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苍溟碧云海天宽,浩荡度化风雨寒。
突兀大具各风采,蛟蜃吹玉纵情天。
在绛霄宫一念师太设摆丰宴款待森孩儿的第二天,森孩儿便因急于赶回嵩山寻找妻儿,天刚蒙蒙亮,便轻装上路了。
他一心牵挂着阿盖和悟一子,尤其是想看看儿子悟一子长有多高了,毕竟是一别数载啊!
一只黑蛾,翅膀上镶着一圈白色的细边。
这是松毒蛾。它昏迷在冰凉的露水中。
森孩儿轻轻用手一弹,指风便吹干了松毒蛾翅膀上的露水。然而它刚一飞起,就凶猛地咬向森孩儿。
森孩儿苦笑着心道:连这松毒蛾也和邪派人物一样,丝毫不能怜悯于它。便轻吸一口内气,已然飞扑近身的松毒蛾,竟速度猛快,飞入森孩儿的口中,成了一道佳肴。
堪堪走了一天一夜。黄昏时分,森孩儿已然来到离嵩山只有五百里处的松云寺中。
森孩儿放眼望去,见松云寺气势雄伟,山脊鳞比,错落有致,角上龙头张口鼓目,形态神韵逼真,花拱上尚有“双龙戏珠”、“风落牡丹”、“丹凤朝阳”壁雕。
森孩儿心道:“何不在此休息一夜,五更动身,天一亮即可到达嵩山,见到妻儿了!”
于是宏声问道:“里面有人吗?”
寺门“吱扭”一声旋开,出来一个小沙弥,见到森孩儿,已然神态慌乱。森孩儿艺高人胆大,随小沙弥进入寺内。
寺内有两株高大的银杏树,树周围香火缭绕,看时竟像鼎盛非常的样子。
小沙弥把森孩儿领进一间偏房,又端来一些素鸡、豆干和泡好的一壶茶,便径直去了。
森孩儿也不管他,胡乱吃些,又将茶水一饮而尽,倒头便睡。
也是因为一路狂奔,加上连日来损耗功力,森孩儿一会儿便进入梦乡。
子夜时分,森孩儿忽然被一阵哭泣声惊醒。他急忙就近向前,细细窥听。原来竟是一位女子在哭泣。
森孩儿心中奇道:“松云寺里,怎么会有女子?”
正在纳闷,就听一个男人狞厉无比地说道:
“哭什么,老子占据这松云寺仅半年,夜夜抓回来的女人,都他妈的只会哭嚎!我告诉你,凡是上了床只会哭的,老子都他妈的捏断他的脖子!”
果然,这一句话说出后,那女子停止哭泣,抽声哀求道:
“求求你,行行好,今天是我与郎君拜堂的日子,你放我回去,等过了明天,我再来陪你。不然洞房之中不见了我的影子,客人一走,夫君他会着急的!”
那个男人一听,啧啧怪笑着,淫然言道:
“美人,你走了,你就不怕我也着急吗?”
借着月光,森孩儿从窗缝之中,看那男人满面彩油之气,年纪已然不小,中等身材,穿一身素锦长衫,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摸那女子。再看那女子,端的赛过月宫中嫦娥。
女子又哀言求道:
“那就完了事,放我回去与郎君……”
“哈哈哈哈!”那男人一阵大笑,奸声说道:“等完了事,你一番大享受,恐怕就跟定我皇甫昭了!也行,先干正经事,再看你的具体表现,最后看我的心情。还不快脱衣服?!”
“这……”女子为难道:“就在外面?”
“说得不错,我要让你见识见识!”
