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的驴车上,王姨娘尽量让自己舒服地半躺着,韩采薇坐在后面支撑着她的背,而彭大妞和小田珠则坐在她俩边上。
彭大妞作为家里最大的女孩,十岁就颇会照顾人,此时正把五岁的小田珠紧紧搂在怀里,两个小女孩一路上都没吵闹,只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乖巧得不行。
赶路挺无聊的,韩采薇尽量看着路两边的景致打发时间,可冰天冻地的,着实没啥好景致,只得时不时悄悄给王姨娘的水囊里换上热水,同时扔着石子儿玩。
驴车不断路过北上的流民,她不由得好奇,“这些人为什么不等开春了再北上,那时候天气好得多,路上多多少少也能找到些吃的。”
王姨娘她们也都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从夏天开始,就不断陆陆续续有流民经过,到了冬天格外多。
阎二守城墙时候看得多一些,他边赶着张家的牛车边说道,“之前来的条件都要更好一些,还有马车、牛车、驴车的,只是到了后来,才越来越破,行囊也越来越少。”
至于这些流民到底经历了什么,大家都没有细致了解过,还是后来到了歇脚店里,阎二和一个流民攀谈了一番,才了解到了一些。
原来南方隔壁省自夏天旱灾到蝗灾再到冬天的涝灾,已经闹腾了半年之久了。
开始是条件好的大户人家才会北上避难,后来随着涝灾,房屋都被冲垮,到处积水一片,哪怕家里有点钱,也都买不着粮了,又迟迟等不到朝廷的赈灾,实在是待不下去了,等不到开春就都不得不出门逃荒。
有往更南边走的,也有往西北京城方向去的,不过更多是往北来汉阳府这边的,因为距离相对最近。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有出来太阳,只不过这冬天的太阳光照在人身上没有半分热度。
一行人不停歇地赶了三个多时辰的路,看时间已经到了正午时分,这才下了官道,找了个还算平坦的地方原地休整一番。
韩家的小黑驴拉着行李和人走了这半天,累得呵哧呵哧直喘粗气,可把韩大弟心疼得,自己都顾不上吃,就连忙去给它喂水喂麦麸,还附赠了一番轻柔按摩,看得王姨娘和韩采薇一阵好笑。
“等我们安定下来,你好好找个事情做,挣钱买头牛去,你看隔壁张家和田家那牛,可比咱这驴子得劲儿多了。”王姨娘鼓励儿子道
韩大弟连忙说,“你别当着咱家小黑说这话,它会生气的,它这一路也可厉害可听话了呢!”
这话说得周围人听到都一阵好笑,这韩家小子生得壮实力气又大,那天看到他那一手的杀贼手法,还以为是个凶悍的,这半天相处下来才发现还是个孩子。
不过这个孩子可把他娘和他姐护得紧得很,路上但凡有流民敢多看几眼,必然会被他狠狠瞪过去,现在竟然连家里的驴子也开始护上了。
而韩家那女儿,也是懂事的很,一路都细心照顾她娘,一会儿问问累不,一会儿又问问饿不,贴心得很。
众人纷纷都对王姨娘恭维说两孩子都教得不错,喜得王姨娘心里像喝了蜜似的。
车上坐了半天,此时手脚都有些僵硬了,众人下车后先是活动下身体,然后便是生火煮点热水,喝点热水暖和下身子,配合着干粮,就是午饭了。
一行虽有近三十人,但孩子居多,其中最小的就是张家的小钉子,才两岁,却一路也不哭不闹,虎头虎脑的看得王姨娘一阵心爱,只希望自己肚子里这个也能这样可爱乖巧。
而田家的田孝、田顺,以及彭家的彭小河、彭小山,都是人嫌狗厌的年纪,一路兴奋地嗷嗷嗷叫个不停,这会儿刚停下来就又到处跑开了,急得各家大人拿着鞭子就揍。
韩采薇就把这些打孩子的场景当成热闹看了,勉强打发下时间。
然后便从驴车上搬下自家准备的小铁锅和木柴,象征性地烧了点热水,还给王姨娘泡了点热红糖水喝,这红糖还是她当时在韩府截留下来的。
韩家中午准备吃肉饼,放在火上稍微烤了下,淡淡的肉香味飘散开去,可把边上几个小孩子馋得。
只见彭小河领着弟弟彭小山,眼巴巴瞅着他们的肉饼,搞得三人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一阵尴尬。
还是边上的彭大娘跑过来,一把搂住两个孙子到了一边去。
韩采薇看了另外几家的吃食,主要是黑灰色的杂粮馒头,的确是不如自家肉饼香,可惜她们准备的也没有多的,有多的也不敢给呀,给谁不给谁的别平白生了争端。
而另一边彭大娘并几个儿媳妇都在心里嘀咕,这韩家虽然没了男人,条件却还不错呀,估计是乡下土财主,看那老婆女儿水嫩的,一看就是没做过活儿的,再看看那吃食,啧啧。
第一天的路途还算顺利,中途只短暂歇息了几次,给驴和马喂了水和麦麸,人吃了点干粮,就又继续出发,到傍晚便赶到了第一家歇脚店。
此时这家歇脚店人颇多,等他们一行牵着驴马进入院子里后,更是显得人挤人满满当当的。
“什么?一间下房要40文?!”前去问价的田二惊叫出声。
边上的彭大和彭二也是一脸惊诧,要知道出来之前他们可是打听过的,一间下房可是只要10文的,这生生涨了四倍呀!
