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大雨滂沱,雷声阵阵。乌蒙蒙的天空似破了个窟窿,倾盆大雨落下,沿着雕梁画栋的屋檐,落在忠勇侯府的庭院里。
傅思盈坐在窗前,透过雕刻着精美图案的窗,看着外面的雨幕,目光呆滞。
“小姐,外面雨大,您大病初愈,身子还虚弱,离窗子远些吧。若是淋湿了,怕是又得害病。”丫鬟细声细气地提醒她,傅思盈恍若未闻,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眼前这一片古香古色的景象,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这莫非是……穿越了?
傅思盈是今年的毕业生,好不容易,千辛万苦考上了事业编,进了省气象局,结果今天上班第一天,她出门过马路被车撞了,再一醒来,人就在这里了。
忽然,脑子里一阵尖锐的疼痛穿来,记忆潮水般涌入,傅思盈捂住额头,疼得冷汗涔涔。
“小姐!”
屋子里的丫鬟们手忙脚乱动作起来,有的上前来扶住她,有的关窗,还有的跑出去找大夫。
傅思盈的脑子里出现了一段段属于这具身体本人的记忆,浮光掠影,她粗略读过之后,才知道自己原来不是穿越了,而是穿到了一本她看过的言情小说的同名路人女配身上。
这本名叫《帝王爱:暴君,乖乖躺好》的小说讲的是男主乾元帝和女主苏雪柔的狗血爱情故事,女主苏雪柔从宫女开始一路升级成为皇后,和男主分分合合数次,期间他们的爱情出现波折,总有女配要倒霉。
而非常不幸,她穿到了忠勇侯府嫡出二姑娘傅思盈身上,是作者一笔带过的路人。但,她的姐姐傅思卿是恶毒女配,也是乾元帝的妃嫔之一,仗着自己身份尊贵,经常为难女主。
在未来,他们忠勇侯府还会因为她这个姐姐被全家抄斩。
傅思盈:“……”要命。
回忆起部分小说剧情后,她拉住了一个丫鬟,问道,“今年是哪年了?”
“元庆十年。”丫鬟想了一下,回答道。
元庆十年,正好是忠勇侯府被全家抄斩的那年。
傅思盈面色一紧,正想继续向丫鬟打听家里最近的情况,之前跑出去找大夫的丫鬟又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了。
她边跑还边喊着:“小姐!不好了小姐!家里来官兵了,说思嫔娘娘犯了事,陛下大怒,要把我们忠勇侯府所有人都关进大牢、全家抄斩!”
傅思盈神情一僵。
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难得穿越一次,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这就要被处死了?
忽然,她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
“气象系统已激活,正在开启中。”
“下面为您播报近七日天气预报:今天,大到暴雨(请注意洪涝灾害);明天,晴;后天,晴……”
傅思盈:“……”
她略有一丝绝望。
别人的穿书,带的都是些修仙系统、武侠系统,激活就送逆天改命大礼包。
轮到她,气象系统,天气预报?这有什么用啊?
慢着,好像还真有点用。
她记得,她这位姐姐似乎是因为给女主扎小人被抓的?
乾元帝非常厌恶厌胜术,特别是巫蛊娃娃,在书里,他一直认为他的母亲就是死于后宫妃子施加的巫蛊之术,因此在傅思卿的宫殿搜出一个半成品巫蛊娃娃后,乾元帝大发雷霆,当即要把傅思卿砍了,并且迁怒于忠勇侯府。
半成品娃娃,气象系统?
傅思盈眼睛一亮。
“快快,带我去找父亲,我有办法让陛下改变主意!”
说话间,又有人冒着大雨跑进了她的院子。
是个穿着秋香色绸缎衣裳、模样俊秀的丫鬟,由于在雨里跑过一遭,她的发髻被淋湿散开,看起来颇为狼狈,双手紧紧抱着一个包裹护在怀里,一进院子就问:“二小姐人呢?”
来人傅思盈认识,是她母亲身边的大丫鬟青芜。
“青芜姐姐,怎么不撑把伞来?”傅思盈喊人给她拿了块帕子擦擦雨水。
“二小姐,长话短说,”青芜没接帕子,她顾不上自己浑身湿透,跑到傅思盈面前,把怀里的包裹交给了傅思盈,“小姐拿着这个。夫人说,侯府可能逃不过这一次了,这是她临时找出来的金银细软,您拿上这个跟我来,我带您从后院的小门出去。”
见傅思盈不接东西,青芜急得直跺脚:“二小姐快啊,夫人那边拦不了多久,禁卫军的人马上要搜到这里了,您赶紧拿上这个逃命去呀!”
