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亚上。若望猛地转身迎上去。
若望 你跟来了。
玛丽亚 请原谅,我情不自禁哪。也许过一会儿我就走。不过,总得让我看看,我把你留在什么地方了。
若望 会有人来的,那么,我的打算可就要落空了。
玛丽亚 起码碰碰运气,有人来了正好,我就可以不顾你的反对,让人家认出你来。
若望转过身去。冷场。
玛丽亚 (环视周围)就是这里?
若望 对,就是这里。二十年前,我走出这扇门。我妹妹当时还很小,她就在这个角落里玩耍。我母亲没有过来吻我,我也觉得吻不吻无所谓。
玛丽亚 若望,我难以想象,刚才她们没有认出你来。母亲总能认出儿子的。
若望 二十年没有见面了。当时,我还是个少年,差不多是个小孩子。我母亲老了,眼神儿也不济了。我自己都很难认出她来。
玛丽亚 (不耐烦地)我知道,你进了门,说了一声“你们好”,就坐下了。你什么也不认得了。
若望 我的记忆也不准确了。她们接待我时,一句话也未讲,只端上来我要的啤酒。她们看着我,却视而不见,一切都比我原来想的要困难。
玛丽亚 你完全明白这并不难,一说开了就行了。这还不容易,你就说“是我”,一切就恢复正常了。
若望 好,可是当时,我头脑里充满了想象。我呀,本来期望为浪子接风的家宴,她们却给我端上来要钱的啤酒。我内心很激动,很难于开口。
玛丽亚 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若望 这句话我却没有想好。也没什么,我并不是那么着急。我来到这里,带回财富,还可能带回幸福呢。我一听说父亲去世了,就明白我对她们母女二人负有责任。既然明白,就应当履行职责。不过我猜想,回到自己家来,并不像一般说的那么容易,要把一个陌生人认作儿子,还需要一点儿时间。
玛丽亚 那么,为什么事先不捎个信儿,说你要回来了呢?有些事儿就得随俗,大家怎么做就怎么做。要想让人家认出来,就报上名字,这是明摆着的道理。装成外人的样子,到头来就会把一切都搅乱的。你以陌生人的身份来见人家,怎么能不被人家看成陌生人呢?不行,不行,这些情况全不吉利。
若望 算了,玛丽亚,事情没那么严重。其实有什么,这恰好有助于我的打算。我趁此机会,从旁观察一下,更容易发现什么能使她们幸福。然后,我再想法儿让她们认下我。总之,想好词儿就成了。
玛丽亚 只有一个办法,换了任何人也都会这样做,你就说一句:“我回来了。”就是让自己的心说话。
若望 心并不那么简单。
玛丽亚 但是心只使用简单的词儿。这样讲并不很难:“我是您儿子,这是我妻子。我同她生活在我们喜爱的地方,就在海边,那里充满阳光。然而我们还不够幸福,现在,我需要你们。”
若望 说话要准确,玛丽亚,我并不需要她们,而是明白她们可能需要我,一个男子汉从来就不孤单。
冷场。玛丽亚扭过头去。
玛丽亚 对不起,也许你说得对。可是,自从进入这个国家,连一张幸福的面孔都见不到,我对什么都怀疑起来。这个欧洲多么凄凉。自从来到这儿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听见你的笑声;而我呢,也变得疑神疑鬼了。噢!为什么拉着我离开我的家乡呢?走吧,若望,我们在这里找不到幸福。
若望 我们不是找幸福来的。幸福,我们有了。
玛丽亚 (激烈地)那为什么还不满足呢?
若望 幸福并不是一切,人还有职责。我的职责就是找到我的母亲、我的祖国……
玛丽亚摆了摆手,若望制止了她。这时传来脚步声,老仆从窗前走过。
若望 有人来了。走吧,玛丽亚,求求你了!
玛丽亚 这样不成,不让人看见不可能。
若望 (脚步声又靠近了)躲到那儿去。
他把玛丽亚推到远台的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