“店家你这莫不是宰客吧!”彭大粗声问道,他生得高大粗犷,瞪大眼睛粗声问起来颇有一番气势。
那看着像是店小二的伙计只得陪笑道,“客官,咱哪里敢呀,现在对谁都是这个价,实在房间紧张,您还请多担待。”
要知道一个壮劳力,干苦力活的话,一天也就只能挣个二三十文,所以这一晚上四十文可真的是算贵的了,尤其还是最便宜的下房。
几人去看了那下房,房间和床都小得很,最多睡两个人。
没得办法,总不能睡在野外吧,贵也得住呀。
张家五人加阎二一起定了三间,田家六人也是三间。
彭家人多,这房费可真的是付得肉疼,十三人定了六间,多出来个彭小河,则被塞去和韩大弟睡去了。
韩采薇手上有钱,可也不能露富,所以也是随大众定的是下房,虽说仅够容纳两个人,不过好歹风吹不着,挤一点也还算暖和。
流民中也有付不起这房费的,便在院子里找个角落窝着过一夜,不过这种天气,窝在外面可实在不好受。
除了房费,这里热水和吃食也都要钱,还都不便宜。
王姨娘念念叨叨地只给韩大弟要了一盆热水,她自己则和女儿悄悄躲在屋内,用空间的热水稍微擦洗了下。
吃食自然也没要这店里的,三人就着热水啃了几个馒头肉饼,王姨娘额外吃了两个鸡蛋,就算作晚饭了。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很疲惫,韩采薇却不敢睡沉了去,谁知道还会不会人来打她们的主意,虽然她们值钱的都放进空间里了,但就怕那些不长眼的。
后半夜果然有人在她们门口晃晃悠悠,吓得韩采薇一把竖了起来,竖着耳朵警惕地盯着门口,手上则拿着石头随时准备扔出去。
好在那贼人估计有几分顾忌他们一行人多,最终没有推门而入,不然可能又要见血了,她长吁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众人退了房,也没吃店里的吃食,只啃了自家带的干粮,便又出发了。
出去之时还看到那些住在上等房的人,穿得算不上十分华丽,但也足够齐整,坐的则是马车,一看就知道是哪里的富户,边上跟着一众护卫,鼻孔朝天,看着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不过这年头,事实证明,越低调越好,搞偶像包袱是要不得的。
这不,等他们又行了半日,便碰到了刚被打劫了的那家富户。
阎二和韩大弟胆子大,凑上去看了下,发现竟然死掉了四个护卫,男主人也被杀死,马车行李全都被抢走了,只余下一家老弱妇孺和尸体们一起痛哭并瑟瑟发抖。
哭嚎声久久没有散去,还是路过的好心人提醒她们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那一家才匆忙收敛了尸体,徒步往前走去。
“听说是一拨流匪干的,一行几十个人呢,就从路边杀了出来,那点护卫压根儿没有抵抗之力。”阎二说着打听来的消息。
吓得众人一阵好怕,又庆幸自己这一行看着就不像多有油水的样子,流匪估计也看不上,为了他们这点家当,拼命抢一场划不来。
当晚可没有歇脚店可供住宿了,还是田二之前走过这条路,知道前面不远处有个村子可供借宿,于是众人便下了官道向那村子行去。
哪知却被拦在了村外。
却原来这村子前段时间借宿过程中,发生过多起偷盗和抢劫事件,于是村民们便组织起来不让流民和过路人随便进。
“要进可以,得交过路费,一人四十文!”只见一个粗壮的村民汉子站在栅栏处吆喝道。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气,这怎么又是四十文,进去了还得找借宿的人家,估计也少不了花钱。
唉,出门难呐,不是要命就是要钱!
可还是那句话,能不出门的话,谁又愿意出呢,这不都是迫不得已嘛。
不得已众人只好交了钱进去找借宿人家去了。
当晚韩采薇三人睡在了一户农家里,这家人口还算简单,只一个老娘并下面一儿一女。
但因为和同行的其他人分开了,大家都借宿在不同的人家里,心里并不十分踏实,于是当晚韩家三人睡在了一间屋子里,幸好火炕盘得大,睡三个人都还算宽敞,收了他们四十文。
当晚,韩大弟呼呼睡去,王姨娘也浅浅睡去,而韩采薇则迟迟睡不着。
随着距离府城越来越近,她这心里着实有些担心,去了能进吗?进了会不会碰到韩老爷他们?进了又能一直待在里面吗?不能进的话,一家人又该去哪儿呢?未来哪里能安定?安定了又能做点什么?
一个个问题不断从脑袋里冒出来,却一个答案也没有。
而此时众人都挂念着的府城,也着实不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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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列表:
张家(6人,一辆牛车):张大爷、张大娘、张大嫂、张小妹(15岁)、小钉子(2岁)、阎二
田家(5人,一辆牛车):田大娘、田二、田二嫂、田孝(9岁),田顺(7岁),田珠(5岁)
彭家(13人,三辆驴车):彭大、彭大嫂、彭大妞(10岁)、彭二妞(9岁)、彭招娣(7岁)、彭小山(6岁);彭二、彭二嫂、彭小河(8岁)、彭小花(5岁);彭小妹(1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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