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雪还在下。
一早上,众人都按时来到了韩夫人院子里请早安,不管酷热夏天还是寒冬腊月,除非韩夫人特别免了的,家里的姨娘小姐都得清晨就来请安,空着肚子伺候大半个时辰,才能领了早饭各回小院去吃,今日自然也是如此。
“夫人,采薇就快要出嫁了,不知这嫁妆,准备的如何了?我这做亲姨娘的,也想关心关心。”只见坐下的王姨娘,开口向座首的韩夫人问道,其余几位姨娘并韩采薇也是一脸的好奇,只尚且年幼的四小姐一脸懵懂地不知道大人在说些什么。
“自然是按例准备着的,亏不了三小姐的。”韩夫人喝了口茶,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那可不能随便了,我们薇儿可是嫁的府城里的大官,还是正房娘子,嫁妆可不能亏待了她的,还是让我们看着点,可别被下人们拿一些破烂玩意儿充了数。”王姨娘扭着腰,夸张地说道。
韩夫人心里暗骂一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过转念想到上次老爷带回来信里所说,哥哥很重视和龚家的这场亲事,说是关系着日后的大计,又勉强挤出个笑脸。
“按照老爷的意思,三小姐的嫁妆,仅比照着大小姐的减两成,都是我亲自准备的,自然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的,莫不是王姨娘信不过我?”蠢东西,想也知道她是不会在这种明面上的事情做出理亏的。
王姨娘想了下当年大小姐出嫁的嫁妆,心里也是暗啐,没想到这毒妇竟这般舍得下本钱。
而另一边的赵姨娘心里也是颇为愤愤不平,当年她女儿二小姐出嫁时,可是比照着大小姐的嫁妆减少了六成,大小姐是嫡长女自不能相比较,但凭什么这韩采薇的比自己女儿多出四成,她心里暗想待会儿可要好好理论理论,现在还不是开口说话的时候。
“怎么可能是信不过夫人,只不过是我这亲姨娘也想尽一份心罢了,只可惜我这姨娘是个没本事的,给她添不起妆,能做的也就是只能关心关心。”王姨娘说着用帕子捂住眼睛,一副委屈得哭了的样子。
韩夫人看着她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心里腻烦不已,十几年了总是这般作态,这套拿来哄老爷还差不多,和她演个什么劲。不过想到她几日后就将是个死人了,于是咽下了斥责的话,只静静看着她表演,看她要作什么妖。
韩夫人没发话,其它人也都不好开口,只王姨娘继续哭诉到。
“可怜我的薇儿,自上次落水后大病一场,到如今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亲自准备,这亲事又这般的着急,前后竟然不过两个来月的时间,她竟连自己的嫁衣和贴身物件都来不及缝制,还有那给未来公婆夫君及家里众人的见面礼也还半分影子都没有。”
“我这做亲姨娘的,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啊,哪里来得及慢慢积攒给她添妆的哟。别人家的女儿,可都是好几年的备嫁时间,什么自然都准备得精细不已,可怜我的薇儿啊!”
“只想问夫人,这婚事能不能够往后推几个月啊,也让我们好好准备啊!”
韩夫人听到这里,怒斥道,“良辰吉日哪有你说往后推的,你怎这么愈发的不懂规矩了!”
其它姨娘听到她这要求也是暗自发笑,这王姨娘怕不是头脑发昏吧,成婚之日可是找人合出来的好日子,已和男方说定了的,怎么可能更改,那龚家岂是他们能随便对待的人家。
再说哪怕不想女儿出嫁,往后推几个月又有什么用,哭嚷半天竟然就为这?另外纷纷在心里嗤笑。
而一直安静着的韩采薇接过话来,“老爷夫人定的时间,既然不能推后让我有充足的时间备嫁,那便给我银钱,我自细细买来好东西。否则,硬是要如此仓促赶鸭子上架的话,我便不嫁了!”
这话一出,众人才明白,原来目的在这儿,原来还是要钱。
韩夫人听到这话,气得脸上的横肉微抖,握着茶杯的手指不由得用劲捏得关节泛白,这母女俩,眼皮子竟然这般浅,撒泼打诨的,竟然还敢当众威胁她?!
马上发怒道,“三小姐,你这规矩学到哪里去了?莫要跟着你那不明理的姨娘学坏了!”
转头又对王姨娘斥道,“我念你如今有孕在身,就不罚你了,不然就冲你这不知礼数,还教坏三小姐的表现,说到老爷那里去,也是家法伺候!”
没想到王姨娘和韩采薇听到她这些话,脸上丝毫没在怕的,是啊,不就是威胁嘛,谁怕谁呀,反正后面她们就跑了,去她的家法,伺候她自己个儿吧!
韩采薇梗着脖子,嚷嚷道,“我不管,如果不给我银钱备嫁,我便不嫁了,再逼我的话,大不了再跳一次湖!”
这话听得韩夫人眼皮直跳,上次跳湖就差点没救上来,这三小姐可真是个莽猪!
见韩采薇一副油盐不进的无赖样,韩夫人只得对王姨娘说到,“王姨娘,你就这样看着三小姐胡闹的,可别给三少爷和你肚子里这个做个坏榜样!”
