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在岭表,所与游者,各随其人高下,谈谐放荡,不复为畛畦。有不能谈者,则强之说鬼。于乎!坡公之贤,尚喜说鬼,子知信其事而喜之耶?抑亦如观演剧衏衏,使人为之自娱者耶?颜鲁公、李邺侯、韩昌黎诸子,皆好谈神怪,亦自为偃师,弄幻玩假,使人悲喜惊怪者耶?盖说怪乱,古亦不少,独孔子不语焉。左氏传经,屡载神怪。后之修史者,莫不说神述怪,使人疑且惑。而如鄙史小说,莫不一涉神怪。顾缘人情所好而然乎!
凡说奇谈怪者,多系传闻,叩其遭遇者,或渺茫荒惑,无可淮者矣。而众犬应声,以蚓为蛇,以蛇为龙;三人成虎,遂至特书,传于后世。此所以世间多奇谈怪说也。蒲留仙书《志异》,其徒闻之,四方寄奇谈;袁随园编《新齐谐》,知己朋友,争贻怪闻,于是修其文、饰其语,至绚烂伟丽,可喜可爱。而有计算相违,事理不合者,不复自辩解焉,读者亦不咎焉。游戏之笔,固为描风镂影,不可以正理论也。然亦自有劝惩诚意,聊足以警戒世,是以为识者所赏,不可与《水浒》《西游》同日而语也。
余壮年环游四方,每闻一奇事、一怪谈,必书以贮之。间有关世教者,非复可弃也。夫教诲人,自有方,从其所好导之,其感亦自速。若以所不好诱之,徒费辞而终无益尔。余修斯编,欲投其所好,循循然导之正路,且杂以诙谑,欲使读者不倦,且为童蒙缀字之一助也。稿成,东阳堂主人刻之,又使都门画工图之,以上石版,浓淡致密,不误毫厘,亦足以为画学之一助。呜呼!余也使人说,又自润色谈之,虽不能入圣门,而不见斥坡公之坐者乎!
明治二十二年春仲,鸿斋居士石英志
净几明窗又友谁,陈编束阁任心披。兢兢业业非吾事,暖暖姝姝足自怡。
著述争仆千古债,雕虫徒费十年思。羞他睍睆黄鹂啭,不似先生佶屈辞。
鸿斋居士石英显
鸿斋居士像
本书为国内首次出版,因日版原书年代久远,图片无法完全修复。特此说明。下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