女子又要哭,转念一想,反正逃不过此劫,索性依了他吧,不然性命恐也难保。
只见女子缓缓脱去外衫,退去内裙,最后只剩下护身内衣。
森孩儿闭上眼睛,不愿再看。
皇甫昭一点女子腹下之穴,那女子竟然马上动起情来,稀里糊涂就脱得一丝不挂了。
森孩儿悄悄打开房门,隐去身形,来到银杏树下,顺手摘下一片树叶,朝着二人轻轻一弹……
就见正在急于用功的皇甫昭一个踉跄,怪叫一声:
“什么人,竟然暗算老子!”
就见森孩儿暴涨骨骼,竟变成一个奇胖无比的游侠,忽然现身,朗声喝道:
“淫贼,还不住手!”
森孩儿这一现身,皇甫昭已然大怒道:
“何方人士,敢搅老子的好事?我看你是活够了,还是越胖越糊涂了?”
那女子一见有人,惊叫一声,躲到树影之中。
森孩儿宏声喝道:
“江湖败类,竟敢强抢民女,真是无耻小人!”
森孩儿这一骂,皇甫昭反而啧啧大笑起来,说道:
“说得不错!老子正是以无耻闻名于江湖的皇甫昭,你可曾听说过?”
森孩子儿暗压怒气,沉声说道:
“你不就是采花大盗韦调达那个淫贼的徒儿吗?”
皇甫昭大笑道:
“也可以这么说。但你一定不会想到,韦调达所学的房中秘术尚不及我的十之六七!”
森孩儿冷笑道:
“韦调达这个淫贼,虽然被梁溪少锡城鸿山南麓铁山寺木空大师以吐火玄功击毙,遗臭江湖,但他毕竟是你的师父,你竟连师父也如此不敬,可见你比韦调达之坏,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甫昭竟有些得意忘形地说道:
“你这胖者果然聪明,把老子说得如此之坏。哈哈,我也将是天下第一坏啦!”
森孩儿怒道: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皇甫昭一怔,旋即摇摇头,沉声厉言道:
“你这江湖无名之辈,我怎会知道?”
森孩儿哈哈一笑,正声言道:
“那就让你试试我这无名之辈的招数吧!”
森孩儿一声长啸,旋即使用“直泄天机笑笑元功”,缓缓一笑。
就听庙中的两棵银杏树,“咔嚓”一声巨响,拦腰折断。
森孩儿又暗念了一句什么,又见银杏树倏然扶正,恢复原状。
再看皇甫昭时,早已目瞪口呆。待他刚一清醒,便惊叫道: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泰山秘术?好,你等着,有你害怕的人!”
不等森孩儿发话,皇甫昭狂展身形,如同鬼魅,转眼之间就跑得无有踪影。
那女子方才颤颤抖抖地从树影中走出,一下跪在地上,哭道:
“大侠,救救小女子!”
森孩儿朗朗一笑,只说了一声:
“你回去吧!”
再看这女子,竟也早不知去向。
“阿弥陀佛!多谢这位施主相救,逐走恶人,小寺才得以清宁,老衲感谢不尽!”
松云寺住持笑容可掬,合十谢道。
先前的那个小沙弥早已过来,对森孩儿道一声“阿弥陀佛”,指着住持说道:
“这是我师父,法号淡然,乃当今一流棋圣!”
淡然大师微微笑道:
“方外之人,何言虚名!不知大侠尊姓大名?”
森孩儿并不想暴露身份,他见松云寺住持淡然大师虽武功低微,但面容和善,便拱手答道:
“大师乃佛门高人,我这游方侠客,无名无姓,怎敢染大师佛耳?”
万万没有料到,淡然大师不光是棋术在天下有名,而且还极为固执。他微微笑道:
“游方侠客,岂可无名无姓?既然大侠不肯下告于老衲,老衲只好请与大侠对弈一局。倘若老衲侥幸先胜一局,还望大侠留下姓名,如何?”
森孩儿点头笑道:
“既是大师所请,我岂有不遵之理?就与大师对弈便是!”
