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就是福微公主殿下吧?”
并州府衙的大门前,一个身着官服之人负手站着,瞧见李忘舒,开了口。
李忘舒朝他看去:“不知这位大人在说什么,民女听不懂。”
那人笑道:“公主殿下就莫要狡辩了,下官若是没有万分的把握,也不敢亮明身份,在此等候啊。毕竟,禁军的方指挥使,可是就在并州呢。”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只听得甲胄碰撞之声由远而近。李忘舒忙朝四周看去,只见这府衙门前的几条路都冲出禁军侍卫来。
他们训练有素,片刻之间便将此处围了起来。
此刻红日东升,斜斜的日光正照在并州府衙门前,路过此处的百姓都被吓了一跳,站在路边有些畏惧却又有些好奇地往这边看。
但见一披坚执锐将军模样的人,从一队禁军中走上前来,朝着这边行礼:“微臣方陆,见过福微公主。”
李忘舒认得这人,禁军殿前司都指挥使,武艺了得,办事沉稳,深得李炎信任。
她知道李炎派了禁军来找她,却还是没想到方陆此人真的会来。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几位大人,民女不过是普通百姓,来此投奔亲人,如今亲人寻不到了,便想出城另寻,不知为什么得罪到了几位这样的大人物。”
这里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想要硬闯出去,单凭李忘舒自己肯定是不行的。
她如今只想先拖延时间,看看会否有其他变数。
倘若能拖到西岐人寻到这里,让西岐人和禁军再打起来,她兴许能故技重施,逃出这包围。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正在这个关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王大人,就是她,她就是福微公主!”
李忘舒惊骇地转头看去,只见她来时的那条路上,此时出现两个急急往这边赶来的身影。
显然是禁军围了路,他们才只能从马车上下来,可仿佛是唯恐误了什么一般,便是这么几步的路程,他们也要跑着过来,累得气喘吁吁也不在乎。
而那两人,竟是舒通正和方氏!
那王大人当是这并州的知州一类官员,李忘舒虽不认识,但看他官服也能猜出大概。
此时舒通正和方氏终于跑到王大人的面前,满脸都是殷勤:“大人,草民与贱内可以作证,这位就是福微公主殿下!”
李忘舒看着那两人,还是不愿就这么相信。
她缓缓开口,希望这是舒通正和方氏为了帮她逃跑演的什么戏。
“舒老爷,舒夫人,你们可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方氏扭头看了她一眼,眼里似有那么一丝犹豫闪过,只是转瞬就被更为兴奋的情绪取代。
舒通正倒是直白多了,他转过身看着李忘舒,脸上竟显露几分恨铁不成钢来:“殿下,莫要和朝廷作对了,赶快回去吧。莫说这禁军、府衙的士兵这么多人,便是那万两黄金,又有几人经得住诱惑,不去提供消息呢?”
他这么说,李忘舒倒是明白过来了。
“原来舒老爷就是为了万两黄金,才干出这般瞒天过海之事啊。那可辛苦舒老爷这几日的款待了。”
舒通正倒有些不忿:“殿下,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回到宫里去,那里终究是你的家呀。”
“家?”李忘舒冷笑,看向王大人,又看向方陆,最终重新看向舒通正。
“家就是不管我是否同意,都指派我去嫁给西岐王,去当和亲的公主;家就是从小到大,有什么好事都背着我,但凡有什么坏事,都要安到我的头上,这就是舒老爷口中的家吗?”
李忘舒紧攥着藏在袖中的匕首,仿佛只有冰冷的触感,才能让她维持住清醒,不被压抑的恨冲昏头脑。
“我倒是好奇,圣上命人南征北战,打得整个大宁外强中干,竟为了短暂的安宁,扔出一个女人向西岐王献礼,难道这就是所谓血性,所谓治国之法吗?”
“公主殿下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方陆厉声大喝。
李忘舒看向他:“我当然知道!你们寻我回去,不就是为了两件事吗?其一,我手中有帝令,圣上还需要这个;其二,我若不回去,整个大宁都找不出一个和亲的公主。圣上才不舍得让他的小女儿受这样的苦,不是吗?”
方陆握紧剑鞘,隐隐待发,那后头的禁军也跟着他做出待战的姿势。
李忘舒越看越觉得可笑:“方大人,反正我今日回去,大不了一死了之,我只是想问问,这大宁国土辽阔,竟是连个当战敢战之人都没有吗!”
她的话七拐八绕间,又绕回了当初那让战和两派争执不休的事情上。
而这,也是最戳大宁儿郎心窝的事情。
与西岐交战多年,两方其实未分胜负,但和亲一事,在百姓眼里就是宁帝主动做出让步。
当年交战时,铺天盖地都为战争造势,如今说和亲就和亲,那些百姓哪里接受得了?
就像在永安时,有志之士不惜一死也要与和亲的队伍来一场“硬碰硬”,在并州,李忘舒这一席话,自然也刺激到那些围观百姓心里隐痛的一根神经。
大宁与西岐停战有些时日了,谈和亲也有些时日了,西岐人又在大宁的国土上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找人,好多百姓都憋着一口气呢。
李忘舒无疑是想把这口气找个口子放出来。
而方陆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已然掉进了这位福微公主不动声色间便布置的“陷阱”之中。
百姓群龙无首,自然不敢反抗禁军,但如今福微公主就在这里,天塌下来还有皇家的人顶着,那些百姓不过是趁乱发泄怒气,平日没有的胆子也都壮了起来。
人群里不知有谁附和一声,立马便传来不少声援李忘舒的声音。
而随着这里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禁军甚至不得不分出人来,将那些激愤的百姓阻拦在外。
方陆紧皱眉头:“公主殿下好手段。”
李忘舒看着他,却是忽然又笑了一下:“还要多多感谢方大人造出这么大的阵仗,而不是秘密把我带走。”
舒家想要黄金,王大人和方陆想要政绩,当然是抓她的场面越大越好。
他们思量她一个孤家寡人翻不出什么波浪,却没想过她手中还有最大的筹码。
“我劝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寒光闪过,李忘舒手中那柄不加一点装饰的匕首瞬间出鞘。
她一手执着匕首,比在自己的脖颈前,就站在那辆马车旁,却好像是居高临下俯瞰着所有人一般。
“否则我死了,谁都别想知道帝令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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