多久就会回到陈廷敬手中。
只是在陈成康眼里,看着银子像流水一样哗哗的出去,着实心疼,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下真的要为生活发愁了!
眼看着到了晌午时分,小孩子不耐饿,陈成康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忙碌了一个上午,也是该歇息会儿了。于是他们来到一家饭馆,饭馆不大,只供应些粟米粥、面饼子,以及牛羊肉等蒙古日常食物,大米也有,但牧民们吃不惯,价格也高,只有从南方来的商人和客人会点。
陈廷敬本想给大家要点大米饭,但被陈成康阻止了,只给祖奶奶要了点,其他人都是面饼子。银子不多,只能紧着点花。
刚坐下不久,只听旁边一桌打尖的食客小声议论着:“诶,听说东边闹了灾,牲畜莫名死了好多,有牧民已经开始赶着往这边跑了,我看呀,要不了多久,咱们这也要闹灾喽!”
桌边另一人忙说:“可不是嘛,而且我还听说呀,镇中心那口井,这两天总能捞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开始我还不信,今早过去一看,居然有一只快要发臭的死兔子!”
“不过,不打紧,有从喀尔喀蒙古回来的人说,再往西走,水草肥美,要很多牧民放牧哩!”
陈老夫人听不懂蒙古话,但陈廷敬和陈成康能听懂。
陈廷敬想的是,这件事情来的蹊跷,先是牲畜大量死亡,逼着牧民往西走,后又说西边水草丰茂,还大量接收牧民。
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呢?喀尔喀的西边,不就是准噶尔汗国吗?难道,这是噶尔丹要打散科尔沁各部落,让牧民心惶惶的计谋?
不行,这事情要上报给皇上!
陈成康心里想的是:井里出现腐烂的动物尸体,那这水肯定被污染了。现在刚开始,井水被细菌污染的少,再过个几天,那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生病。
想到这,陈成康跟陈廷敬说:“爷爷,井水里有动物尸体,那水是不能喝了,不然喝了会生病的,特别是要小心有传染病,咱们要赶紧提醒镇上的人呀!”
陈廷敬点点头,奏报的事情可以稍晚。但井水的事情,处理越早,危害越小,牧民生活越安全。
驻扎在敖仑布拉格镇的是一个叫李有光的年轻汉人,他是副都统官署派驻在敖仑布拉格镇负责处理清查户口、管理市场、开展牧民训导教化等日常事务的小官员。
陈廷敬一行来到署衙,把事情向李有光陈述了一番。
李有光尽管年轻,但做事干练、有些头脑。这两天他也隐隐觉得不对劲,只是没能如陈廷敬这般看的通透。
现在,经过陈廷敬一番分析,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镇里大部分人和牛都是喝那口井的水。
于是他马上召集人手,拟定除几条对策。
首先,最要紧的是先去药铺,抓一些仓术、蒲公英、柴胡和金银花等消毒杀菌的药草,煎成水给镇上的居民服下。
特别是仓术,可以多准备一些,仓术是防治瘟疫的重要药物,对于因误食不干净水源和食物引起的肠胃疾病有很好的效果。
其次,要通知全镇的牧民和居民,暂时先不要饮用镇中心井里的水,可以先去其他没有污染的水源地取水。
再次,解决问题的根源在于那些动物死尸是哪里来的。因此,要做好井水的排查防护工作。
再有,这件事情不是敖仑布拉格镇,其他镇也发生了,还是要赶紧派人上报副都统,做好防范和善后工作。
陈廷敬对李有光的安排比较满意,认为他应变能力强,好好培养,未来必是国家栋梁之才,眼下自己还不能暴露身份,以后看有没有机会提携一下。
想了想,陈廷敬又补充了一下,也要注意镇里和牧区其他有河流和水源的地方,也要加强巡护,人手不够的话,可以组织牧民。还有,一定要提醒牧民不要喝生水,要烧开再喝。
然后征询的问李有光:“事态严重的话,最好是把镇中心的那口水井填了,杜绝污染源才行!”
李有光听了觉得有道理,但表示有点为难,镇中心的那口井对当地居民和牧民有着特殊的意义,恐怕是填不了。
相传,大约在一百年前,敖仑布拉格镇连年位下雨,导致蝗虫成灾,所过之处,草场一片荒芜,住在附近的牧民眼看就要饥渴而死,准备逃荒了。
这天,镇子里来了一位喇嘛,在镇子周围种了几十株柳树。镇上的人都以为喇嘛疯了,现在蝗灾这么厉害,又干旱无雨,柳树肯定不能成活。
喇嘛只是笑笑不语,然后带牧民来到镇中心的地方,指了指说“顺着这里往下挖七米,就能见到水了”。
牧民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说不定能有希望了。顺着他说的地方挖了下去,快到7米时,果然见到有水冒出来。
一个月后,蝗灾过去,天也下起了雨。牧民们得救了,他们铭记喇嘛的恩情,将小镇名字改为敖仑布拉格镇,意味有柳树的地方。
听完后,陈廷敬也暂时想不出其他办法,要先看事态的发展再说。
由于李有光还有要务处理,只好请陈廷敬家人先在官署休息。说是官署,其实就是个三进的院落,最内是李有光及属员休息场所和几间客房,中间是处理事务的大厅以及书房,外间是一个小院。
陈成康走了一上午路,又费了点脑力,进到客房没多久,就毫无不客气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有人在夸他。“夫人,你看,咱们小九这孩子做的真棒,小小年纪就这么聪明、早慧,让人欣慰呀!”
陈成康想努力去看清那两个人,有点像上次见面的表舅和表舅妈,只是他们怎么会到自己梦里来呢?又有点像他爹和娘,只是两人的影子太模糊了,他想看真切一点,于是脱口大喊:“爹、娘,你们别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