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斐斯的高温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北风减弱了,灼热的空气使人类和牲畜口干舌燥。在屋檐下,人们撑起遮阴的厚重帆布。那些挑水夫则忙得七荤八素。
在他舒适的别墅里,巫师欧费尔一点也不受炎热所苦。高墙上的窗户能够确保空气流通。这个地方很安静、闲适,而且有进行妖术时所不可或缺的沉思环境。
欧费尔感到一阵激动;通常,这位利比亚人皆能冷静超然地进行他的巫术。他从未进行过如此艰难的步骤,而它的规模却令他兴奋不已。他,埃赫那顿利比亚籍的顾问的儿子,坚持要复仇。
他的贵宾,谢纳,拉美西斯的哥哥兼外交部长,在下午抵达,而此时那些城市的交通动脉,大街小巷皆空无一人。谢纳小心地搭乘了一辆由一位哑巴驾驶,属于他的党羽梅巴的马车出门。
巫师恭敬地向谢纳行鞠躬礼。同他们上次会面一样,谢纳显得一副忸怩不安;而这名长得禽兽脸的利比亚人,则眼带冷漠。墨绿色的眼珠,高耸的鼻子,薄如纸的嘴唇,令巫师看起来愈来愈像个鬼而不是人。然而,他的声音和态度却带着温柔,以至于让人有时候以为正和一名老祭司闲话家常。
“为什么叫我们来,欧费尔?我一点也不欣赏这种行为。”
“因为我继续为我们的计划努力,大人。您不会失望的。”
“但愿如你所言。”
“假如您愿意跟我来的话……那几位女士在等我们。”
谢纳将这栋房子借给欧费尔,好让他能够安心地进行他的妖术,帮他取得政权。当然,拉美西斯的哥哥早就做好了预防措施,将房子过户在他妹妹朵兰特的名下。同时他身旁还有一些颇具利用价值的盟友,可随心所欲地支配……譬如亚希台,法老的童年玩伴,天才型的阴谋家;叙利亚商人哈依亚,最精明的赫梯间谍;还有现在这位由幼稚的前外交部长梅巴引荐而认识的欧费尔,谢纳抢走了梅巴的位子,却让梅巴相信他的被罢黜是出自拉美西斯的意愿。欧费尔代表一个令谢纳质疑的奇特和危险的世界,但是他认定其摧毁能力不容等闲视之。
欧费尔自称是坚持恢复崇拜单一神明阿吞重立埃赫那顿教为国教和将这位疯狂法老的一位卑微后裔推上埃及王位的政治计划的领导人。谢纳佯装让欧费尔相信自己赞成他扩大他的宗教集团,且其信仰将吸引摩西的注意。这就是为什么这名巫师会和犹太人接触的原因,是为了向摩西证明他们追求一种共同的理想。
谢纳认为任何一种内部造反,即使微不足道,都将对拉美西斯形成一层障碍。等时机一到,他将甩掉所有这些令他讨厌的党羽,因为一位有权有势的男人不应该有过去。
摩西犯了谋杀罪,不知去处。失去犹太人的支持,欧费尔根本没有办法聚集足够的阿吞的信徒以推翻拉美西斯。当然,这名巫师曾经在反对妮菲塔莉的生产过程里让她和她女儿梅丽妲蒙的生命濒临死亡边缘,这证明了他的能力。但是这两个人始终还活着。尽管皇后已无法再生育了,皇家的魔力依然战胜了这名利比亚人的巫术。
欧费尔如今已毫无利用价值,甚至还碍手碍脚;还有,当谢纳得到消息立刻前来孟斐斯时,谢纳简直想宰了他。
“我们的贵客到了。”欧费尔向那两位坐在微光里手牵着手的妇女宣布。
第一位是他的妹妹朵兰特,一个总是懒洋洋的褐发女子;第二位是丽妲,一个被欧费尔称为是埃赫那顿孙女的丰满的金发少女。谢纳却觉得她心志迟钝,听从巫师的任意摆布。
“我亲爱的妹妹,你好吗?”
“很高兴见到你,谢纳。你的光临说明了我们这样做是对的。”
希望落空的朵兰特和她的丈夫沙力,原希望拉美西斯能为他们在宫中保留一个高官职位。但在失望之余,他们决定阴谋造反。多亏皇太后杜雅和皇室大皇后妮菲塔莉的共同介入,才让拉美西斯在揭发他们的阴谋后大发慈悲地饶恕了他们。拉美西斯的前家庭教师沙力,被贬谪为工地的工头;他恼火愤怒之余,猛烈地打击那些犹太籍的制砖工人。因为无理取闹和卑鄙下流,终于惹火了摩西,引来杀身之祸。至于朵兰特,她则为欧费尔和丽妲疯狂着迷。这位高大的褐发少妇现在只信仰阿吞,惟一的神,而且积极鼓吹恢复对他的崇拜,让亵渎宗教的拉美西斯丧失王权。
谢纳暗自窃喜朵兰特的怨恨,向她保证未来一定让她担任国家的重要职务;他将不择手段利用这份反对的力量去对抗他的弟弟。等他妹妹荒唐到令人无法忍受时,谢纳再将她驱逐出境。
“你有摩西的消息吗?”朵兰特问。
“他失踪了,”谢纳回答,“可能是他的犹太弟兄们杀了他,将尸首埋在沙漠里。”
“我们失去了一个珍贵的盟友,”欧费尔承认,“但是惟一真神的心愿被实现了。我们的人数不是愈来愈多了吗?”