淡然大师在棋术上确实有造诣,扬名于江湖几十载,对棋理也颇有研究,曾著《棋经》行于天下。
森孩儿忽然想起在衡山之巅与衡山叟师父对弈时,衡山叟提起过天下棋圣淡然和尚,不想今日竟在松云寺相见。
森孩儿恭然说道:
“我弈理不通,还请大师指点评说,如何?”
淡然大师一笑,说道:
“大侠何必自谦?这棋术之道,无非十诀。”
森孩儿谦声言道:
“请大师明示!”
淡然大师将棋盘铺下,交给森孩儿一副白子,这才说道:
“这棋经十诀,乃一不得贪胜,二入界宜缓,三攻彼顾我,四弃子争先,五舍小救大,六逢危须弃,七慎勿轻速,八动须相应,九彼强自保,十势孤取和。老衲所述言简意赅,极为中肯,历来为棋家奉为金科玉律。”
言罢,淡然大师续说道:
“大侠请!”
森孩儿拿起一子,轻点于对方星位。
淡然大师言道:
“天地万物间的一切数字,都是以一开始。棋盘的总路数三百六十有一,一就是数之主体,其余均由一而派生,并运动于四方。三百六十以象周天之数。分而为四隅,以象征四时,隅各九十路,借以象征每季之天数。棋盘外围七十二路,乃象征气候时节。所下棋局,至今未有相同者,正所谓日日新矣。”
淡然大师也在对方左边星位点下一子。
正在这时,森孩儿忽听远处传来“怦怦”的巨响。看淡然大师时,淡然大师笑道:
“此声近来时有发生,听说是一个异人所修玄功而为。不去管他,下棋为最。”
竟然冷静自如。
森孩儿转而问道:
“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大师点拨。”
“但说无妨!”
淡然大师静而答之。
“何谓合战?”
森孩儿问道。
淡然大师言道:“此合战,正是老衲所修《棋经》中之一篇。博弈之道,贵乎谨严。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占角,此棋家之常法。法曰:‘宁输一子,勿失一先。有先而后,有后而先。击左则视右,攻后则瞻前。两生勿断,皆活勿连。阔而不可太疏,密而切忌太促。与其恋子而求生,不如弃之而取势。与其无理而强行,不如因之而自补。彼众我寡,先谋其生。我众彼寡,务张其势。善胜者不争,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对弈始以正合,终以奇胜,但仍须四顾其地,掩人不备。凡敌无事而自补者,小心侵袭。凡弃小而不就者,防有大心。随手而下者,无谋之人也。不思而应者,取败之道也。此乃合战是也。’”
森孩儿点点头,又投入一子。
又听那个“怦怦”声渐近,淡然大师笑道:
“此声乃在数百里之遥,大侠不必分心。这人若真到此松云寺,当还在天亮之后。”
淡然大师又续道:
“弈者,绪多则势分,势分则难救,正所谓投棋勿逼,逼则使彼实而我虚。虚则易攻,实则难破,临时变通,宜勿执一。”
淡然大师说完,又投下一子。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总共才走三十六着棋。
忽听淡然大师说道:
“大侠输了,老衲胜了九路。”
森孩儿惊异不止,心想:“怎么会只下了区区三十六着,却已然输了九路?”
森孩儿急忙稳住心绪,仔细看时,只觉此局十分奇妙,似乎已成“邓艾开蜀势”。
这时,远处的“怦怦”之声似乎又强烈了许多。
森孩儿对淡然大师笑道:
“我还不见输状,大师怎么会已胜九路?”
淡淡大师微微一笑,说道:
“《凡遇要处总诀》曰:起手据边隅,逸己攻人原在是。入腹争正面,制孤克敌验于斯。镇头大而含笼制虚,宽攻为妙。尖路小以阻渡避坚,紧处为宜。而在这几处要害,大侠均有缺陷,怎能不输?”
森孩儿摇头言道:
“我还不以为输,望大师容我三思。”
忽然,森孩儿目光一亮,旋即拿起一子,在淡然大师似乎没有注目之处,点了下去。随即笑道:
“大师输我十三子!”
