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做,其实风险很大,稍有不慎就容易掉马。
别忘了她中毒的时候钟离大哥也在场,就算她的毒不是钟离清下的,从启王多次破坏他获取竺香豆的行为来看,启王阵营的骨干多少都知道了银面侠的同伙中了灼心散。
进入别庄后,她还未见过钟离大哥和传闻中的庄主钟离辉祎,万一他们回来了,发现家里有个身中灼心散的女人,届时就很难收场了。
钟离靖肯定不会想不通这一点,他却仍然带她回来,难不成他还留有对付兄长的后手?否则以他们现在八字还没一撇的关系,他不可能会拿钟离庄的声誉和安危去赌她的一线生机。
他到底在想什么?
师琳陷入了沉思,久久未语。
钟离靖见夜色已深,考虑到她需要多休息,向她告辞:“我该走了,你宽心留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说着就站起身。
她有些不舍,话还没说几句,他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师琳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角,仰头轻问:“你不能多留一会儿吗?”见他顿住步伐游移不定,又失落地低喃,“我还不习惯这里。”
她寻思着反正都在一个屋檐下,他要回去很方便,多待一阵应当也无妨。
钟离靖低头看她,二人对视半晌。
师琳含笑地歪头,步摇随之微晃,眼眸晶亮,语气轻轻:“陪我吧,好吗?”
“……”
他没吭声,不过眼瞳放大了一瞬,然后抱着刀依言坐回去,握刀的手不被人察觉的加紧了力道。
撒娇真是太太太有用了,她心里窃喜,眸中水波粼粼,熠熠生辉,媚态怜人。
钟离靖定定望着她,不知道她有什么好高兴的,但内心深处随着她的欢喜而心情好转,多日来的疲乏一扫而空。
师琳右手支在石桌上,掌心托着下巴,抿唇一笑,下了决定。
既然他费尽心思留她在别庄是为了她好,那就如他所愿,毕竟在这件事情上,她总归是最大的受益人。
何况,这样也更方便见面。
师琳笑容狡黠,试着得寸进尺:“我会乖乖留在这里,你若是顺路,能不能多来看看我?”
“怎么个多法?”他问。
“每天!”
“……不行,我近来很忙,许会子夜时分才到,你得多加休息,不许等那么晚。”
做回钟离家著名的败家子后,他不如做银面侠时来得无拘无束,为了不祸及钟离庄,他事事小心谨慎,行动处处受限。
如此,他需要调度好所有能利用的时间,见缝插针的隐晦行事,不能每日都准时的以银面侠的身份来见她。
师琳早就想到了这点,被拒绝了也没多失望,转而提出了真正想提的要求:“好吧,那你身上可有什么方便赠予之物?”
钟离靖不解:“做甚?”
她左手食指触到桌上的小宫灯,慢慢描着彩绘的纹路,声音低了一个度:“你答应过我不再为我涉险,我拿它来做人质……不,是物质才对。待我解毒,你若是平平安安的,我就把它还给你。”
钟离靖玲珑心,何尝不通透她未点明的寓意。
能转手给他人保管的物件,怎能约束得了他不再去犯险,这么说不过是个借口,那东西,很可能是拿来睹物思人的。
先前拒绝过她一回,现下倒不好再回绝,也不想她三番两次失望,只是……他摸摸身上,除了银两就只剩下宝刀。
断情刀是师傅所赠的出师礼,无论如何都不能送人。
师琳见他如同被点了定身穴,猜到了他的窘境,善解人意地解围:“我说笑的……”
睹物思人只是一半的用意,实则还有更深的打算,这次拿不到也没关系,下次再设法跟钟离庄二公子身份的他讨要也行。
她话才说到一半,就见他从颈下取出一枚羊脂玉打的长命锁,那玉黑绳所系,点缀着两粒小小的红宝石圆珠。
钟离靖取下长命锁,亲自给她戴上。
“我幼时体弱,奶奶打了这枚长命锁送我,她老人家希望我身体康健,我真的无病无灾长大成人。今日我把它送你,希望连同我的那份祝福一起护佑你长命百岁。”
他属虎,锁上雕刻着一只圆头圆脑的小老虎,胖墩墩的,特别可爱。
指腹摩挲那只小老虎,师琳一时无言。
这东西他一直戴在身上,扮成银面侠了都舍不得摘,足见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他本可以顺着她的话推辞,却还是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她。
她很是犹豫:“真的可以把它给我吗?”
