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看看他的坟墓。”米莉安说道。
她的母亲从厨房餐桌上抬起头来,这个女人——她每个月都会有一次这样的情况出现——低下头去,算算她面前积累的一大堆支付账单。
她的母亲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给了她一个古怪而恼火的眼神。
“其他女孩在学校里总是拿我开玩笑。”米莉安说道,仿佛在解释什么。
“我难以想象这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爸爸。”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拿一个没有爸爸的人开玩笑,米莉安,别放在心上。”
然后她又回到了她的账单之中。
然而米莉安仍然坚持。
“他们说我是一个孤儿。也有人说,爸爸离开我是因为我长得太丑。也有人说,你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还有人说,你是一个女同性恋——”
听到这里,她的母亲突然竖起了耳朵,她的眉毛如针织一般拧绞在一起,“不要对我说那句话。上帝不会允许那种生活方式存在,他也不允许我们承认它的存在。”母亲搁下了手中的笔,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她的心情变得像被黑色水彩涂抹过一样灰暗,“孩子们总会找到一个方法来取笑你,任何事物都有可能。你的名字、你的衣服、你说话的方式、你吃饭的方式。这只是意味着他们内心自卑,他们试图通过把内心的虚弱传递给他人来让自己好过一点儿。正如我所说的,别放在心上。”
米莉安心想,说当然比做要轻松许多。
谈话应该结束了。
米莉安十二岁了。她知道事态的发展。她的母亲已经因为她的打扰而生气了。
她不应该再强加什么。
然而在反抗的这一罕见时刻——
她继续坚持。
“我还是想去看看他的坟墓。”她说道。
“不,你不能。”她的母亲说道。简短的话语,清脆利落,终结语。
然而米莉安还在继续。
“你说他死于癌症。”
“是的,肠癌。这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那么我应该可以去看看他的坟墓。我们为什么不去他的坟前放一束花呢?他在哪一天去世的?我们没有为他祈祷。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的母亲如同弹簧一般跳了起来,“不要管他,他已经死了,我们还要背负他的医疗费。他没有照顾好自己。死亡会降临在那些拒绝担负责任的人身上,米莉安。”
“你在生他的气,你因为他的死而大发雷霆。”
她的母亲伸出一根短小的手指戳在了她的脸上。
“再给我多说一个字,女儿,你今晚睡觉前就别想吃饭。我要把你锁在房间里,我自己吃饭。你应该祈祷你将来会节制地说话,要不然小心你那小舌头就没有了,我会祈求上帝把它授予合适的人。”
米莉安吓得嘴巴都忘了合拢,泪水在她的眼角凝聚。她到底应不应该说话?哪怕是一个肯定的回复?一句“是的,妈妈”?一句“上帝保佑”?
她只是点了点头。
她的母亲也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然后那个女人回到了她的茫茫账单之中。米莉安跑去楼上放声大哭。多么熟悉的一个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