眼前的绿芜目光焦急,恨不得直接上手拉着她一起逃。生死关头,她的母亲优先想到的是让她去逃命,她自己帮忙把人拦下,为她的逃亡争取时间。
傅思盈忽然有几分感动。
人家都说,危难关头见人心,她的母亲对她是真的很好啊。
如果说傅思盈之前想解决危机更多是出于自保,她不想和忠勇侯府这条船一起沉了,那现在经过这一遭之后,她不希望忠勇侯府这条船沉没,因为她的母亲是忠勇侯夫人,她捆绑在忠勇侯府这条船山,和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绿芜姐姐,带我去找父亲吧。我有办法。”
绿芜都快急哭了:“二小姐,都这个时候了,您就不要再说胡话了,陛下决定的事情,老爷夫人都没办法改变,您就听话一次,跟我走吧。”
傅思盈语气坚定:“我是真的有办法,带我去吧。绿芜姐姐,我能让侯府免了这场牢狱之灾,我能救母亲。”
绿芜拗不过傅思盈,最终还是答应她,带她去找忠勇侯。
……
忠勇侯府正厅。
禁卫军正在四处搜人,忠勇侯府的主子们此刻都被聚集在这里。
忠勇侯的正妻,侯府夫人,也是傅思盈和傅思卿的母亲,她的膝下只有这两个嫡女。除她之外,府里还有三位姨娘,她们膝下又分别有些庶子庶女。
在得知要被下狱不日问斩的消息后,正厅里哭作一团。
“呜呜呜,姨娘,我不想死。”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侯爷,这可怎么办啊。”
忠勇侯年过五十,鬓边白发斑斑,一张国字脸看起来正气十足。
此时的他紧锁着眉头,在厅里来回踱步,似乎在想办法。
一片乱哄哄的景象里,侯夫人独自端坐一旁,衣着打扮和平时一般无二,面对死亡不哭也不闹,从容坦荡,尽显大家风范。
但这都是表象。当看到绿芜带着傅思盈主动走进来时,忠勇侯夫人“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她眼前一黑,一个趔趄,差点倒下去。
“娘!”
“夫人!”
傅思盈和绿芜赶紧跑上前来一人一边扶住她。
忠勇侯夫人站定后,冲着绿芜低喝一句:“不是叫你带着二小姐走吗?”
绿芜低下头。
“娘,不怪她,是我要来的。”没等侯夫人继续说什么,傅思盈开口打断了她。
她看向一旁的忠勇侯,表情郑重起来:“父亲,您能让我和陛下见一面吗?我有办法解侯府眼下的危局。”
忠勇侯头一次认真打量起他这个久病在床的二女儿。
她身形消瘦,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脸色也不太好,犹带病气,唯独一双眼睛,熠熠生辉,眸光坚定,让人忍不住相信她。
他和侯夫人是家族联姻,关系谈不上亲密,特别是在侯夫人连生两个女儿之后,忠勇侯对傅思盈母女三人更为冷淡,连着抬了三位姨娘进门。
而傅思盈自小身体就不怎么好,一直是个药罐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父女俩只有逢年过节才有机会见上一面。
“当真?”忠勇侯语气严肃。
傅思盈直直对上他的眼神,不避不让,点头:“当真。”
忠勇侯心里飞快思索着。
他刚才就在想,向谁求助可以改变目前的状况,但得出来的结论是没有。
陛下顽固多疑,只信自己,而且,天子一言驷马难追,没人可以改变他决定好的事情。
可如今他的二女儿说有办法……
也罢!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忠勇侯亲自从正厅那块“厚德载物”的牌匾后取出了一样东西。
他双手递出,慎而又慎地将它交给傅思盈:“拿上它,去见陛下,全家老小的性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铁板之上以丹笔写着方正的字,从中剖开,忠勇侯手里的只有一半,另一半在宫中存留。
这赫然是一份丹书铁券!
这是从前忠勇侯府上交兵权时,先帝交给前任忠勇侯的“免死金牌”。
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用?!
傅思盈这话差点脱口而出,但旋即,她又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乾元帝刚愎自用、藐视权威,和先帝的父子关系糟糕透顶,这份由先帝颁发的丹书铁券,他怕是压根不会承认。要是真的有用,书里忠勇侯一家也不会落得个全家抄斩的下场了。
至于忠勇侯为什么又说“带上它去见陛下”……
这东西乾元帝不在意,但不代表他下边的人也不会在意啊。
如今忠勇侯府被重兵包围,想出去见乾元帝只能用丹书铁券开道。
而见到乾元帝之后,就要看她有多大本事,能让乾元帝回心转意了。
“放心吧父亲。”
傅思盈接过丹书铁券,走到看守大门的士兵面前,将手中物什展示给他看,朗声道:“抄家此事,大有误会,快带我去见陛下!”
事情飞快传到这群士兵的统领耳中,傅思盈丹书铁券在手,他不敢怠慢,忙喊了几个人带着她进宫去面见陛下。
乾元帝今岁二十有余,生得一副气宇轩昂的好模样,此刻正高坐宝座之上,金冠华服,贵气逼人。只是一张薄唇令他看上去不好接近,配上常年身为上位者压迫感十足的眼神,更是让人心生畏惧。
但傅思盈可不怕这个。
她生长于现代,从小接受人人平等的教诲,皇帝在古代人眼中是君是父是神,在她眼中,也就是个血肉之躯的人类。
“臣女傅思盈,见过陛下。”
见到乾元帝后,她按照记忆中的礼仪,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你要见朕,是来为你姐姐求情的?”乾元帝的语气中听不出来喜怒。
他没说让她起来,傅思盈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垂着首说道:“非也。陛下,只是这其中或有误会。敢问陛下,陛下要将我忠勇侯府关押下狱,可是因为厌胜术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