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祥长期局促于西北苦寒之地,早就有了向外发展的打算。他曾对人说过:“我们连个海口也没有,要向国外购买一些武器装备,真是太不方便。”
在北伐战争进行到最后阶段时,冯玉祥十分卖力,他让鹿钟麟指挥韩复榘等部进兵河北,直取平津。鹿钟麟和韩复榘都是河北人,鹿钟麟在“首都革命”后那两年一直代表冯玉祥统治着北平,他们都抱着打回老家,取得地盘的迫切期望,也说明冯玉祥早就有了将这些地方收入囊中的打算。
老冯以为,西北军在打退奉军的过程中所付出的代价最大,就算不论他和蒋介石的那点兄弟交情,单单论功行赏,也应该把河北、平、津分配到自己名下。
结果老蒋的分配方案令他大失所望。可是不同意你就说不同意好了,老冯这人却还有个特点,在地盘、金钱之类比较“俗”的问题上,他向来不肯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就怕别人说他是争权夺利。
以后冯玉祥在河南新乡给部队讲话,提出“地盘要小,军队要少,工作要好”的口号,既是说漂亮话,也是发牢骚。其实他内心对蒋介石和阎锡山已极度不满,自然也再不会有给蒋介石铸像的闲情逸致了。
6月中旬,蒋介石电邀李、冯、阎到北平举行善后会议,冯玉祥便以生病为由,复电不来参加,并让其驻汉口的代表向李宗仁进行解释,希望对他原谅,实际是想探测李宗仁对善后会议的态度。
“李白”分到的地盘是广西、湖南、湖北、汉口。他们对此也十分不满,认为自己不是没有参加北伐,却未能从北方分得寸地,更没有能够拿到可从外国购买军火的出海口,乃是蒋介石从中作祟。
此时北伐刚刚结束,“李白”都还不太好意思跳出来公然争夺或吵闹,不仅如此,李宗仁还特意表现出来了一点高姿态,他一边派人到新乡去对冯玉祥进行慰问,一边给冯玉祥发电:“深盼冯公顾全大局,忍辱负重,扶病北上,参加善后会议,则公私两利,实国家之幸。”
冯玉祥一看李宗仁铁定与会,也怕不去开会要丢掉点什么,遂复电:“我兄如北上参加善后会议,弟当扶病奉陪末座。”
7月上旬,同道北上的蒋介石、李宗仁在郑州与“扶病”而来的冯玉祥会合。这时候的老冯已经是满面红光,脸上看不到丝毫病容。
可是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老冯却又频频咳嗽。李宗仁望其人,听其声,便知道他是假咳嗽,于是就用膝盖碰了碰坐在他身旁的李济深。
散席后,李宗仁问李济深:“你看冯先生在害病吗?”李济深微笑道:“他在扮戏!”
第二天,一行人乘车抵达北平郊外的长辛店,阎锡山、白崇禧等人早就在车站迎接。这是李宗仁和阎锡山第一次见面。除了和白崇禧一样,觉得阎锡山“皮肤黧黑,长相看老,说一口极重的山西土音”外,李宗仁还对此人得出了另外一个印象:态度深沉,寡言鲜笑,一望而知为工于心计的人物,与冯玉祥粗放的外表,形成了鲜明对比。
阎锡山士官学校的学历依然引起了李宗仁的兴趣。李宗仁曾听阎的同学程潜说过,阎锡山在日本留学时的成绩其实一般,加上平时装扮又土里土气,当时谁也没看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料回国之后却渐露峥嵘,成了整个士官系中混得最好的人物。
7月6日,大家齐赴北平香山碧云寺,在孙中山灵前举行祭告典礼。蒋介石任主祭,李宗仁、冯玉祥、阎锡山任襄祭。四人行礼已毕,然后打开棺材盖,瞻仰孙中山的遗容。
这时蒋介石忽然扶着棺材哭了起来,冯、阎二人也频频擦泪,“状至哀伤”。
只有老李一个人木然肃立,并未落泪,而且他觉得其他三人都太过矫情,他本人没有这种表演本领。
民国地质学家丁文江和“李白”都很熟。他对“李白”的看法是,李宗仁比较忠厚,没有一句假话;白崇禧相当狡黠,没有一句真话。钱昌照也认同这一看法。
不过要说哭泣的三个人都是在装样子,也并不尽然。至少蒋介石的痛哭是有一些真情的,四人中以他跟随孙中山的时间最长,孙中山留给他的政治遗产也最多。再想到,如今虽然好不容易完成了北伐,可周围还是群雄环伺,难题成堆,当事者的心情确实是五味杂陈,一旦抚今思昔,难怪要“热泪如丝”了。
后面一大堆人里面,看不惯蒋介石的大有人在,有人已在嘀嘀咕咕地开骂:“这样才显出他是嫡系呢,我们都不是嫡系,叫他哭吧!”
冯阎李开始劝蒋不要再哭,这一劝不要紧,蒋哭得更厉害了。一些人不耐烦起来:“叫他哭吧,我们走了!”
蒋介石这才勉强止住哭声。孙中山的棺材盖被盖下,一场各怀心事的哭灵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