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莉安以为一切都会像她在电影中所看过的那样:有着灰色竖条栏杆和食物插槽的大牢房,与暴徒和凶手肌肤相碰,他们将她视为一顿性爱早餐佳肴。但实际情况是这样,那些竖条栏杆实际上只是一个黑色锁链组成的围栏,这让她觉得自己就如同狗窝中的一只德国牧羊犬。而这儿除了她之外,只有另外一个人:一个古巴懒汉。他半睡半醒地坐在板凳上,他的双下巴压着他那挂在胸口上的呕吐物。突然,她朝他大喊道:“你究竟有没有咀嚼你的食物啊?”但他却无动于衷。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他们把她带来,问了她几个问题,录了她的指纹,给她拍了照片。照片上的她有着最具野性的眼神,仿佛一只被饕餮吓了一跳的狂热浣熊。他们拿走了她所有的一切,扣押了她的车,把它拖到了院子里,作为她的个人财产拘留。
现在她开始担心那笔钱,因为那张凭证上没有列有八千(呃,给人或者拿走了一百)美元。她把钱藏在了汽车的各个地方。难道他们不会去搜索吗?这是一个气派的波敦克派出所。他们会更加厉害吗?
她不得不召唤起她所有的意志力来平息那要击垮粉碎掉她威胁的尖叫。她想问问关于那笔钱的事情。但是,这意味着他们将会发现那笔钱。
去你大爷的。
相反,她咬紧牙关,点了点头,然后微微一笑。
一路上,她知道了几个警官将会如何死去。
多恩·奇休利警官——他蓄着汤姆·塞立克那样的胡子——会在二十年后的某一天死在手术台上,医生试图从他的肝脏里取出一团什么东西。盖尔·帕尔特罗维奇警官,这个女人的身体如同一个被床单覆盖的木偶,她会在九十二岁的时候被布鲁塞尔豆芽呛死。卡洛斯·门德斯警官将在五年后的某一天被一个醉酒的司机偷袭。米莉安突然感觉很不好,然后她告诉卡洛斯·门德斯警官,她很抱歉。但他并不理解她到底在想什么,于是警告她闭嘴。
在法官到来之前的那个早晨,提审就已经开始了。那个法官看起来好像在前一天晚上出去喝了个酩酊大醉一样。他是一个衣衫褴褛、满脸皱纹的老绅士。他告诉她,她被指控酒后驾车、无证驾驶,以及无保险驾驶。然后一切都飞速地进行着,他们把她送回那个小屋子,然后她现在再一次站在这里看着旁边这位呕吐物已经结块了的古巴兄弟。
现在,她等待着去发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然后有那么一个时候,奇休利警官走了进来,告诉她,现在如果她想打电话的话是可以的。他说她不需要提交保释金。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犯罪——并且是一个轻罪——他们可以在她为自己担保过后将她释放出去。
但是,因为“红色火箭”已被扣押,她手头并没有任何证件或者钱……
接着,他的手穿过黑色锁链,递了个东西给她。
几张皱巴巴的纸片。
“这些都是你的个人财物。”他说。
三个电话号码。
史蒂夫——呃,彼得·莱克。
路易斯。
还有她的妈妈。
她把头靠在铁链上。它挤压着她的鼻子。她像一只海狸一样啮咬着铁链。“谢谢!”她喃喃自语着,她希望能有一个肮脏的付费手机,闻起来有咀嚼烟草的味道与厌世的气息,然而取而代之的是他把门打开了一个六英寸的小缝,然后递进来了一个便携式无线手机。监狱,事实证明,远不如她所预期的电影中那般趣味无穷。
那个警察退后了十英尺,坐在附近的一把折叠椅上。
他奶奶的。
她不想给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人打电话。
她绝对不会打电话给彼得。于是只剩下两个选择。
给这两个号码打电话无一不意味着用她那沉重靴子的高跟来砸晕她的耻辱传感器——猛烈抨击它们,直到它们不再把罪恶视为沟通的减速带。这对于她来说非常艰难,如同狠狠去拔一颗牙齿一样,戴着手套拼命去拔一匹狼的牙齿。
如果她现在有车的话,她就可以驾着车逃离这个鬼地方。如果她有钱的话,她便可以叫一辆出租车。你好,小倒霉蛋儿。欢迎来到苦难之所。
她大声咆哮。
路易斯。好吧。如果她给路易斯打电话的话,她将不得不告诉他——到底要说些什么呢?嘿,大个子。咱俩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面啦!还记得我抛弃了你,并且还没有打电话或写信给你吗?我这段时间真的已经取得了一些前瞻性的进展。我刚刚有没有说,我现在是从监狱给你打电话?
如果给母亲打电话的话……
应该是同样的谈话吧。不过她已经走了太久,太久了。已经走了好几年了。这样的一通电话将会多么令人发指啊!多么令人大失所望!这么多的愤怒、怨恨,以及被遗弃了的感觉。这种关系如同虚空之中一只号叫的厉鬼,那么遥远、陌生,甚至都不再真实了。
打给路易斯吧。
还是打给她的母亲。
她畏缩了,仿佛她要去做一个肾结石手术一样。
好吧,好吧。
她做出了选择。
她拨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