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客,是中华民族自古以来的传统习俗,孔子曾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论语·学而》)好客也体现了中华民族的美德和风尚。所谓好客,不仅要礼貌待客,更要宾至如归,因而热情、坦诚、友好、融洽便成为好客的一种文明举止,世代相传。
古人十分重视人际间的相互交往,“来而不往,非礼也”,既有来访,必要回访,这才称得上有礼节。迎来送往,是表现好客的一种礼节。从迎接宾朋好友的到来,直到送他们离去,其间始终处在一种热情好客的气氛之中。每逢有宾朋好友来访,主人首先迎于门外,向客人施礼,互致问候后,再进入门内,这是古人常用的见面礼。之后,主人前引客人登台阶,进到堂屋中去叙谈。在登台阶时,古代又有“拾级聚足”的礼节。《礼记·曲礼上》称:“主人与客让登,主人先登,拾级聚足,连步以上。”即主人前足先登上一级,后足再与之并齐。而后再登上一级,再并足。这样登台阶的目的,是照顾客人,使他能跟上主人,而不使客人感到冷落与紧张。待登上台阶,将要进堂屋时,古时又有两种礼节:一是“将上堂,声必扬”。即说话的声音要适当提高一些,以使堂屋内的人知道客人已到。二是“将入户,视必下”(同上),这是客人应遵守的礼节,即在进入堂屋时,眼睛应往下看。因为主人家虽知道客人到来,恐还有未及收拾的东西。这样做,可以避免给主人造成难堪和尴尬。
进入堂屋后,主人与客人便入席而坐。但在座次,即席位的安排上,古人颇有讲究。按照礼制的规定,如在室内会客,则以面朝东的座位为尊;若于堂中会客,又以面朝南的座位为尊。来客当然要被请于尊位落座。对于座次的排定,古人是十分重视的,它不仅表现了主人对客人的尊敬,也说明尊座是全部席位的核心,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便自然成为其他人敬仰的人物。秦朝灭亡以后,爆发了项羽与刘邦之间的“楚汉战争”。当时项羽拥兵40万,号称百万;刘邦仅有兵士10万,号称20万。悬殊的实力,使刘邦不得不采取缓兵之计,在张良、樊哙〔kuai快〕的陪同下,亲自赴鸿门(今陕西临潼东北),向项羽请罪。项羽为此设宴款待刘邦一行。但在座次上,项羽作了精心的安排:刘邦的座位被安排在南侧面北,而项羽和其叔父项伯则坐于西侧面东。这是项羽自认为是西楚霸王,位尊于刘邦而这样安排的。一般在室内的座次尊卑顺序为东向(面朝东)、南向、北向、西向;而堂内的座次尊卑顺序为南向、西向、东向、北向。因此帝王于殿堂之上,坐北朝南,意为凌驾于群臣、庶民之上。在中国历史上,文武百官上朝,也曾有“文左武右”的礼制规定,即文官侍立于帝王的左侧,武将侍立于帝王的右侧,也就是文东武西。这是因为帝王们认为,以武打天下,以文治天下。政权建立后,自然以“文治”为重,于是就出现了朝廷上文官位于武将之上的排次。这一礼制的规定,也在明、清两朝北京城的布局上得到反映。在承天门(后改称天安门)南正阳门(即前门)的左边(即东边)建有崇文门,右边(即西边)建有宣武门。不过在中国历史上,也有一些民族以右为尊,如蒙古族尚右,这样在殿堂上的排次就要以东向尊于西向了。在日常生活中,把宾客安排在尊位上,实际表示了主人的敬意。古时,一席坐四人。但如果人多,需二人以上同坐于一侧时,则以席端为尊者之位。如独自一人,则坐于席位之中,尊者一般多为独坐。因此年幼或位卑者“坐不中席”,即不能坐于席的中间位置。