这次轮到淡然大师一怔。他端详半天,果然哈哈一笑,点头言道:
“大侠的确身手不凡。这着棋在二十步以后,便起到力挽狂澜、转败为胜之作用。妙哉!二十步以后,大侠之弈,已在实实虚虚之间,正正奇奇之妙耳。不过,老衲也不以为输,要以《仙机武库》中的妙招再反败取胜!”
果然,淡然大师下了几手后,形势愈发显得攻杀凌厉,妙招迭出。
森孩儿佩然问道:
“大师方才以一子解开重围,可有说法?”
淡然大师笑道:
“此乃一子解双征,素有‘眼病休看解征棋’之说。此对弈分为九品,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入神者,神游局内,妙而不知。坐照者,不动神思,万象炯明。具体者,人各有长,兼而备之。通幽者,心灵开朗,知意达妙。用智者,不具神知,只图谋算。小巧者,素借巧法,妙路胜人。斗力者,棋法不胜,反搏较力。若愚者,愚拙不救,不可侵犯。守拙者,远疏巧智,自守钝拙。”
话音刚落,远处的“怦怦”声突然来到近前,声如万罄狂击、海啸山摧。
淡然大师功力低微,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但他兀自挺住,口中疾诵《大庄严论经》,以平心绪。
毕竟是有道高僧,加上淡然大师棋艺绝伦,而棋者更是讲究心法沉稳,故而才堪堪忍住。
来人正是隐居海底岩洞之中,曾吞食有一万人精气、脉息,而最终练成了普天大法一念通的惊世恶魔吐鲁浑。只见他通体红亮,面目狰狞。
本来,练就一念通之人,最怕阳光和温度,只是不知吐鲁浑又练成何种玄功,竟闯入江湖。
森孩儿暗闭心息,不由得大骇。心道:此人是谁?照此“怦怦”作响,难道是他的脉息之声?如此高人,恐五岳山王所授玄功,一时也无法阻挡。
就听吐鲁浑“哇哇”一阵乱笑,立时黑风大作,威力无穷。风旋之处,将松云寺连根拔起,天空阴云也一扫而空。远山更是摇荡成舟,地上泥石飞扬,惊起的鹰鸦早就化成粉尘,泉水溪流奔突成柱,直喷云霄……
森孩儿急忙静定心神,运用十二月气法,又施华山王师父所授的气邪归正江梅引之玄法,堪堪将飞旋于空中的松云寺硬是拉回,放到原处。
吐鲁浑大声说道:
“小小孩童,竟有如此功力,敢从我手中夺去松云寺!你叫什么名字,说出来让我听听!”
森孩儿缩动骨骼,恢复原貌,正声说道:
“我就是森孩儿!”
吐鲁浑听见,哇哇大叫道:
“原来你就是持有金骨王牌的小小孩童!哇呀呀,听话!你把金骨王牌交我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
森孩儿宏声说道:
“金骨王牌乃五岳之信物,又怎会交给你这魔头!”
吐鲁浑哈哈大笑,但见长手一伸,已然抓住森孩儿的手臂。
森孩儿疾出一指,乃华山指中的第三指,叫“华山隐居”,是无声发出,却力道最强的一指。
森孩儿何以一出手,便使出第三式“华山隐居”呢?
原来,森孩儿见吐鲁浑如此魔威,恐用其他指法对其无用,反受其累,故一出手就点出第三式“华山隐居”。
熟知华山指的人都知其威力。可是,此时森孩儿一指点在吐鲁浑的玄关要脉上,只是如同点在一团乱麻败絮之中。
吐鲁浑哈哈大笑,狞然斥道:
“我早已不知穴道、脉络是何等物什。我就是穴道,我就是脉络!小小孩童这一指,弄得我一塌糊涂地痒痒。哇呀呀!这一指叫什么名称,我怎么没有见过?”
