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08年到公元前407年的冬天,阿基比亚德坚定了归国的意志,在公元前407年的年中实现了返回祖国的愿望。
然而,雅典没有赦免回国罪犯的法律规定。阿基比亚德在西西里远征时,拒绝接受本国的召回令逃去了斯巴达,雅典以缺席审判的方式判他死刑。所以阿基比亚德面临归国即遭逮捕并被处以死刑的危险。
还有一点也是他不能掉以轻心的,那就是本国的农民对他恨之入骨。因为他在流亡期间建议斯巴达在狄凯里亚建立基地,这使阿提卡地区的农民这7年来几乎颗粒无收。
鉴于以上原因,阿基比亚德对他的归国计划始终保持谨慎的态度。他不能以武力向雅典施加压力,必须等对方主动接受他回归。
将近43岁的阿基比亚德应该是在流亡生涯即将进入第8年的公元前407年,做出了此刻是归国最好时机的判断。
萨摩斯岛不存在障碍。当地居民对他能回归祖国如同迎接爱子归来般高兴。不过,为避免斯巴达在他离开爱琴海东部后伺机侵略,他必须提前做好防御措施。尽管他只是萨摩斯岛的雅典公民4年前推选出的将军,但无论如何阿基比亚德都必须尽到责任。因此,他率领20艘战船,对分散在这一带的提洛同盟加盟国进行巡视,整顿防御体系。
结果这趟行程成了向各盟国征收会费的巡视。他征收到的会费高达100塔兰特。这个金额可以打造100艘三层加莱船。
战船仅靠富裕阶层捐赠,到底数量有限。同盟国缴纳的会费对于长期争战、经济实力不断衰退的雅典而言,是一笔可喜的收入。阿基比亚德这个不可理喻的男人,为归国备好了伴手礼。
安排妥所有事情后,阿基比亚德掉转船头向西航行。时间正值公元前407年,秋天即将来临。
在雅典外港比雷埃夫斯,听到阿基比亚德归来传闻的民众们等待着船只抵达。阿基比亚德并没有立即下船。当聚集在港口的人看见那个伫立于船中的身影时,他们大声欢呼,宛如欢迎英雄凯旋般狂热。暌违8年,阿基比亚德再次踏上了故乡的土地。从那一天起,无论他走到哪里,身边总是簇拥着热情的民众。
雅典紧急召开公民大会,以压倒性多数票做出了以下的决定。
撤除对阿基比亚德破坏赫尔墨斯神像的起诉。不追究他违抗本国召回令的罪行。不过问他在斯巴达流亡期间担任军事顾问一事。全额归还他被没收的财产。也就是说,所有针对他的指控都被正式撤销。
好事还不止这一桩。
公民大会再次以压倒性多数票推选阿基比亚德为统领陆海两军的雅典军总司令。祖国雅典对他的欢迎超出了他本人的想象。
不知每天沉浸于民众欢呼声中的阿基比亚德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现象。
时隔8年再见的雅典人变得比以往暴躁。暴躁其实是愤怒的一种表现。雅典人的心此时已经伤痕累累。
悲剧作家欧里庇得斯因不满观众对自己作品的反应,已经接受马其顿国王的邀请,离开了雅典。
苏格拉底还在。但他的爱徒阿伽通加入了抛弃雅典的行列中,和恋人包萨尼亚一起去了马其顿。
柏拉图的《飨宴》中登场的人物,当时还留在雅典的除了63岁的苏格拉底,还有比阿基比亚德年轻5岁的同世代的讽刺喜剧作家阿里斯托芬。
悲剧描述的是人性的高贵,而喜剧嘲讽人性丑陋的一面。日渐迷失的雅典对阿里斯托芬而言,是一个取之不尽的素材宝库。
阿里斯托芬的喜剧《蛙》的主要人物,有每年雅典戏剧节祭祝的酒神狄俄尼索斯和众多作品在戏剧节上演的悲剧作家埃斯库罗斯、欧里庇得斯两位。剧情主要围绕他们三人的对话展开。这里介绍戏剧的最后一部分。
首先狄俄尼索斯开口称,雅典再这样下去,我们的戏剧节今后将十分堪忧。
狄俄尼索斯:“雅典还有没有能干事的人?你们两位对阿基比亚德怎么看?我认为他对城邦来说是一个麻烦的孩子。”
埃斯库罗斯:“雅典人对他抱有怎样的感情?”
狄俄尼索斯:“应该是爱他、恨他,又需要他吧。你们是怎么想的?”
欧里庇得斯:“我憎恨一个对祖国援助何其迟、伤害何其快,对自己的事情有办法、对祖国的问题束手无策的雅典人。”
狄俄尼索斯:“嗯,你说的不错。埃斯库罗斯,你呢?”
埃斯库罗斯:“雅典,不该养育雄狮的孩子。既然养了一头,就得迁就它的脾气。”
狄俄尼索斯听后,长叹一口气说:“主神宙斯啊!拯救这个城邦的希望在哪里?”
对迷失方向正急速下滑的雅典,连天神也无计可施,这应该就是这部作品想说的重点。
顺便说一下。希腊三大悲剧作家,按照年代排序分别是: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
埃斯库罗斯本人参加过萨拉米斯海战,他的作品反映了地米斯托克利时代雅典人的心情。
索福克勒斯的作品风格及其个人的生活方式,可以说代表了伯里克利时代。
欧里庇得斯的作品反映了伯里克利时代以后雅典人的面貌。
阿里斯托芬比他们三位要年轻许多。他笔下的人物,大多是把伯里克利时代当作前尘往事的雅典人。
讽刺喜剧虽然对社会弊端有尖锐的揭批,但没有构建一个新时代的能力。因为批判和创造,是两种性质不同的能力。
对公元前5世纪的雅典人而言,阿里斯托芬是一位辛辣、幽默的优秀讽刺喜剧作家。对2500年后的我们而言,他是一位机智的稀有的社会记者。
翌年,公元前406年的春天,44岁的阿基比亚德从比雷埃夫斯港出发,前往爱琴海东部。这一次他率领了百艘三层加莱船、1500名重装步兵以及150名骑兵。这浩浩荡荡的阵势,与陆海两军最高司令官的身份十分匹配。
然而,就在他返回祖国的这半年里,爱琴海东部的局势风云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