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祺瑞主掌国务院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灵魂”徐树铮。他打算让徐树铮当国务院秘书长,于是便请张国淦去跟黎元洪讲。
过去袁世凯当总统时碰到的恼火事,如今一般无二地又让黎元洪给撞上了——徐树铮在公务中向以气势凌人著称,还在段祺瑞当总理前,时任副总统的黎元洪就领教到了,有一次他竟然还被徐树铮当面拍了桌子。
以前还是偶然碰面,如果让徐树铮当了国务院秘书长,就得三天两头打交道了,黎元洪如何能够接受?听张国淦把段祺瑞的提议一讲,他的脸马上沉了下来,并以和袁世凯一模一样的理由一口回绝:“段总理是军人,徐树铮也是军人,军人做总理,不能再以军人做秘书长。”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黎元洪随后还是向张国淦和盘托出了他的真实想法:“我不能与徐树铮共事,不但不能共事,且怕见他,我见了他,就如芒刺在背。”
张国淦曾经在袁世凯那里碰过一次壁,岂能不知徐树铮的性格为人,但他受段祺瑞所托,又不能不对黎元洪进行劝解:“树铮锋芒毕露,实属军人爽直一派,总统还是多包涵些。”
黎元洪仍然连连摇头,毫不犹豫地说:“我总统可以不做,但绝对不能和徐树铮共事。”
黎元洪不答应,要是照直回复段祺瑞,段祺瑞的脸也注定会黑得跟个锅底似的。张国淦左右为难,只好问计于徐世昌。
徐世昌闻之一笑:“黄陂(黎元洪为湖北黄陂人,人称‘黎黄陂’)太不了解芝泉啦!”随即驱车同张国淦一起来到总统府。
黎元洪见到徐世昌时尚余怒未消,说:“相国,总理要做的事一万件我都依从他,就这一件我办不到。”
徐世昌语出惊人:“我以为你一万件事都可以不依从他,唯有这一件非依从他不可。你怕树铮跋扈,芝泉(段祺瑞)已经够跋扈的了,多一个跋扈也差不了多少。”
徐世昌亲自来劝解黎元洪,主要还是怕黎段二人闹僵,重演当初袁段不和的一幕。他开导黎元洪:“总统请想想,为了徐树铮,芝泉当年不惜与项城反目,况今日乎?”
徐世昌的适时提醒,让黎元洪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终于在态度上软了下来,叹口气说:“就依相国说的办吧!”
在过了黎元洪这一关后,段祺瑞也怕引起外界非议,说他过于偏袒徐树铮。为了掩人之口,他就和徐树铮联手演了一个剧目,下令委任曾毓隽为国务院秘书长。
曾毓隽刚刚在家中收到委任状,徐树铮就托曾的叔父来和他商量,说局势复杂,国务院总理是武人,秘书长若是文人,一定弹压不住,意思就是让曾毓隽把秘书长的位置让出来。
同为段祺瑞的幕僚,曾毓隽平时和徐树铮接触较多,他看出徐树铮对秘书长一职势在必争,如果不放手的话,以徐树铮的个性,以后必然事事掣肘,自己就算是当了秘书长,事情也不好办。
想到这里,他只好让叔父传话给徐树铮,说段总理既然委任他为秘书长,无故辞职,无论对段还是对他都不合适。徐树铮一定要这个位置,他可以上一个呈文,在段祺瑞面前力保。当然同不同意就要取决于段祺瑞的个人态度了。
曾毓隽以为段祺瑞已经发布任命,就不会轻易推翻,至少要深思熟虑一番,同时也可以避免得罪徐树铮。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保徐树铮的呈文刚刚送上去,段祺瑞立刻就批复了。
段祺瑞的小舅子吴光新也是一位文武全才的北洋将领,他为人特别骄傲,一向两眼朝天,不大理会人,有时还故意给人难堪,使对方下不了台。可以想见,他和徐树铮的关系不会好,不过与曾毓隽这样的纯文人倒还能相处。
得知段祺瑞改任徐树铮为秘书长的消息后,吴光新跑来对曾毓隽大吼大叫,说:“你何必这样怕得罪人?”
曾毓隽正在郁闷之中,他对吴光新说:“你和我闹没有用……问题在于段总理不坚持原来的计划,对于我的呈文,不加考虑就批准了,这能怪我吗?”
其实曾、吴都被蒙在鼓中,如果他们知道段祺瑞早已就徐树铮的事和黎元洪打过招呼,大概就不会生出这么多疑问和遗憾了。
与先前一样,徐树铮做了国务院秘书长,就等于让他当了国务院的家——国务院一切大小公事都要经其过目,不论是谁,只要对段祺瑞有所请求,段祺瑞总是说:“你去找又铮(徐树铮的字)谈谈。”段祺瑞当面答应的事,徐树铮不同意就办不通;反之,徐树铮决定的事,即便事先没有请示,段祺瑞也无不支持。有人因此讽刺段祺瑞是“刚愎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