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歌舞伎剧团已经到达北京,就要和中国广大的观众见面了,这在中日两国的文化交流上是一件大事,这对于使两国人民更多地相互了解,和增进两国人民的友谊,将起很大的作用。作为曾在日本寄居,曾看过歌舞伎的一个中国文艺工作者,我表示衷心的欢迎!
对于为日本广大人民所喜爱的,已有三百年以上的历史的日本歌舞伎,我所知道的实在很少。我在日本所看过的歌舞伎演出,前后不过三四次,但是它已经深深地吸引了我。如同观赏一盆不知名的奇花,一幅不知出自谁人手笔的名画,我虽然说不出它们的名字和来历,但是我还可以对没有看过这一盆花和这一幅画的人们,笼统地说一说它们的色香和格调所给我的感动、愉快的印象。
有的人说,日本的歌舞伎,很像中国的京剧。是的,它们都产自民间,具有特殊的民族形式和风格。它们的服装、道具、音乐和剧中故事,都是古典的。在表演上,也都不是“男女合演”的。在中国,从前是男女分班;在日本,歌舞伎的创始期,完全是女演员来扮演,后来又全部换成男演员来扮演了。
但是,日本的歌舞伎,和中国的京剧,也有很大的不同:
中国京剧的演法,是同一演员“连唱带做”。日本的歌舞伎是“歌者不舞,舞者不歌”。当演员在台上舞蹈,或做其他动作的时候,在舞台的旁边或靠后的地方,列坐着几个穿着古典服装的歌者,他们随着舞者的动作,替他唱出心中的情事,很像越剧中台后的合唱,或川剧中的帮腔。
日本歌舞伎舞台的设计,也是很别致的。在很大很宽的舞台的前边,伸出几尺宽的“花道”,直通剧场对面的门边。
这样,把演员直引到观众的中间。一队人马,从观众后方声势浩大地涌到台上来;或是一个悲剧主角,从舞台上,掩面低头地缓缓走去,消失于观众的后面,那效果是很动人的。
至于舞台上的布景,也是很好的。亭、台、楼、阁,以及室内布置,逼肖逼真,对于没有欣赏过日本建筑艺术的人,是个很好的介绍。就是最简单的布景,也充满了日本民族的艺术意味。一道长长的金色屏风,上面画着白雪盈巅的富士山,和浓绿欲滴的松树,或是娇红含笑的樱花,那气氛非常优美。
伴奏的音乐方面,有三味弦、横笛、筝和锣鼓等等,乐队有藏在台边幕后的,也有坐在幕前的。音乐的声音比中国京剧的略低一些。在剧中“厮杀”的时候,他们不敲锣打鼓,而由一个乐队队员跪坐在舞台的左边,把两根方柱形的拍板,在地上拍打着。
歌舞伎的舞台上,也有像中国京剧里的“检场”的人——我们是已经不用了——他们穿着古典服装,或是一身纯黑,替演员脱换服装,安置坐具等等,轻轻悄悄地工作着。
我是不懂日本语文的,但是在我看歌舞伎的时候,仍然可以受到它的感染。演员的表演艺术,是很高的,喜,怒,哀,乐,表现得淋漓尽致。尤其是演悲剧的时候,那种“感喟苍凉”,“缠绵悱恻”的情景,博得了观众不少的眼泪,我曾看见歌舞伎剧场里的观众男女一致地频频拭泪。观众们看到精彩处,还有人高声喝彩,喝彩不都是叫“好”,却是叫着这演员的名字,或是叫着他的家世,意思就是鼓励他“不坠家声”,因为日本歌舞伎的演员,也绝大多数是“世传”的,如同中国从前的“梨园世家”。
以上只是我记忆中关于日本歌舞伎的一些印象。这些印象直到今天都是很新颖、很优美的。我相信我们中国广大的人民,尤其是文艺工作者,会以极其兴奋的心情,来欣赏日本歌舞伎的演出。戏剧艺术上的互相观摩、学习,对于促进我们两国的文化艺术的交流,有极大的好处。至于文化艺术团体的互相访问,能够增加两国人民间的更深的同情与了解,那我就不再多说了。
我只重复一句:我衷心地欢迎日本歌舞伎剧团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