森孩儿见一指下去,竟奈何不了吐鲁浑,已是暗叫不好。
听见吐鲁浑问及此指,森孩儿宏声说道:
“你连此指都不知晓?可见你太无知!难道你来自天外?”
吐鲁浑一怔,旋即言道:
“天外?天外是哪里,难道天外的武功很是高强吗?”
吐鲁浑续言说道:
“唉!我也不知我来自哪里,但回去的路还是不会错的。”
森孩儿见吐鲁浑虽武功高深莫测,但对于天下之事所知甚少,便灵机一动,朗声言道:
“我看你怕是连回去的路也不记得啦!不信,你回去试试!”
吐鲁浑哇哇一阵乱叫道:
“你这小小孩童,胡说八道!我这就回给你看!”
刚要走,又转身厉声说道:
“我不能坏了我的规矩,你必须给我讲一个能让我高兴的故事,才允许你从我的面前过去。”
森孩儿笑道:“你搞错了,是你从我面前过去。我哪里也不去,从你面前过去干什么?”
吐鲁浑气道:
“我怎会搞错?只要我面前的人,从我的眼前看不见了,就算是过去了。”
森孩儿点头言道:
“也算有理,只是……只是你这‘怦怦怦’、‘冬冬冬’的声音太大太吵,你能否闭住心息?”
果见吐鲁浑闭住脉搏与呼吸,“冬冬”、“怦怦”之声戛然止住。
森孩儿这才开始给吐鲁浑讲一个故事。
从前,波罗城有一位国王,名叫梵志。那时,波罗城里有一位旃茶罗,懂得健陀罗的念咒语的方法。靠着咒语的力量,能够飞上天空,到香山中去采得平时没有的奇妙无量花果,带回波罗城献给国王。
国王看见他对自己如此恭敬,十分高兴,遂赏赐给旃茶罗一些村庄。
这时,南天竺有一位摩纳婆,为了学习咒语,来到波罗城。他问众人道:
“这里有谁会念咒语?”
大家听他这样问,就告诉他道:
“此城现今有一位旃茶罗,最会念咒语!”
摩纳婆听后,便来到旃茶罗的住地,合掌说道:
“我到此地,乃专程拜你为师的!”
旃茶罗问道:
“你想得到什么呢?”
摩纳婆答道:
“我想学会念咒语。”
旃茶罗哈哈一笑,当即便念了一首颂诗道:
“咒语不传人,咒语换方教,或是侍候我,或是换珍宝。若是不如此,纵死也不教!”
摩纳婆听罢,惑然问道:
“我没有珍宝,只能用两只手侍候你,那什么时候可以学到这咒语呢?”
旃茶罗哼声说道:
“要侍候我十二年,才知道学不学得到!”
为了学会咒语,摩纳婆一心侍候旃茶罗,渐渐过了一年。
一次,旃茶罗出去与亲友聚会,喝得大醉,夜晚才回到家里。
摩纳婆看见这样,心里想道:
“今晚我要特别小心地侍候他。”
他马上铺上床席,让旃茶罗睡下。但是,床的横木空然折断。摩纳婆一见,急忙钻进床下,用脊背撑住床板。旃茶罗已然大醉,吐出的脏物,全都吐到摩纳婆身上。
半夜,旃茶罗醒来,见状大喜,说道:
“我很喜欢你,你快出来,去洗干净,我这就教你念咒语!”
于是,旃茶罗没有等到十二年,便把咒语教给了摩纳婆。
摩纳婆立即就飞上天空,到了香山,采得平常没有的奇妙无量花果,献给了国王身边的一位大臣。
大臣马上对国王说道:
“这摩纳婆的咒语比旃茶罗还高明。干脆赶走旃茶罗,让摩纳婆代替他!”