这是拿三少爷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人呢!王姨娘嗤笑一声,要是不知道她的打算,她说不定还会怕一下,怕薇儿出嫁后,夫人会为难三少爷和自己。但现在,她岂还会怕。
于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我可说不听她,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个死犟的性子,她说的啥别人不答应的话,她真能说到做到的。”
韩夫人气得牙痒痒,只得开口说道,“二十两,多的没有了。”
“二十两?哼!打发叫花子呢!还不够我买一两件衣裳的!”韩采薇嗤笑到。
“那你想要多少?”韩夫人咬着后槽牙问到。
只见王姨娘悄悄给打了个手势,韩采薇接收到了之后,喊出到,“五百两,给我五百两我就老老实实按时出嫁,不然我就跳湖,你们能看守住我一时,绝对也有看守不住的时候!”
周围人都倒吸一口气,这可真敢狮子大张口啊,五百两,这可都够在县城里买个宅院的,那岂不是嫁妆里又能多套院子,顿时又觉得撒泼打诨能够多得这么多的话那还是很划算的,不由得目光又转为欣羡。
“不可能!家里绝对没那么多钱给你!”韩夫人断然拒绝道。
“500两,一分都不能少,不然我就不嫁!”韩采薇也断然喊道。
“休要再闹,不然我让护卫把你关起来,到时候你不嫁也得嫁!”韩夫人作势就要叫人。
“有本事一直关着我,然后把我绑上花轿!哪怕绑上了花轿,那我就撞死在洞房里。”韩采薇继续放着狠话。
根据她这些时日对这古代银子购买力的观察,500两差不多相当于现代的一百万,一个县城里的大地主,多给女儿一百万的陪嫁肯定是拿得出来的。
另外她们也是笃定了韩老爷和韩夫人很想她嫁给那龚老爷,好稳固与对方的关系,因此对自己也不会太强硬,不然岂不是不结亲反而结仇了,再加上原身之前跳过一次湖,已经证明了自己是有死的勇气的,一个死都不怕的人,岂还会怕你三言两语的威胁。
韩夫人也是个吝到极致的主,嫁妆那是为了给他韩家撑门面不得不出,要她额外再出钱那就是挖她的心肝,所以她也不想松口,局面一时僵持住了。
这时王姨娘站了出来,说到,“既然说给三小姐的嫁妆是比照着大小姐减两成的来,那这压箱银子便差不多该有500两,夫人不若把这钱拿来给采薇,让她用这钱去置办?”
韩夫人听到这话,狐疑地问到,“这样你岂会愿意?你拿了这500两后,压箱底的可就不会再给你了,但嫁妆单子上还是会拟定压箱银500两。”
“不行,我就是要额外的五百两,嫁妆里的压箱银我也要!”韩采薇马上拒绝到。
韩夫人气得额头都快要冒青筋了。
还是王姨娘上前劝到,“薇儿,俗话说,拿到手的才算是自己的,咱们只是想拿点钱给你置办点体面的见面礼,好抬高你在婆家的地位,目的也不是为了掏空家里,毕竟你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呢,我也还要在这里讨生活,要不就这样?”
韩采薇想了想,犹豫了下说,“六百两,必须现在给我,不然我就还是要额外的五百两!”
“那你怎么保证你拿了这六百两就会老老实实发嫁?”韩夫人算了算只要再多出一百两,心里还是痛,但相比500两来说还算是能接受,于是质问到。
“我发誓,如果拿了这600两还不好好发嫁,韩采薇将不得好死!”她笃定地说到,发证她又没说哪个韩采薇,那个古代的韩采薇早就死掉了。
“并且我可是去做正房娘子的,拿到这笔钱,日后我会好好经营在夫家的关系,为兄长和弟弟们打算。”随即她又补充道。
时人重视誓言,听她如此发毒誓,韩夫人有些意动。而王姨娘听到她如此发誓,这可不是她们之前说好的,她则是有些不安,还是韩采薇安抚地拍了下她的手,她这才没有说什么。
“好,那我就现在给你600两,允你一日出去采购备嫁,不过为了你的安全,我会派两个护卫保护着你。”韩夫人妥协到,毕竟她也真的不想闹到绑着她上花轿那一步,的确像她说得,日后还需要她多多巩固和龚家的关系,不宜结成死仇。
只是想到自己要多出一百两,她还是很心痛,只能安慰自己,等她悄悄做掉三少爷和王姨娘后,能省下十倍不止,就当是把她亲娘亲弟弟省下来的钱挪一点给她了,这么想心里才舒服一点。
不过她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几人拿了这钱竟然是为了逃跑,身份路引都在自己这里,天寒地冻的,她一个门都没出过几回的弱女子能够跑到哪里去。日后一切明朗了之后,韩夫人自是被气了个仰倒不提。
“钱马上给到位,护卫您爱派几个派几个,不打扰我采买就行。”韩采薇撇撇嘴说到。
只见韩夫人叫来刘嬷嬷近前交代一番,不一会儿刘嬷嬷就从内间拿出两张银票并几个银锭子,说到,“三小姐,您收好,这是600两,银票可是盛记钱庄的,国内最大的钱庄,府城和县里哪里都可兑换,做不了假。”
看王姨娘点头,韩采薇这才点了点数,看够数这才一把接过来,银票塞进自己怀里,银子则放进了宽大的袖口里,动作之豪放,看得屋内众人咂舌不已。
不过她可没管众人如何是想,只一把拉过王姨娘,后面跟着韩夫人安排的两个家丁护卫,再叫上韩武常一起,向县里的主要商业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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