“必须更加小心点儿。”谢纳认为。
“阿吞将助我们一臂之力!”朵兰特激动地说。
“我并没有对自己最初的计划失去信心。”巫师指出,“削弱拉美西斯的魔法,这个惟一横在我们路上的障碍。”
“你的第一个出击并没有取得胜利。”谢纳提醒。
“您依然认为我具有某种能力。”
“效果却不够好。”
“我承认,谢纳大人。这就是为什么我决定使用另一种技术的原因。”
“哪一种?”
这名利比亚巫师用右手指着一个贴了标签的瓮子。“您要不要念念上面的文字?”
“艾利欧,生命殿堂。四条咸腌鱼。是储藏品?”
“不是随便的储藏品,是经过精挑细选祭祀用的贡品,而且具有法力。我也拥有这种才能。”
欧费尔挥舞着一条披肩。
“这不是……”
“是的,谢纳大人,正是大皇后妮菲塔莉最钟爱的披肩。”
“你偷了……它?”
“我的信徒人数众多,我告诉过您了。”
谢纳大吃一惊。这巫师从哪儿弄来共谋的关系?
“将这两者结合,这份圣物和这条接触过皇后身体的披肩,一定会有好的效果。多亏它们,也多亏您的决心,我们终将恢复阿吞的宗教。丽妲应该执政:她将称后,而您将是法老。”
丽妲抬起惊叹和信任的眼神看着谢纳。这个小女子还是颇诱惑人的,将是一名很合适的情妇。
“还有拉美西斯……”
“他只不过是个人,”欧费尔表示,“禁不起一再地强烈打击。为了达到目的,我需要帮忙。”
“你已经得到了我的帮忙!”朵兰特大声地表示,再度握紧丽妲的手,她瞪大的双眼一刻也没离开过巫师。
“你的计划是……?”谢纳问。
欧费尔双手交叉摆在胸前:“我少不了您的帮忙,大人。”
“我?但是……”
“我们四个人都希望皇家夫妇命丧黄泉;由我们四个人——象征空间的四个方位,时间的坐标和整个世界。假如缺少任何一个力量,巫术便无法进行。”
“我并不是巫师!”
“有您的意愿就够了。”
“接受吧。”朵兰特哀求。
“我该做些什么呢?”
“一个简单的动作,”欧费尔说,“打击拉美西斯的动作。”
“开始吧。”
巫师打开瓮子,取出那四条风干了的咸腌鱼。丽妲精神恍惚地推开朵兰特,然后向后倒。欧费尔将那条披肩摆在她的胸前。
“抓住一条鱼尾巴。”他命令朵兰特。
那位高大且无精打采的褐发女子乖乖地顺从。欧费尔从紧身衣的口袋中,拿出一个迷你的拉美西斯雕像,塞进一条咸腌鱼嘴里。
“第二条鱼,朵兰特。”
巫师重复那道手续。
那四条鱼吞没了四座拉美西斯的小雕像。
“但愿法老葬身沙场,”欧费尔预言,“但愿他掉入我们为他设下的圈套。永远地和皇后分别。”
欧费尔走进另一个小房间,朵兰特跟随其后,双手下垂地拿着那四条鱼,然后是谢纳,他那欲置拉美西斯于死地的愿望战胜他内心的恐惧。
在房间的中央,有一个火盆。
“把鱼丢进火里,大人,那么您的愿望就会实现。”
谢纳毫不犹豫地照做。
当那四条鱼缩小变硬后,突然传出一声惨叫。这三个人马上回到贵宾室里。
妮菲塔莉的披肩突然起火燃烧,烧着金发丽妲,差点儿毁了她。
欧费尔将披肩拿开,火苗立刻就熄灭了。
“当这条披肩完全烧完之后,”他解释,“拉美西斯和妮菲塔莉就会成为地狱魔王的猎物。”
“丽妲将继续受苦吗?”朵兰特担心地问。
“丽妲同意牺牲。在这段法事期间,她得保持神志清明。你负责照顾她,朵兰特;等她的伤口痊愈之后,我们再重新开始,直到烧尽整条披肩为止。这需要一点儿时间,谢纳大人,但是我们一定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