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过几日,康梓岳找了个借口又到那巷口。

当日一个假乞丐正提个酒罐,一步三晃地走着。

康梓岳拍了他肩膀,他回过头来,打了个酒嗝:“谁啊?”

康梓岳将他掼到墙上:“我是你小爷!”

乞丐被这么一摔,清醒了点,认出了“顾骁”,连忙露出谄媚的笑意,打着酒嗝:“原来是顾老板!”

康梓岳嫌弃地捂住鼻子,不和他周旋,直说:“十两银子,还来!还有另外两个假乞丐呢?”

乞丐挣扎了一下,见根本打不过康梓岳,耍赖说:“哎哟顾老板,你说我什么时候拿您十两银子了啊?”

康梓岳直接揍了他一拳。

乞丐疼得“哎哎”叫唤:“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可是顾老板,钱是你给我的,我,我早全花了啊,你让我去找钱还你啊?”

康梓岳又提起拳头,乞丐吓得连忙说:“等一下别打了!我知道另外两个人去哪了!”

康梓岳心想,就算真拿不回三十两,把他们几个揍一遍也是好的,冷笑一声:“别想偷奸耍滑!”

乞丐连道不敢,领着康梓岳朝前走去。

大约过了几百步,一幢雕栏玉砌的高楼出现在眼前,门上挂着“成仙坊”的牌匾,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场所。

门口停着许多马车,有人气质高昂进门,也有人如丧考妣出门。

乞丐本想偷溜,康梓岳卡住他的喉咙:“等一下,这是哪?”

“哎哟老板,你是申县土生土长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哪呢?”乞丐说,“这是成仙坊,你进去,就欲死欲仙!”

康梓岳一下子想到不太好的东西,恶狠狠说:“我是正经人!才不会上青楼!”

乞丐委屈说:“顾这里是赌坊,不是青楼啊!”

康梓岳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便抓着乞丐进赌坊,要他指认人,果然在一张赌桌前看到另两个假乞丐。

另两人才不傻,一看老冤大头来了,脚底抹油跑了。

康梓岳脸黑得和锅底似的。

假乞丐想起那一拳头,害怕了,从兜里拿出半吊钱,说:“顾老板别生气啊,我我我现在就给你把十两银子赢回来!”

赌桌正好开局,赌的是骰子大小,乞丐听了听,把那吊钱小心翼翼放在“小”的赌盘上。

假乞丐是这里的熟人,立刻就有人说:“哎哟老三,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回来了?”

假乞丐叫苦不迭,没有留意到他那吊钱被康梓岳拿了起来。

康梓岳把那吊钱丢到了“大”那边。

“买定离手!开盘!”赌坊伙计高声唱道,把杯子掀开。

是大!

假乞丐搓手笑道:“顾老板厉害啊!”

康梓岳说:“别想走,十两银子必须还我。”

然而因为刚开盘,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时候,假乞丐趁着这空隙,如泥鳅一样溜走了。

康梓岳追不到人,“哼”了声,拿着那吊钱,却忽然找到了新法子——以他的能耐,这十两银子,能赚回来!

他穿越前,因身体虚弱,从没出过门,但老天夺走他的健康,却让他的耳力极好。

骰子六面,所刻数字不同,着落的声音也是不同的,所以他刚刚试着分辨了一下,买了大,果然如此。

“顾老板,好久不见。”忽的一人说。

康梓岳抬眼看,这人满身膘,肥头大耳朵,不正是吉祥布庄的老板刘庄么?

顾氏布庄和吉祥布庄是竞争关系,上回来找茬的,正是吉祥布庄的伙计。

康梓岳皮笑肉不笑:“刘老板,好久不见。”

刘庄说:“听说你家娘子厉害得紧,画的花样被林记买了,还大卖了,不过钟娘子性子强,顾老板也被管得很严吧?可真是辛苦啊。”

康梓岳风马牛不相及接了句:“我倒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倒不如说,他还希望钟苓苓多和他说说话,就算……

就算是被管着,也好过自己在房中无聊数羊吧。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他想看她的笑容。

刘庄噎了噎,说:“顾老板既然被管得严,怎么还来成仙坊,到时候输了钱……”

康梓岳回怼:“我是来赚钱的,不是输钱的。”

刘庄大笑:“顾老板现在性子直率多了,我们赌一把?”

康梓岳根本不带怕的:“成,你说怎么赌?”

只看刘庄招手对伙计说:“七把内,顾老板要是能赢五把,就把今日桌上赚的钱,分一半给顾老板。”

伙计道:“是,老板。”

原来成仙坊中赌桌是包出去的,康梓岳所在这张就是刘庄包的,日进不菲,他黑白都沾,难怪找人砸场子这么熟练。

康梓岳小声嘀咕:“才今日的收入?”

刘庄内里嘲讽,表面却问:“那顾老板是想?”

康梓岳说:“这样吧,我如果能中七连,你就把你半年来这赌桌的钱给我,我要是不行,就把顾氏布庄半年赚的钱给你,怎么样?”