主宾谈话之中,古人也极注重礼节,除恰如其分地使用言辞之外,还要注重仪表的庄重,不允许出现轻浮、放荡的举止。即使是笑,也以不露齿的微笑为宜。“凡人大笑则露齿本,中笑则露齿,微笑则不见齿。”(《礼记·檀弓上·疏》)若大笑露齿,久笑牙齿便感到冷,所以古人以“齿冷”讥讽那些贻笑他人者。
宾朋好友来访,欢聚一堂,主人家不免要设宴款待。虽然是宴饮,古人仍以礼节为重。首先在制作菜肴时,讲究精细和卫生。“牛与羊、鱼之腥,聂而切之为脍;麋鹿为菹〔zu租〕,野豕为轩,皆聂而不切;麕〔jun军,獐〕为辟鸡,兔为宛脾,皆聂而切之。切葱若薤〔xie泄〕,实之醯〔xi西,醋〕以柔之。”(《礼记·少仪》)即将牛、羊、鱼等腥膻的生肉,先切成薄块,再细切成薄片;麋鹿的肉切成片,野猪肉切成片,但都是切成薄片,不再加以细切;獐肉要切成肉丝,兔肉也切成肉丝,都是先切成薄片,再细切成丝。另外再把葱和薤切成细丝,浸泡在醋里,用来拌肉,以去除腥气,以使肉更加鲜嫩。待各种菜肴做好后,端上席间时,也有礼节的规定。“凡齐,执之以右,居之于左”,是说凡是用盐梅等调料调和的食羹类食品,上菜时,要用右手拿住盛放的器皿,而用左手托捧,以保持平稳,避免洒溅。摆放菜肴时,“羞濡鱼者进尾;冬右腴,夏右鳍。”如果鱼连同汤汁一起端上席,则将鱼尾对着宾客;如是冬天,则将鱼肚向着宾客的右方;如是夏天,则将鱼鳍对着宾客的右方。酒杯的摆放也有一定之规,“客爵居左,其饮居右”,也就是主人款待宾客时,饮酒的杯子放在左边,待饮酒时再移到右边。
吃饭时,古人也不失礼节。“燕侍食于君子,则先饭而后已。毋放饭,毋流歠〔chuo绰〕。小饭而亟之,数噍〔jiao叫〕毋为口容。”在与尊长者一同用餐时,应先拿起筷子吃饭,但要等到尊长者吃完后,自己才能放下筷子。吃饭时不能把饭粒掉在桌上,更不能把汤流洒在桌上。饭要一小口、一小口地接着吃,但要一口饭嚥下后才能吃第二口饭。不能把几口饭同时塞进嘴里,使两腮鼓胀起来。虽说是宾朋到主人家做客,可饭后客人还要帮助主人收拾餐具,“客自彻,辞焉则止”(以上均见《礼记·少仪》),见主人劝阻,客人便可以不动手。
古时招待客人的礼节在今人看来,似乎感到太繁琐,而恰恰是这些看似区区小事的礼节,正体现了热情好客的风尚和文明礼貌的风范。
在中国古代待客的礼仪中,还有一种“投壶”礼。在宴饮开始后,宾主不仅相互敬酒,畅叙友情,席间,主人还要用“投壶”助酒兴。既显示主人的盛情之意,又活跃了席间气氛,使客人感到轻松愉快,同时也使客人能多喝一些酒。“对酒设乐,必雅歌投壶”(《后汉书·蔡遵传》)。投壶,实际是古代的一种游戏,古人把它用到宴饮席间,便成为流行一时的宴会礼仪,并编录在《礼记·投壶》之中。宴会进行之中,主人拿出矢(又称棘,一头尖如刺),盛情邀请在座的宾朋们:“某有枉矢(意指箭杆弯曲之矢)、哨壶(意指口歪之壶),请以乐宾。”客人们则答谢道:“子有旨酒(意为美酒)、嘉肴(即佳肴),某既赐矣,又重以乐,敢辞。”主人如此邀请三次,客人则推辞三次,见主人盛情难却,遂接过矢。客人中较主人年长或位尊者,接过矢后,可将矢放在席上,取一支投一支;如是年幼或位卑者,则只能将矢抱在怀里,不能放在其他地方。按照“投壶礼”的规定,投壶分轮进行,每一轮每人发给四矢。