就在这时,旃茶罗飞到国王这里,恭敬却又很有尊严地说道:
“大臣此策,乃败坏我名誉之下策。谁不知摩纳婆是我的弟子,又怎会比我高明?如果他说自己比我高明,用不着你赶我,我自己就会离开这个城市。”
国王叫摩纳婆到近前,问他道:
“你是不是比旃茶罗的咒语高明?他是不是你的师父?”
摩纳婆方才已经听见他们的谈话,加上他是一个卑贱的小人,就媚言说道:
“我当然比旃茶罗的咒语高明!国王你才是我的师父呀!”
旃茶罗大惊而怒道:
“既是如此,我就告辞了。但我同时要带走摩纳婆的咒语和国王的权力!”
说完,飞上天空,向远方而去。
旃茶罗刚一走,摩纳婆的咒语即刻失去灵性,而国王的话也不再被大臣们尊为圣旨。
森孩儿的故事讲完了,吐鲁浑哈哈大笑道:
“这旃茶罗很有意思,有些像我!”
森孩儿急忙言道:
“那么,你可以从我面前过去了,去寻找回去的路吧!”
吐鲁浑哇哇大叫道:
“回去了,回去了!我怎么会找不到回去的路呢?”
吐鲁浑哇哇大叫着,又打开心脉,一路“怦怦”、“冬冬”地消失在远方。
不知过了多久,人们才发现天已大亮了。
众人见地掘尺许,鸟雀遍地,巨树腰折,再回想吐鲁浑的狰狞面孔,禁不住怦然心跳。
淡然大师对森孩儿言道:
“大侠原来就是森孩儿,老衲与你并非外人。你师父玄机子,还曾经途经松云寺小憩,与老衲算是至交棋友,曾一日之内,对弈三局,虽均负于老衲,但玄机子败而不躁、谈笑风生。”
又一指那两棵已然倾斜的银杏树,笑道:
“这两株银杏,乃玄机子与老衲共同栽种,三年即已长得参天,真是奇哉!大侠若有兴致,再与老衲下上一局,如何?”
对棋艺竟是万般迷恋。
森孩儿本想就此别过,去寻找妻儿,但听淡然大师说与师父是至交棋友,便不好推辞。
森孩儿微微笑道:
“既然大师乃恩师棋友,那晚辈理当代师应命,陪大师再下一盘!还请大师指正则个!”
只是,棋盘与棋子均早被吐鲁浑发功吹跑,又怎能下棋?当年森孩儿与衡山叟师父对弈,乃是有棋无盘,但今天无棋无盘,却怎生下得?
淡然大师一笑,朗声言道:
“大侠休要疑虑,老衲自有妙计。”
淡然大师轻咳一声,吩咐小沙弥道:
“去暗室把宝贝取来。”
一会儿工夫,小沙弥与另外几位僧人抬来一大块玉制碑石。该碑略长五丈,厚半尺,宽四丈,如此之大的一块玉制碑石,恐天下再无第二。
淡然大师笑道:
“每隔三年,棋手就须对弈较量,胜者即得此块‘棋圣玉碑’。最早此碑一直存于积薪老人那里,历三十六载。后来,仲甫、百龄二人轮换保存,又积五十余载。传于我辈手中,天下棋中能手,已然多矣。顾龙士、范星友、施西屏、陈惕生,还有我。圣位无常居,今日传我手,三年后到他家。那四位棋友,现已过世矣。只有老衲还苟存尘世。现在算来,‘棋圣玉碑’在我手已整整二十一年矣。”
淡然大师让僧徒将“棋圣玉碑”平放于地,才对森孩儿笑道:
“三年前,有几位后起之秀到老衲这里,要与老衲比试,但可惜他们定力不够,棋法不精。方才老衲见大侠那招解围之法,已堪称天下棋艺高手。现在你我下此一局,大侠胜时,将‘棋圣玉碑’拿去便是!”