钟离靖左右端量,瞧不出到底是美玉最白,还是她肤色更胜一筹。
美玉当配美人,况且它代表着祝福。
“你戴更好看,”他顿了顿,补充道,“最好暂时别让旁人看见,否则会给你带去麻烦。”
他说话的时候,她看见它背后有个图腾,认不出那是什么,想来他说的麻烦就是来源于此。
师琳把它放入衣襟内,郑重地说:“我答应你,我会好好保管它的。”
钟离靖眼底略有笑意:“给了你就是你的,你如何置放我不再过问,不过,我很高兴你能爱惜它。”
她唇边含笑地仰首,他目光如水地垂眸,二人脉脉相视,彼此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
有了信物,他们之间稍微变得不一样了,好似默许了对方参与自己往后的人生,又像是一种无声的承诺——她会为了他坚强活下去,他会为了她努力做到毫发无伤。
月色朦胧,更添情浓。
次日。
师琳在床上迷迷糊糊醒来,难得一夜无梦到天亮。
昨夜他们后来还东拉西扯聊了很多话,她体力不支、精神不济,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再跟银面侠的他相会,又舍不得放他离去,最后越来越困,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是他抱她回来的吧,给她盖好被子放好蚊帐,连绣花鞋都整整齐齐的码在床边,他太体贴了。
师琳愉快地捧着脸,直冒幸福的小泡泡。
侍女一早候在门外,知她醒了,端着温水和洗面药进来。
洗漱完毕,玄洺送早饭过来,边布菜边道:“师琳姑娘,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之前见过一次呢!”
师琳没想到他还记得,笑着点头:“是的,我记得。”
玄洺心中一喜。
那时候他就在想,这么美丽的姑娘和少主多般配啊,还想过他们会不会如话本里的主角那样一见钟情呢,可能是当时人太多,他们没太注意对方。
没想到少主半夜离家出走居然又碰上了那姑娘,还真的二见钟情了,就是可惜目前只有少主一头热……
为了少主的幸福,他继续套近乎,喜滋滋地说:“真是太巧了!姑娘和我们钟离庄真有缘!和少主更有缘!”
她轻飘飘地道:“是啊,我去那附近买胭脂,没想到路过怡红院附近的时候看糖人摊看迷了眼,不小心撞到了你,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
怡红院三个字,她咬了重音。
钟离庄的二公子花名在外,在那附近遇到,他之后去了哪里不言而喻。
“呃……”
玄洺噎住了,在他的视角里,自家少主也不冤,当真去喝了一夜花酒……所以无法反驳。
没关系,少主还有其他优点!在他眼里,少主除了爱喝花酒、爱败家、爱闯祸之外就没有别的缺点了,而这些,夫人说了少主只是没长大,终有一日会改过来的!
跟在少主身边二十年,没见过少主对哪个姑娘感兴趣超过第二天,或许师琳姑娘就是少主改变的关键!
玄洺自信满满,发誓一定要做助攻,见她着装朴素,赶忙转移话题,问负责她院子的侍女:“彩繁姐姐,你怎么不给师琳姑娘打扮打扮?桌上那么多首饰,可是少爷昨日精挑细选一个下午选出来的呢!”
师琳姑娘你听听,少主他待姑娘家可大方、可体贴、可周到了!
彩繁无辜躺枪,正要答话,师琳抢先道:“不关彩繁姐姐的事,是我图方便不戴,多谢你家公子好意了。”
她今日换回了自己的发饰,既然在银面侠面前扬言对钟离二公子无意,不好佩戴他置办的华丽首饰去见 他,这样在他娘面前也能博个懂礼节的好印象。
玄洺哪懂这些,首饰这茬为少主讨不了好处,那就换别的嘛。
于是师琳吃着清淡病号饭,听他说了一箩筐好话,什么他家少主为了她辗转反侧,什么他家少主为她茶饭不思,什么他家少主忧心她的病情,天一亮就出去搜集治她的药材了。
前面那些多半是他故意为之,让他娘知晓他对她有多上心,后面那一条嘛,大概是为了方便做事,以此为由甩开庄里的其他人,他现在甚至可能再次做回银面侠了。
心不在焉吃完早饭,她喝了药,乖乖泡药浴,直至快晌午。
师琳踏出浴桶,慢悠悠穿上丁香色罗裙,感觉自己都快被药汤腌制入味了……这些草药混合在一起后,气味意外的还行。
她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赤身裸体,故而彩繁在院子内外做事,没事不会进来。
是以,舒樱的白隼从青空俯冲到她的院子里时,屋内仅有她一人。
白隼扑棱着翅膀站定,眼神是猛禽通有的锐利,腿上用白步条系着一个小信桶。
后天就再次毒发了,钟离靖那边所有办法都用了,但屡次遭到启王阻挠。如果隐门有小道消息,他们在不惊动启王的情况下悄悄去跟竺香豆的主人交涉,她就能避免第二次钻心剜骨之苦。
想起毒发时的痛苦,师琳取信筒的手紧张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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