在不同的场所,投壶所用的矢有形制上的区别:室内投壶,矢长二尺;堂内投壶,矢长二尺八寸;庭院内投壶,矢长三尺六寸。这是因为在不同的场所里,活动的空间大小不等,活动的空间越大,矢就越长,实际是投掷的距离也越远。所投的壶,也就是放置在酒席之中的酒壶,壶口较小,壶颈较长。投壶开始后,宾主轮流把自己的矢投向壶口,以投矢入壶多者为胜。投壶一般要由大家先共同选定一位裁判——司射,由他负责确定壶摆放的位置,通常要放在距座席南边二矢半的地方。主宾开始投壶,司射便用“筭〔suan算〕”(古代的一种计数用的筹码)来计算每个人投中的数目,每投中一矢,司射就在投中者的面前放上一筭。大家轮流执一矢投壶,之后再执第二矢轮流投壶。待四矢全部投完后,由司射根据每个人得筭多少,确定胜者。然后再向每人发四矢,进行第二轮的投壶。进行三轮的投壶之后,以二胜或三胜者为最终的优胜者,于是输者便要受罚饮酒。举行投壶礼时,没有长幼、尊卑的区分,而投壶的先后也只是按照座位的顺序进行,当然必须依次掷矢。如有不按顺序,抢先投掷者,即使投中,司射也不给算,甚至还要罚酒。由于投壶是一种十分有趣的游戏活动,既能融洽宾主间的关系,又活跃宴席的气氛,使宾客处于热闹欢快之中,所以深受人们的欢迎,普遍出现在社会各阶层人士的宴会上,一直到唐代仍十分流行。
图7 投壶
古人设宴时,还有一种行酒令的游戏,也用于助兴取乐,活跃气氛。行酒令前,宾主要共同推选一人为令官,其他人都要服从令官的决定,或依令做游戏,或依令作诗词,违者或诗词不佳者,就要受罚饮酒。这种用于宴席上的礼节,自唐朝以后极为流行,尤其在文人中间更喜欢这种文明、高雅的礼仪游戏。当然被推选的酒令官是有一定要求的,他必须先饮酒,以示受众人之命行酒令之职。曹雪芹在《红楼梦》第四十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金鸳鸯三宣牙牌令》中写贾母、刘姥姥、史湘云等众人在大观楼宴饮时,贾母先笑道:“咱们先吃两杯,今日也行一个令,才有意思。”于是王熙凤便推举鸳鸯行酒令。鸳鸯半推半就,谢了坐,便坐下,也吃了一钟(盅)酒,笑道:“酒令大如军令,不论尊卑,惟我是主,违了我的话,是要受罚的。”随后她便用“骨牌副儿”(用二张或三张骨牌上的色点配成一套,称为一副)作韵,令每个人用诗词歌赋、成语俗话与之合韵。由于有行酒令的游戏,所以在宴饮中也没有高下尊卑的区分,使宾主没有拘谨之感,谈笑风生,气氛活跃、融洽,宾朋也无“客人”之感。主人与宾客的友情也因此更为深厚。
待宴饮结束,客人便告辞离去。此时主人还要为客人送行,通常是要送到大门外,宾客再次答谢,方离去。
热情好客,作为中华民族的一种优良传统,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虽在待客的形式上不断变化,但热情的程度丝毫未减。在历史上,我国曾与周边及邻近国家有过友好的交往。当外国使臣奉命出使来到我国后,当时的朝廷对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无不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并给予周到的款待,不失文明大国的风度。时至今日,中华民族热情好客的传统,仍为各国所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