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荣不会从天而降,人们必须为之付出努力和辛劳。
建立繁荣昌盛的国家需要两类人:一类是为走向繁荣开辟道路的人,另一类是为实现繁荣夯实基础的人。如果效仿历史学家普鲁塔克,从罗马人和希腊人中各挑选一位写《比较列传》的话,我会将继承了恺撒事业的罗马开国皇帝奥古斯都拿来与伯里克利对比。
“保江山”与“打江山”性质有所不同,但要论孰轻孰重,实际很难分出上下。伯里克利执政的30年,是不懈努力、付出辛劳的30年。
小林秀雄曾经说过:“道德高尚、精力充沛的行动家,为顺应当时的形势,不得不成为了政治家。”这简直就是伯里克利的写照。
作为“第二代领导人”,年轻的伯里克利必须应对的课题十分明确。
第一,保证雅典的民主政体有效运行。换言之,在维持政体的同时,尽量提高治理效力。
正因为雅典是民主政体,所以民众的要求层出不穷。如果对他们言从计听,社会就无法前进。如何在全面言论自由的前提下,推动社会有序发展,是对政治家领导力的极大考验。
第二,守住希波战争的胜利成果——爱琴海制海权。
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是确保地米斯托克利一手建立起的海军的战斗力。对于雅典而言,守住爱琴海的制海权不仅是出于军事上的考虑,还与经济息息相关。
从进口主食小麦到出口陶壶等手工业制品,城邦国家雅典是一个在国际贸易上保持领先才能生存的国家。因此,强大的军事实力有助于经济发展。
第三,坚守希波战争的胜利成果——提洛同盟。
只有保证这个同盟的健全运作,爱琴海才真正属于希腊人,所以这对雅典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但这个同盟也存在缺陷。
提洛同盟的成员并非雅典以军事力量强行聚集在一起的。各城邦是为抵抗超级大国波斯的侵略,自发结成同盟的。这正是问题所在。
萨拉米斯海战——公元前480年。
提洛同盟结成——公元前477年。
伯里克利成为雅典领袖——始于公元前461年。
伯里克利面临的困难是,在希腊人对波斯的恐惧渐渐淡薄的时代保持同盟的稳定。
毕竟加入提洛同盟是各城邦的自发行为,有利可图便参与其中,感到不利就可能退出。
在那个时代,希腊人对于自主独立、平等的诉求远远高于其他民族,因此要将他们统合在一起相当不易。
地米斯托克利之所以能成功地做到这点,是因为彼时有强敌波斯在前。地米斯托克利将波斯赶出了爱琴海,接下来便是伯里克利守住爱琴海的时代。
提洛同盟各成员(黑点)
伯里克利面临的第四项课题,对他而言是最简单的。
最先意识到雅典的安全保障有赖于海军,通过打造三层加莱船增强了海军实力的是地米斯托克利。他主张壮大海军,这一主张的有效性首先在萨拉米斯海战中得到了印证,随后又因为雅典掌控爱琴海全域的制海权而成为全雅典人的共识。因此,伯里克利只要延续先人的做法即可。
此外,修筑城墙也是在地米斯托克利的推动下实施的。用城墙将雅典与外港比雷埃夫斯连为一体,已经没有雅典人对它的有效性有所怀疑。不过,城墙建成已经20年,必须做一次彻底的改造。所以,伯里克利只需要从政治上判断实施这项大工程的合适时机。
对于伯里克利而言,最棘手的大概是避免卷入战争,这是他的第五项课题。
首先,雅典除了提洛同盟之外,还与其他一些城邦结盟。同盟方之间,一方有难,他方必须履行派兵支援的义务。然而,战争往往会让介入弱小国纷争的大国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其次,希腊人必须通过每4年在奥林匹亚举办一场运动会才能休战。他们会因为一些微乎其微的理由一次次拿起武器走上战场。所谓一言不合就开打,讲的就是希腊人。
如今西方各国使用的“和平”一词均源自古罗马人的拉丁语“Pax”。“维系才是和平”是罗马人的理念,不是希腊人的。
希腊人几乎创造了所有的理念、概念,但唯独没有“和平”。
对于希腊人而言,没有战争的状态不过是短暂的休战状态。就像赛车场上发生事故,安全车出动,赛道上所有的赛车不得互相超车一样,属于暂停时间。
面对这样一群人,想尽量不卷入战争,难度可想而知。
伯里克利在执政期间基本完成了第一至第四项课题,唯有第五项未能如愿。这究竟是缘于希腊人的民族性,还是因为伯里克利本人也是希腊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