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虐风饕,天地苍茫。
这场来得过早,延绵过长的寒冬,使得赵妍妍罕见地缠绵病榻之余,也令一些包藏祸心,妄图浑水摸鱼之人有了遮掩的屏障。
取下信鸽腿上的蜡封细筒,陈七算了算这几日收到飞鸽传书的频率,心生不安之余,忙匆匆带着里头的东西去寻程浔的踪迹。
按照他们暂居别庄这几日的情况来说,这个时辰,陈七估摸着自家中郎将应是又在郡主的院子前守着的......
而事实也正如陈七所猜测的那样,此时的程浔,正双手抱胸,一脚支起抵在身后廊檐的漆红雕花栏柱上,跟尊雕像般等着潋月出来回话。
寒风卷着雪花在廊下肆虐,程浔就那般靠着身后的栏柱,老神在在作闭目养神状。
若不是这咆哮不止的风,早已在时光流逝间将他的耳廓吹得通红,倒还真是让人见了都怀疑程浔全然没有置身在冰雪严寒之中。
搭在手臂上的食指一下下轻叩着,待闷在心里数了几百下之后,耳畔终是传来稍显急促的脚步声,使得程浔懒洋洋地掀开眼帘,朝来人看去。
才从温暖屋子出门的潋月,被这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的视线盯着,竟是生生在寒风中后脖沁出潺潺冷汗。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次次都由她来顶着这般威慑来回话。但转念想到屋里闷闷不乐,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头来的郡主,潋月也只得顶着压力,按着郡主交代的那样,低声回道。
“郡主方才用了汤药,现在正是乏得厉害,已经由婢子们服侍着歇下了。所以,还请将军您先回吧......”
硬着头皮将这没有丝毫诚意可言的借□□代出来,潋月紧张得直咽唾沫。
下一瞬,便听得头顶响起程浔意味莫名的呵呵冷笑,而他也是直白追问道。
“几次了?”
虽是没头没尾的一句,可潋月也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程浔这句话分明是在质问,是在问她这已是第几次用这般借口,拒绝让他入内探望郡主了?
可是,潋月自觉她一个明确知晓郡主回绝之意的婢子,又能辩驳什么吗?
冷眼看着这个赵阿宝身边一贯还算稳重的侍婢,随着对峙的拉长,一颗头越埋越低。程浔轻叩臂膀的动作不停,似是闲话家常一般轻声言语到。
“到目前为止,总共是九次。”
“次次回绝,要么是用了药乏了,要么是用过饭乏了。潋月,你家郡主的身子,我想你应该也是了解的吧。”
明明程家小将军只是在简单地阐述这几日发生过的事情,但潋月听着这话,即便是不住告诫自己,她只需遵从郡主的意愿即可。
但仍是禁不住瑟缩着身子,一双眼牢牢盯住裙下露出的鞋头,完全不敢应声。
而对于程浔来说,除开那日故意用这俩侍婢逼着赵阿宝乖乖用饭服药,他倒也不至于同她们真去计较什么。
心中早就猜到定是赵妍妍在故意躲着自己,程浔舌尖抵着后槽牙碾过,抬眸深深看了眼前头那紧闭着的房门,喉头滚了滚,心底已是冷笑出声。
不过是因为别庄有了那几个大夫、药童,说到底是因为有了外人,他这才顾忌着旁人,没再同一开始那般长驱直入。
现下不过是想亲眼确认下她到底退热了没有?身子可有好转?脸色有没有好上一些?这磨人精怎的就还没完没了起来了呢?
莫不是真以为她只要娇滴滴唤他一声阿兄,他还就真得对她百依百顺了不成?
还是说,赵阿宝这是害羞了?就连见他的勇气都没了?
被这纷杂的猜想弄得上上下下没个安生,程浔正打算忽视潋月,直接推门进去看看这赵阿宝这是又在同他闹什么别扭,忽听得身后响起鞋履踩过积雪的吱呀声。
回头一看,不远处赫然是得了京中回信的陈七,正小跑而来。
挥手让潋月先进屋伺候她家郡主,程浔朝前迎了几步,带着陈七离赵妍妍的院落稍远一些后,这才肃着一张脸接过陈七手中的纤细金属筒,从里面倒出卷好的纸卷,展开细细看了起来。
只这一看,原本就因赵妍妍闹别扭不肯见他而拧起的剑眉,更是皱成一团,眸底毫不掩饰地闪过晦暗煞气。
“将军,贺副将业已回京,昨日他传回的消息就不大妙,现在这是?”
看完后将纸卷丢给一旁不安的陈七,程浔拇指捻着食指搓了搓,面色不善道。
“水下头的鱼待不住了。竟是借着雪灾的由头,在多城挑起了流民闹事。呵!老子之前还真是小瞧了他们。”
陈七低头快速看完手中纸卷,掏出火折子将其一焚殆尽。犹豫的视线在程浔身前溜了一圈后,又往他身后郡主的院子飞快瞅了眼,这才踌躇道。
“将军,咱们确实该回京了。兹事体大,贺副将只怕是包揽不下的,您得尽早回京......”
