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快乐是两人的

一辆白色的三菱小跑车,又在桃花江一面山一面水的开阔地上时慢时快、时走时停地转起圈来了。里面坐着的,当然是师傅库辛勤和徒弟娜娜。

  自打上次两人合谋给北京的几个部门寄出匿名信而感觉没有什么结果之后,为性爱沉迷得连班都不想上的两个人,表面上便因强烈的爱情,淹没了他们的“还我山河行动”。但是,库辛勤心里有数:看来,不找更广泛的物证就难于有最终的结果!而且,对手势力实在太大,自己随时都可能有杀身之祸,既然这样,自己又何必拉娜娜当垫背呢!因此,他有意不和娜娜再谈“还我山河行动”了!

  娜娜也明白,面对这样重大的问题,又有光照市地方保护主义官僚们维护着,自己不暴露身份,光靠一个“心有不平”的匿名,写检举信,的确是打击力度不够,不足以扳倒黑势力的。但是,她明白暴露身份的后果是什么。这将不仅影响到自己的生死、前程,而且会影响到周围许多人!她可能会失去生命的同时,也可能殃及亲人和朋友!她相信自己能够有勇气,在适当的时候,挺身而出,以自己柔弱之躯,给社会一个震惊,还社会一个公正,但是,她却也不希望库辛勤再搀和进来。因此,她和库辛勤也不再提起什么“还我山河行动”了。

  “正义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幸福故,生存最重要!”库辛勤对怀里的娜娜玩笑着,表示希望娜娜放弃“还我山河行动”。

  “今生我是谁,来生谁是我?生时为谁名?死后名为谁?”娜娜也很古奥地应和,也希望库辛勤别再想什么“还我山河行动”了。

  现在,在驾驶方面,娜娜已经摸到了一点车性,开始能够发挥一些主动性了。车还没有跑起来,她就突然生硬地挂了三挡,小跑车跳一下,飞快地冲向前去。

  “你自己开,我到外面看着,好不好?”库辛勤想逗弄逗弄车技日见熟练的娜娜。

  “好!我试试自己的胆量!”娜娜一口答应了。

  库辛勤真的下了车,站在平坦的场地外,看娜娜开车转圈。

  立刻,那辆三菱小跑车象一匹奔腾的马,身后扬起了河床上的黄土,在开阔的平地上旋转、奔跑起来。

  每当娜娜迎面对着他开来时,她便在车里扬起一只小手,带给他们一个灿烂的笑。而每当这时,他就会自言自语道:“这小丫头子,还真行!”

  突然,三菱小跑车在他前面“吱”地一声刹住了。娜娜从车里连滚带爬地出来,蹲在地下,按着胸口,狂呕起来。此时,她脸上的红润已经全无踪影,代之而来的是惨白与苦痛。早餐吃下的面包、牛奶之类的食物,全盘倒了出来!

  库辛勤一通地给她捶背按胸之后,娜娜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我……一定是怀孕了!”

  他们不敢直接到光照市最大的医院去,因为,娜娜怕人家见了说闲话。于是,在娜娜的带领下,他们在中午的时候,才来到了一家军队医院。由于这里比较偏僻,所以医院里面稀稀落落的,病人很少。

  为了避免他和她在医生面前可能因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而出现的尴尬,娜娜在前面自己办理手续,库辛勤远远地躲在后面,随时准备过来帮忙。娜娜顺利地挂了号,而后,他们又急匆匆地来到妇科诊室。在医生还没有离开之前,由娜娜诉说了病情,并由医生开出了化验单。再在医生没有离开之前,把尿样由娜娜送到了化验室。

  白大褂下面穿着军装的男军医,拿了化验单,对娜娜笑笑,说:

  “抱歉,你来的这时间太寸了,我刚要走,还没有走!但是,我无论如何,在中午也给你拿不出结果来。这样吧,我先去吃饭,你也先去吃饭,等你吃饭回来了,大约一点半左右,你来拿化验结果,你看,行不行?”

