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多嗜异味者,如屈到嗜芰、鲁哲嗜羊枣,不足以为异。至如刘邕嗜疮痂、鲜于叔明嗜臭虫、刘俊嗜蚯蚓,有不可以理论者。然其性之所好,不能若之何也,特怪鳖嗜人之直肠也。直肠者,则送下粪于肛门之管,人身中不洁最极矣。鳖有何厚味嗜之也?曾闻鳖诱人溺于水,自肛门拔肠啖之。或曰:“水死者必多饮水,又多痢水,故肛门开豁,殆如拔肠,非鳖啖之也。”然有子而噬亲之胫者、有臣而偷主之眼者,勇士挫怯者之胆,佳人夺男子之魂,鳖之拔肠与雷之取脐一般,其所好亦在正理之外,未必可以一论也。
墨江之畔有巧擉鳖者,由其所好导之,其法:深渊之傍架横木,距水仅数寸,渔者坐其上,脱裈临臀于水。鳖在水底,见肛门近于水,徐徐浮水上,伸首窥之。将容嘴,渔者急捕其首,鳖虽大,不能缩首甲中,徒跃四足,遂为笼中之囚。所谓欲啖人,反啖于人者,亦是溺于嗜好也。
一日,获大鳖如锅盖,则畜之笼中。有一士人,久患脱肛,闻鳖最有功,以数金购之,割而食之。其夜,梦有一伧奴,苍颜蔑衣,潸然涕泣。士人曰:“何者闯入我房?非贼则鬼也。”欲把刀斩之。伧奴曰:“主公勿怒,余鳖也。畴昔为君所食,罪恶未灭,不能成佛。君之病果愈,愿为余修冥福,余亦欲使君不再苦于病。”士人曰:“汝为鳖,何以为人来?且有何罪,不得善果?”曰:“我前身人也,偶犯罪,免官刑,故死受冥刑,转生为鳖。无兄无弟,又无亲戚,无为余修冥福者,以故不能生于善所也。”士人曰:“子在人世,为何恶行?”伧奴赧然曰:“我实岛屋番头善六也,在世所为,众皆知之,君亦可知之。夫爱娈童也,旧幕府时公之,如芳町、汤岛、芝七间,张门户,延游客,其他贵族僧院及禁妇人之处,襞童甚多。天保以来,以溃乱风俗、悖戾正理,严制禁之。我既犯此禁矣,故受冥罚,转生为介族,尚不能忘旧嗜。不图近于渔者身边,我岂拔直肠啖之者哉!”士人嗤曰:“苟治我病,我为汝修冥福。”伧奴拜谢而去。翌,士人欲延僧徒修佛事,以为彼喜娈童,不可请老头陀。乃择美貌沙弥,设场读经,谥曰:“鸡誉好髋信士”,供养亦至矣。久之,又梦伧奴,身着锦裟,踏青莲来谢曰:“以君厚意,始得脱水族,生于西方阿弥陀佛国。”士人亦喜,且曰:“子在净土为何役?”曰:“极乐有四门,东门即与四天王寺华表相对。所谓东门中心者,新来男女,皆自此门入。我厌逢于人,故请监督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