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尼基阿斯的辞职要求没得到批准,他甚至被任命为首席将军,因为随即会有另外两位将军抵达前线。
大概在雅典民众的心目中,身体欠佳不算什么大事。56岁的年龄在领袖没有“退休”规定的雅典也不成理由。
第二,针对尼基阿斯提出的撤军或派遣大军增援的两个选项,雅典人选择了后者。公民大会几乎是全体一致地决定派出第二支大军。
难道雅典人不了解雅典军在叙拉古的困境吗?
我想他们是理解的。只是考虑到前期投入的人力、经费和军备,不愿就此罢休而已。
人们不是因为好战才让战争继续下去。他们感到退无可退只能前进,所以才让战争旷日持久地打下去。
关于增援的第二支远征军的规模,公民大会做出以下决定。
首先,由于军队庞大只能由国家负担费用,第二支远征军所需的费用将以特别费的形式从国库开支。具体费用虽然不详,但是援军规模有据可查,公民大会决定派出几乎与第一次同等数量的援军。他们的决心显而易见。
就这样,在欢送第一支远征军出征1年4个月之后,比雷埃夫斯港又送出了援军。
三层加莱船73艘。其中雅典船51艘,同盟国船22艘。
重装步兵5000人。其中雅典1200人,同盟国士兵3800人。
弓箭手、投石手、长枪手等组成的轻装步兵部队3000人,其中1000人左右是雅典公民。
除此之外,启动三层加莱船的桨手每艘170人,加上其他水手,总人数超过12000人。运输用的帆船船队应该也加入了战列。
雅典是希腊世界第一海军强国,三层桨战船在雅典的船只中自然占了很大的比重。此外同盟国也提供了三分之一的战船。与前一次相同,陆上的重装、轻装步兵很多来自同盟国。
由此可见,提洛同盟在这个时期依然发挥着正常的功效,各加盟城邦并没有抛弃雅典。
不过,单看雅典一国规模的投入,就令人咋舌。
两次远征军的总人数估计超过35000人。
城邦国家雅典是希腊人口最多的地方。伯里克利时代人口数量不断增加,以至于伯里克利不得不推出限制公民权的政策。据说仅成年男子就超过6万人。
虽然司令官没有退休年龄,但士兵是从登记在册的18岁到50岁的雅典公民中征集。
彼时56岁的苏格拉底和尚未成年的14岁的柏拉图,都属于编外人员。不过,31岁的阿里斯托芬应该册上有名。这位稀世的希腊讽刺喜剧作家没有被征召入伍,是后世希腊文化爱好者们的幸运。在这段时期,他每年都有作品发表。
尽管雅典处于战争时期,但奉献给酒神狄俄尼索斯的戏剧节每年照常举行。雅典人没有战时自慎的想法,戏剧、哲学、建筑、造型美术等文化一如既往地蓬勃发展。
话说回来,具备公民权的雅典男子两人中就有一人加入了西西里的远征军。柏拉图《飨宴》中登场的人物虽然都不在其中,但上演阿里斯托芬、阿伽通作品的露天剧场,想来冷清了许多。
公元前414年冬季召开的公民大会上,雅典人仿佛押上所有剩余的国力,派遣第二支远征军出征,任命德摩斯梯尼和欧律墨冬(Eurymedon)两位将军作为率军的司令官。
这两人相差几岁,都是40多岁的年纪。
他们两位不属于地米斯托克利那样的天才型武将,但都是脚踏实地能赢得战斗的军官。伯里克利死后,雅典国力不稳,国家之所以没有急剧衰落,多亏这两位实干家。
第二次派遣远征军,雅典似乎投入了所有剩余的兵力,同时司令官级别的人才也尽数出征。
为什么第一支远征军中没有出现这两位将军呢?
当时阿基比亚德是远征的倡议人,尼基阿斯作为牵制他的角色随同出征,他俩出任司令官可以理解,但是没有非拉马库斯不可的理由。
实际上,雅典当时就应该派遣德摩斯梯尼或欧律墨冬出征,尤其是欧律墨冬,他是司令官中唯一熟悉西西里内情的人。
雅典在伯罗奔尼撒战争第四年的公元前427年,似乎为了继续执行伯里克利的战略路线,曾再度尝试向西地中海发展。当时率领40艘战船在西西里滞留3年,并努力与岛上中小城邦建立友好关系的,正是欧律墨冬。
不过,这项军事任务在3年后即被迫停止。尼基阿斯对向地中海西部扩展势力并不积极,他利用公民大会终止了西进活动。
自停止西进到西西里远征,中间相隔9年。这段时期欧律墨冬始终有良好的战绩,照理说公元前415年雅典决定再次西征时,他应该和尼基阿斯、阿基比亚德同时当选为司令官,毕竟他是西西里通。
但就在此前一年,不知什么原因,欧律墨冬遭到起诉,被科以罚金。这也是伯里克利时代之后出现的乱象之一,国内动辄起诉、审判,或许欧律墨冬也是牺牲品。
有志成就大业的人势必树敌,什么都不做的人自然太平。虽然谈不上天才型武将,但欧律墨冬也做出了不少成绩。
可就因为这样,他被排除在西西里远征军的司令官名单之外。
那么,德摩斯梯尼为什么第一次也没当上司令官呢?
这里另有内情,与11年前发生的事有关。
11年前的皮洛斯战役虽然是一场局部战,但却是斯巴达与雅典的首次直接交锋。在这场战役中,斯巴达输给了雅典,他们宝贵的150名重装步兵作为战俘被押送到雅典。
斯巴达人自幼被教导战场上非胜即死,对他们而言,做俘虏是十分耻辱的事情。然而这些人被斯巴达视为“国宝”,为换回战俘,斯巴达无可奈何地向雅典做出了相当大的让步。
当年在皮洛斯战役中率领雅典军的正是德摩斯梯尼。
尼基阿斯在雅典政界是出名的亲斯巴达派,因此他才会与斯巴达签署《尼基阿斯和约》。他没让德摩斯梯尼和自己、阿基比亚德同任远征军司令,是不想引起斯巴达人的不快。
于是,军事经验丰富的德摩斯梯尼被排除在第一次远征军之外。
雅典原以为一支大军足以平定西西里,谁知1年4个月后不得不又送出援军。这一次重任落在了德摩斯梯尼和欧律墨冬肩上。除了他们,雅典已经没有能够胜任将军的人才。
面对如此重大的事项,雅典公民在超乎想象的短时间内做出了决定。看来尼基阿斯的“writes home”还是十分奏效的。
援军出港的时间也确定下来。
欧律墨冬不顾冬季航行的危险,先率领10艘战船直奔叙拉古。雅典通知尼基阿斯援军已经出发,希望这位56岁的司令官能够撑到他们抵达。
第二次远征军的主力由德摩斯梯尼率领,他决定在第二年的春天从比雷埃夫斯港出发。同盟国士兵来雅典集结也需要一段时间。
翌年春季出发,意味着援军要到夏天才能抵达叙拉古。叙拉古得到吉利普斯援助后攻势渐猛,他们不可能让雅典军舒服地等援军到来。
事实上,叙拉古确实没有给对手等待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