森孩儿躬身言道:
“大师言重了。我岂为此碑才与大师下棋?俗话说,棋逢对手。承蒙大师对我如此器重与偏爱,我当尽全力就是。只是此碑,还请大师收下。大师拥有此碑,当之无愧!”
淡然大师一生疏于功名,除沉心于佛门,再就是耽于棋道,对棋名却看得格外珍贵。见森孩儿执意如此,便点头言道:
“老衲这次就依少侠所言。来,以碑作盘,以目力透子,这全凭心法。还是请大侠先行。”
森孩儿见状,心道:这次仍与上次和衡山叟师父对弈时一般无二。
谁知棋子一点在碑上,光怪陆离,眼花缭乱。
原来,这“棋圣玉碑”专为训练弈者的心法与记忆,虽以目力透子,但点下后并无实子,只是虚点而已。然而手指触处,碑石玉纹便旋转变化不已,似如八卦之变化,令人万分惊奇匪夷所思。
淡然大师见森孩儿的目光紧盯“棋盘”,便笑着诵道:
因观黑白愕然悟,顿晓三百六十路。
余有一路居恍惚,正是金液还丹数。
说罢,也虚点一指。随后让小沙弥端上香茗,自斟慢饮。
第六子点下后,淡然大师又吟道:
一子行,一子当,无为隐在征战乡。
龙潜双关虎口争,黑白相击迸红光。
金土时热神归然,婴儿又使入中央。
说着,又点下一指,为第八子。
森孩儿一边思索,一边问道:
“大师所吟,可是道家《悟棋歌》吗?”
“正是此歌。”淡然大师言道:“佛道相通,棋心相通矣。”
八子在盘,玉影已更萦乱。似有八八六十四棋游动,六十四又分六十四,倘若稍不注意,便会心法大乱。
淡然大师兀自边饮茶边吟道:
水火劫,南北战,对西施工人不见。
秘密洞玄空造化,谁知局前生死变。
吟罢,复出指点下一子。
盘上忽而变化成“方朔偷桃”局,忽而变化成“李白捉月”局,忽而又变化成“右军观鹅”局,又忽而变化成“大僧入定”局。局局有玄关,关关有杀机。
淡然大师又吟道:
人弃处,我须攻,始见阴阳反复中。
纵喜得到无争地,我与凡夫幸不同。
真铅真汞藏龙窟,返命丹砂隐帝宫。
分明认取长生路,莫将南北配西东。
听到“返命丹砂隐帝宫”一句时,森孩儿心头一明,便执子在帝宫之处点了下去。一时之间,但见棋子如龙,有先有后,争相翻雨,各不相让。
淡然大师微笑着又点下一子。
森孩儿看时,但见玉波狂漾,竟有“唐明皇游月宫”之势,自己已然输矣。
忽听得银杏树上有人“哇哇”叫道:
“明明下成平手,为何你争我抢?”
好个盖世绝纶的轻功隐身术!森孩儿和淡然大师都大吃一惊,急忙抬头向树上看去……
淡然大师和森孩儿抬头看时,只见吐鲁浑不知何时已藏于银杏叶影之中,手中兀自倒提着一人。
只见吐鲁浑倏地一下跳了下来,把倒提之人往“棋圣玉碑”上随手一放。森孩儿一眼认出,此人正是皇甫昭。
就听吐鲁浑“哇哇”说道:
“明明已下到第九十步,却还说下到第十二步。怪哉,奇哉!”
森孩儿一惊,急忙稳定心神,目透玄紫光柱,朝碑上一看,又吃一惊。
碑上明明白白确已有九十子,并已成和局。
淡然大师却看不出破绽,兀自喃喃说道:
“分明刚走完第十二子,怎会出现九十子?”
吐鲁浑“哇哇”一阵乱叫,手掌一抬,挡住光线,拧眉斥道:
“你要不信,自己去看!”
淡然大师凝目再看,顿时也是一惊。
森孩儿心中顿然明白,这必定是吐鲁浑从中作祟,便朗声一笑,调侃着问道:
“你不是回去了吗,却为何又返回此处?难道你真的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又回来了不成?”