抬手止住陈七接下来的话语,程浔埋头理了理护腕,率先朝前院大步走去,口中则吩咐道:“你即刻去寻黄叔,同他一道到前院书房来,我有事安排。”
程浔这一年有余一直都在暗查此事,自是知道这接二连三的匪患背后牵扯着什么,也明白大局当前,他必须得尽快回京布局人手。
可偏偏就是一想到那天赵阿宝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就是狠不下这个心,把她自个儿留在别庄。总觉得若赵阿宝离了他的眼,这心就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所以此般让陈七去叫黄叔来,程浔就是想赶紧安排人去给赵阿宝的马车再包上防滑防风的家伙事儿,好护着她一道儿回京。
反正她若是再闹别扭不听话的话,他就直接把人裹严实了抱出来塞进马车,也不必回安王府了,直接就给她带回程府去!无论如何,那都得亲自盯到她完全痊愈才行!
那总是不能,让她那声阿兄白叫了不是?
程浔端坐于书房,脑内飞速盘算着该怎么确保赵阿宝这风雪一路的舒坦无碍。
门外的黄叔同陈七两个,却是面露难色地堵在门前,半晌都没敢踏进屋子。
“怎么回事?”看到二人堵在门口就跟一胖一瘦两座大山一样,程浔一手抵住额角,颇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只是下一瞬,黄叔结结巴巴说出的那席话,却是让他陡然坐直了身子。
“小将军,那个,额......”
黄叔早先曾是平远军的兵士,因伤退下战场后,这才被程家安排着来了盛京,和另一些伤退的同袍们一块儿,成了安王府的护卫。
从北州到盛京,他也算是守着这双青梅竹马的小儿女,亲眼见着他们一路长成这般模样的。
因此,一想到现在外头那个正往右厢房前去之人,黄叔暗自猜想着程浔听后可能出现的反应,支支吾吾地继续说道。
“盛京来人了。是,是顾右相家的三郎君,说是,说是......听说郡主病了,特意来探望郡主的!”
“你说谁?”
程浔难以置信的目光对上陈七颇有些犯难的眼神,见他也跟着点头以表无误后,面色霎时难看得跟灶火间烧了七八年的锅底一般。
他自围猎结束之后,就被派出去暗查水匪一事,后头又遇上了赵阿宝风寒着病,竟是忙得给忘了这一号人物的存在了?
现在顾三的登门拜访,倒是又生生唤醒了程浔那还未封存完全的记忆。
想到因为赵阿宝猎场偕顾三而归,弄得他自个儿当夜发疯寻醉,既在赵阿宝面前失了面子,又被贺杉湫那个蠢东西弄得,将宝石匣子给他人作了嫁衣裳,程浔就气不打一处来。
结果倒好?他还没抽出空去收拾这弱得小鸡崽儿一样的顾三,这人竟还自己寻上门,跑来找赵阿宝来了?
还探病?这顾三若不是一直惦记着,他能知道赵阿宝生病?
冷笑着倾听窗外呼啸不止的寒风,程浔似笑非笑道:“还真是有心,这般大的风雪,劳他特意从盛京出来探望郡主,呵呵!”
“呵呵!有心!真是有心了!”
虽说口中言语速度是不紧不慢,但程浔从书案后腾得站起的动作,那是丁点儿都没放缓。
从书案后噌地站起,程浔纵使深吸了好几口气,却仍无法掩盖他咬牙切齿的语调。
“去!给老子把人请进来!我得,当面,好好,谢谢他的惦记!”
眼见程浔扒开陈七就预备往前头正厅而去,黄叔抬起袖子揩了揩并不存在的额间汗,梗着脖子唤道。
“小将军,人没在正厅。”
“顾三郎君刚登门的时候,门房就往郡主那儿递了消息了。郡主已经让人安排着顾三郎君去了前院右厢房,这会儿,想来郡主应该也快到了......”
“你说什么?她身子都还未大好,就冒雪从后院出来了?!”
难掩怒气地吼完,程浔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右厢房冲去。
作为知晓将军已被郡主拦在门外,几次都推脱不愿见面一事的陈七,就这般从程浔的背影中看出了三分委屈,七分怒气滔天。
默默替自己在心头点上三柱祈福高香,陈七也只得忙不迭跟了上去。毕竟是右相家的孙儿,那也是不能打出事来的啊!
而等程浔一路冲到右厢房前,他的手指才堪堪触碰到门扉,就听到里头传出顾三殷切的话语,还有赵阿宝难掩笑意的寒暄。
“这是我特意备下的枇杷梨膏,对咳嗽极有用。郡主您日日掺在水中,当做蜜茶饮用即可。”
“多谢,您实在是有心了!”
“不可不可!郡主万不可这般!是郡主猎场救我在先,酒楼解围在后。我实在当不起这声您。”
“我阿娘为我取名旻佑,郡主您若是不嫌弃,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程狗:我恨!!她不见我!!她见别的小白脸!!!还是瘦得风一吹就要倒的那种小白脸!!!
阿宝:是这样的~我妈将于01月07日本周六给咱入V~届时三更~打算赚钱后给姓程的那傻子带去看脑子~看请大家继续支持我妈~谢谢~
对啦~然后我妈想让我怎问问~大家是喜欢抽奖~还是更喜欢留评发红包~大家可以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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