  “行,谢谢您!”娜娜只得应承。

  中午的饭已经记不清在那里吃的了,中午的饭吃得是什么也同样没有一点记忆,娜娜只记得有生一来第一次感觉吃饭也这么难,每咽下一口,就感觉要往外吐出两口来似的!

  结果,下午再来,在娜娜的化验单子上,赫然写着:阳性反应!

  “不是不想要吗?准备做手术吧。”妇科诊室里,女军医语调平静地说。

  “现在?”娜娜问,声音很细、很弱。

  “对。家属来了吗?”女军医在病历上飞快地写着,说话时,并没有抬起头来。

  “我老公来了。在外面等着呢!”娜娜说,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点自豪感:她毕竟是有人疼、有了归属感的女孩。

  娜娜记得过去在电影里所见到的做手术,都是在无影灯下,病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雪白的布单,身边围着至少八九个医生和护士,这样的隆重,这样的庄严,这样的盛情,仿佛在病床上这样地死去了,也很值得。因为在病床上的病人体会到了自己的重要,体会到了人类对自己的关怀,体会到了人类医疗科学的伟大。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今天自己做的手术却异常的原始,异常的简陋。

  手术室,只是一个象其他诊室一样的小房间,根本没有高高悬在头顶的由十几个圆圆的白灯组成的无影灯。手术的工具也只是钳子、镊子和吸管一类的东西。

  她孤独地躺在窄窄的打针用的床上,身边只有那个女军医和一个老护士。手术除了用一只落地灯外,基本上借助了通过双层玻璃透过来的自然光。

  “很简单的小手术。象拔牙似的。”女军医淡淡地说,算作安慰。

  “只是有点儿疼,没法儿打麻药!”老护士说,只是想让娜娜有个思想准备,而也断无吓唬之意。

  “行,我不怕!”娜娜闭上了眼睛,话语很坚定,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是如此的坚强。

  她的眼前是一片空茫茫的世界,什么也没有,但又仿佛什么都存在。眼睛透过眼皮,受到了那一盏灯光的刺激,使得眼前空茫茫的世界渐渐变成了粉红色。

  突然,一阵钻心的剧痛,打破了她的沉静,她禁不住痛苦地大叫了一声。

  “别动!疼点,正常的!想想你舒服的时候,你怎么来着!”老护士用力把住娜娜的腿,有些着急地说。

  “出来了!弄不好还是个双胞胎呢!”女军医说。

  她用医用嵌夹着一片薄薄的海蛰皮一样的东西。

  “怎么看得出来?”老护士问。

  “在这个月份,小孩子的脊椎骨,就象蝌蚪的尾巴,你看,这里有两条尾巴!这就是两条胚胎的脊椎骨!太可惜了!”女军医讲解着。

  “姑娘,你们家有人生过双胞胎吗?”老护士问。

  “没有。”剧痛之后,娜娜的心里一放松,感觉浑身疲惫不堪,简直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你爱人家里呢?”

  “好象也没有。”

  “那就更可惜啦!”老护士一跺脚。

  “得,没有事了!你不会再感觉难受了!一会,让你爱人带你吃一点好的吧!保管你能吃了,立竿见影!”女军医对娜娜说。

  那一天的晚上,库辛勤和娜娜去桃花楼宾馆吃了日本烧烤。他为娜娜端来了一盘牛肉和一盘羊肉。当库辛勤转身,再去取回冰激凌和甜食时,他不禁惊得睁大了双眼: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这刚刚可以把肉烤熟的时间内,那两盘肉已经完完全全、干干净净地装进了娜娜的肚子里,与中午完全判若两人!

  库辛勤没有笑,却无言地落泪了。

  娜娜诧异了,从对面伸过小手抚摩了库辛勤的脸,低声问:“你怎么了?”

  库辛勤苦笑一下:“你吃了这么大苦,都是为了我!”

  娜娜笑了:“快乐是我们两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