皇甫昭一个跟头,直立过来,厉声言道:
“小子,你是何人?”
又转过头问淡然大师道:
“那个游方胖者呢,跑到哪里去啦?”
吐鲁浑明知森孩儿就是那个胖者,却不说穿,竟也跟着问道:
“是呀,游方胖者跑到哪里去啦?”
见无人回答,吐鲁浑又“哇哇”说道:
“你们是不是觉得奇怪,明明下了九十子,却还以为是下了十二子?哈哈哈哈,那是我以一念通神功,化去了你们神思中的七十八步棋子的想法,就成十二子了,明白了吗?”
森孩儿一怔,立即明白过来了。他恐怕吐鲁浑会再动杀心,急忙狂展身影,升至空中。俯身望去,松云寺已是棋子大小,便以五岳山王所授玄功,说了一声:“走!”
“走”音一落,松云寺、淡然大师和各位僧人已然无有踪影。
森孩儿无心留恋于此,便朝着嵩山方向,疾驰而去。
再看吐鲁浑,他正在那里“哇哇”乱叫。突然之间,松云寺不知去向,但见自己和皇甫昭立在一片蛮荒之地,便怒然转身,心脉之声顿时“冬冬”狂响起来。
皇甫照惑然向四下张望,急道:
“师父,松云寺不知去向了!你不如找个花园来,也好教我乾坤玄机玉房销魂大法!”
皇甫昭刚一说完,就见自己已经站在一所别致的花园中。
吐鲁浑大声说道:
“你看这江南园林,景色如何?”
皇甫昭方知,原来这是把江南的园林,搬到了此处。
看这园林时,但见小桥流水,鸳鸯桃花,楼榭亭阁,翠鸟俊鸦。真是妙趣横生,景象迷人,着实令人流连忘返。
吐鲁浑一摆手,大声说道:
“这花园不像花园,迷宫不似迷宫,还不如我那岩洞好看。”
又大声说道:
“去把那个亭子搬过来!”
皇甫昭怔道:
“师父,那么重的亭子,徒儿怎能搬得来?”
吐鲁浑怒道:
“你看我的。”
跳过去,手一提,硬是把亭子举了起来,又轻轻一跳,回到原处。
二人旋即坐下。
见亭内石桌上尚有泡好的炒青绿茶,皇甫昭端起便喝。
吐鲁浑奇道:
“你喝的是什么东西,为何是这个颜色?”
皇甫昭答道:
“这是茶水!师父你不喝一点?真是好茶!好茶!”
吐鲁浑怒道:
“小子,今后再不许喝这个东西!”
皇甫昭一愣,旋轻声问道:
“那我喝什么?”
吐鲁浑怒声说道:
“你不是有自己的尿吗?那可是最有味道,最具神功的!”
皇甫昭一怔,又急忙问道:
“那总可以吃些山珍野味吧!”
吐鲁浑点头道:
“当然,山珍野味最好!”
皇甫昭这才欣然说道:
“一会儿我去搞些山珍野味给师父享用,现在就请师父教我乾坤玄机玉房销魂大法吧!”
吐鲁浑喜道:
“可以,可以!你先去搞来山珍野味,吃饱后方可练此大法!”
工夫不大,皇甫昭不知从何处弄来一篮子佳肴,其中果然有许多山珍野味。
然而,吐鲁浑一看,“哇哇”说道:
“小子!这都是什么山珍野味?老子要的山珍野味是人肉,学老子的‘乾坤玄机玉房销魂大法’必须要吃老子说的‘山珍野味’,懂吗!”
“是,徒儿这就去办!”
说话间皇甫昭飞展身形已不见了踪影。
正是:
凶残何如吐鲁浑,恶毒莫过皇甫昭。
天下狂魔初聚会,争作天下第一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