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的造字法是人们在造字的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和造字本身一样,也不是某一个人的发明创造,更不是先有人制定出了造字法然后再来造字的。
不过,当汉字达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就有人开始来归纳汉字的造字法了。于是在战国时代,就出现了“六书”的说法,见于当时一部关于政治典章制度的著作——《周礼》之中。“六书”,就是关于汉字造字规则的归纳和总结,也是一种理论。拿这种理论教小学生认字,就能收到既快又好的效果。
然而,对于“六书”的名目和内容,《周礼》并没有加以说明。直到东汉时期,才有人具体介绍“六书” ,但是说法不大一样。影响比较大的说法有两种,一种是班固(公元32-92年)在《汉书 ·艺文志》中所说,叫做“象形、象事、象声、转注、假借”;一种是许慎(公元58-148年? )在《说文解字 ·叙》中所说,叫做“指事、象形、形声、会意、转注、假借”。
我们在上一节的叙述中,实际上已经把“六书”的名称及其内容作了初步的介绍。我们使用的是许慎的名称,但是依照的顺序是象形、指事、会意、假借、形声,与许慎不同。这种安排,一是符合汉字造字发展的实际情况,同时,也便于记忆。只有“转注”,我们没有提及,因为“转注”一般认为是指音近义同的不同汉字之间的互相训释,只是用字的问题,与直接的造字方法无关。
假借,也不直接造字,只是同音汉字的借用。但是,如上所述,由于假借方法的运用,促进了后来占汉字绝大多数的形声字的产生,从而决定了汉字体系的性质,因此,假借法在汉字发展史上起了很大作用,值得大书一笔。
许慎给“假借”下了一个定义,叫做:“本无其字,依声托事。”就是说,在记录新词的时候,本来没有那个字,根据同音取一个现有的字加以表示。这是符合我们上面所说的假借方法的特点的。但是,后来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古代由于用字不大规范,有时候某个词已经有了某个汉字来表示,但人们却不用它,而用其他的同音字来表示。例如“早晚”的“早”字,在战国时代已经出现了,可是人们多半用“跳蚤”的“蚤”字来代替它。西汉司马迁(公元前145—前90年左右)在《史记》著名的一篇记述“鸿门宴”的传记(《项羽本纪》)中,有“旦日不可不蚤自来谢项王”(明天不可以不早些亲自来向项王道歉)的话,句中的“蚤”字就是“早”的假借。像这种假借,应该属于“本有其字”,不同的是音同通用罢了,后来叫做“通假”。通假,实际上就是写别字。但是这种现象在汉字的使用历史中,是相当普遍的,可以说是古人的一种用字的习惯,所以也在这里提一下。
关于“六书”,我们还要知道的是:它不仅表示汉字的造字方法和规则;根据它,我们还可以分析汉字的构造,从而得知汉字的造字本义,这对我们学习和运用汉字具有很大的帮助作用。不过,“六书” 是针对汉字的古文字阶段而归纳出来的,随着汉字字体和结构的演变,有不少汉字的形体就难以运用“六书”来分析它的造字本义了。例如金文中表示“太阳”的象形字⊙,到小篆阶段就变为,我们今天写成“日”,就都看不出是象形字了。因此我们今天要运用“六书”来分析、了解汉字的构造和造字本义,还是要时常借助古文字字形的。如果只是根据现代日常书写的字体来贸然从事,就往往难免出差错。
“六书”,是汉字造字的总结,也是造字的指导。“六书” 理论产生以后,汉字的孳生并未停止。后世产生的许多新字,基本上是运用“六书”的。但是有一种现象值得注意,就是新造的汉字,必须符合社会的需要,符合记录汉语的需要。符合需要,才能站得住,用得开;否则,即使动用了政府法令和行政力量,也不管用。比如,三国时吴国景帝孙休热衷于造新字,给他的四个儿子都起了很古怪的名和字,都是新造字,如太子名(雨下单)(音湾)、字(艹下冏)(音迄)之类。唐代武则天以女性登基,担心政权不稳,于是接受臣下建议,造了许多新字,如将“国”改为“(囗字内武)”,意思是武家的天下;还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曌”(音照),也是一个新造字,意思是把自己比做日月临空。但无论是孙休也好,武则天也好,尽管他们利用皇权,将这些新字颁行天下,却都没有能用开。而近代以来,鲁迅造了一个“猹”〔cha茶〕,记录一种类似獾的小动物;刘半农造了一个“她”,作为单数第三人称表示女性的代词。虽然他们只是作家,没有任何行政权力,但是这两个新字符合了记录汉语的需要,所以都站住了,有关现代汉语的词典都加以收录。这些事例是能够发人深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