刘庄笑了。

顾氏布庄营业半年的金额,差不多四五两银子,这对刘庄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狠压顾骁的面子,影响顾氏布庄的运营,只要今日顾骁输了,他有的是办法把布庄逼得关门。

吉祥布庄早该在申县独大了,但顾氏布庄总以价廉物美占优,怎能不叫生气?

刘庄早听说顾骁现在变成个半傻子,现在看果然如此,顾骁以前就从没赌过骰子,今日他输定了。

刘庄心里打着小九九,脸上却带着祥和的笑意,道:“好,这可是顾老板说的。”

而康梓岳则咋舌,既然是送上门来的羊毛,他就不客气地薅了。

很快又开了一局,这一瞬间,在康梓岳耳中,周遭那些嘈杂声渐渐退却,只有投资越来越快的骨碌声。

三个骰子以不同的节奏到处滚动着。

最后伙计停下来后,康梓岳押了“大”,伙计揭开杯子,十二点,大。

刘庄不甚在意,示意伙计继续,其余围观的人也都不在意,久在赌场,不过是押对了一次,很正常的。

直到第三把,康梓岳押了“小”又押对了,刘庄的神色才变了变。

他给个眼神,伙计收到后,这回摇得尽力了,过一会儿停下来,康梓岳押了“大”,还是中了。

连赢四把!这个运气确实很不错了,这张桌前渐渐聚起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

“四把了!顾老板是真会?”

“不能吧,以前也没见顾老板进成仙坊啊!”

“嗨,不过四把,上回董家的小儿子,不也靠运气应了五把么?”

“别说了,看看,看看。”

骰子又一次咕噜咕噜动了起来。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康梓岳押了小,等杯子一揭开——又中了!如果是运气,也该到头了吧?但偏偏没有,第六把,康梓岳照押不误,中!

众人哗然,先前的猜疑全部变成了钦佩,一个个等着第七把。

刘庄脸色铁青,笑着拍拍康梓岳的肩膀:“顾老弟,想不到你有这样的能耐啊?”

康梓岳拂开他的手,说:“运气运气。”不是他托大,就这玩意儿,小儿科!

刘庄已经不想再赌了,可是刚刚放出的话又收不回来,只能说:“老弟着实厉害,不过我这伙计手也累了,今天就……”

康梓岳才不管什么做人留一线的道理,哈哈一笑:“你怕什么?说赌的是你,现在找什么借口呢!”

而看客也都站在康梓岳那边:“刘老板,分明是你先提出来的,总不能耍赖吧!”

刘庄咽下想吐血的感觉,示意伙计,不管如何,摇出叠子,一定要把他拦下!

伙计盯着悠哉的康梓岳,额上冷汗连连,拿出了看家本领,摇了许久才停了下来。

康梓岳却没像前面六把那样立刻出手,他犹豫了。

刘庄心里头松口气,笑眯眯地说:“顾老板,请啊。”

看客也纷纷嘀咕,这一把,饶是最有经验的人,也没听出多少端倪。

康梓岳只听到,此时三个骰子堵在一起,若是他押大,那伙计开杯,骰子掉下来就是小,若是他押小,则会变成大。

端看伙计的操作。

康梓岳有点拿不准了,忽然想起钟苓苓说的:“仔不仔细,就看有没有心。”

他装作满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却发现伙计的手在颤抖,看来紧张的不止他一个人。

再仔细看,这伙计手指内扣,康梓岳想了想,如果按这个力度开,那掉下来的骰子,应该是小。

毕竟已经连着两把是“小”了,伙计估计会以为他要押大。

迟疑了这么久,周围都是叫押的声音。

康梓岳把手上的筹码转向了大,在发觉伙计咽口水之后,又放到了小上,而周围的赌徒早忍不住了,叫道:

“快开!”

“快点啊着急死人了!”

伙计的手一抖,掀开一看,骰子尚且没稳,他差点两眼上翻晕了——小!

周围都是喧哗声,半个赌场的人都来看热闹,也顺便见证了康梓岳赢了!

康梓岳长舒一口气,看向了刘庄:“怎么样,刘老板?”

傍晚,钟苓苓把账本合上。

这几天新账房陈先生告假,要准备乡试,乡试今年八月举办过一次,现在这次是增设的恩科,为在云凤山出事的太子祈福。

听说太子到现在病未痊愈,举国担忧。

陈先生准备科举去了,所以账目还是由她来看。

她揉揉眼睛,伸手摸把在桌上假寐的猪猪。

如今猪猪长大了一圈,橘白相间的毛发油亮,它眼睛圆溜溜的,好似总在观察着周边发生的事,可爱至极。

钟苓苓一边逗它,一边漫不经心说:“要增设恩科,看来这伤不轻啊,倒霉太子如果真死了……”

她噗嗤笑出来。

猪猪的耳朵抖了抖,猫眼眯了起来。

忽的,翠翠跑进院子来,高兴道:“夫人!爷回来了!”

钟苓苓不由奇怪:“回来便回来,怎么这么激动?”

翠翠说:“爷拉着辆车,上面都是钱两!”

作者有话要说:猫:又说我坏话,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