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幸福沟

我们十几个人,排成长长的队伍,小心地踩着田垄,向着从前的“鬼集沟”,现在的“幸福沟”走去。

在河南省登封县文家村,有这么一条长长的山沟:沟里尽是一座座小小的坟头,就是月白风清之夜,人们也不敢从那里经过,因为这条沟是个鬼集!解放前,是个荒凉寂寞、人迹不到的地方。人们传说:天天夜里,沉沉的夜色之中,恍惚浮动着的幢幢的鬼影,隐约听到了如泣如诉的鬼声。“鬼集沟”的名字就传开了。

“鬼集沟”是文村死人聚居之所,而文村的活人所居住耕种的,也是一片“林少沙多、沟深山秃、石硬土松”的土地!

“有雨一天烂,雨后三天旱”,山洪过后,水土流失,耕地逐年减少,河水逐年变大,而吃水用水却要到十几里外去取。每年非旱即涝,颗粒不收。解放前,出外逃荒的人数,在总人口的百分之八十左右。文村有不少歌谣,都是本地人民对于从前痛苦生活的记载:

年年上粪年年冲,一季不上粪,难以收够种,季季种庄稼,年年没收成。

这个穷僻的地方,痛苦的年月,影响到本地南沟村里三十四个男子,有三十二个找不到对象。有一家弟兄五人,有四个没有妻子,另一家有七个姑娘,却有五个愿意下山!文村又有歌谣说:

砂岭不能发富根,山穷沟深没有水,吃水井深累断筋,地远坡大沙石滩,上地磨烂脚后跟,年年旱涝无收成,吃水还得远处寻,要想日子过得好,除非搬家离文村。

多少年来,文村的人民个个都有这个想法:“这里一下雨就有那么多的水,若能把这些水存起来用,那够多好!”文村群众是刻苦耐劳的,也有勇气和智慧,但是在解放以前,人民的勇气与智慧,也像水土一样,年年随着山洪流失了!

解放后的文村,像枯木逢春一样,每一条干枝上都发了芽!在共产党的正确领导下,干部和群众一起向大自然展开艰苦的斗争;从一九四九年到一九五四年,把水浇地从以前的二百八十亩,扩大到五百九十亩,这数目虽不小,但群众和干部都认为进展得不够快,而且社社分开,吃水用水问题,也没有彻底解决。有一位领导干部说:“那时在当地工作的干部,谁要把洗脸水泼掉,他就是脱离群众。”因为水在当地是那样地艰难宝贵,群众的一盆水,公婆洗过,儿子媳妇洗,孙儿孙女洗,最后还留下和煤呢!

一九五八年以来,在党的领导下,文村水利工作的发展,像一条困龙,在雷雨交加的一个春夜,欣然醒起,摆脱了泥泞的浅沼,鳞甲闪耀地飞上了九天!治山治水的工作,雄壮浩荡地开始了。他们群策群力,收集起积年和山洪搏斗的经验,边规划边行动地“砍破嵩山头,挡住颍河流!”去年春天的两个月之中,在山顶高坡上修了四项三十七种水土工程,密切地结合着、推进着农业生产,边兴修边利用,一年来兴修三十个水库,六十多个大渠,一千多个谷坊。治理山头十一个,挖土石方三十多万方,扩大灌溉面积到两万多亩。群众有诗歌描写他们冲天的干劲,和他们劳动的成果:

遍地人海人山。

夜间灯火辉煌,白天干劲冲天。

山谷水库亮晶晶,降龙伏虎改面貌,一年两季庆收成。

结合着水土保持,文村的林业也有了很大的发展,现在已经有园林五百二十多亩,育苗五百一十亩,树木六百三十万棵。群众有诗说:

三年以后变成宝,清水遍地流,行路果碰头。

现在我们这些人急忙奔赴的“幸福沟”,就是从那千灾百难的“鬼集沟”转变而成的!

我心里激动地在思索着文村的转变,一面低头快快地走。

身旁那个脸蛋红得像熟透了的大苹果一样的姑娘,笑着拉住我说:“慢点走吧,你看,前面就是幸福沟了!”

抬头望时,在两旁绿油油的梯田中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谷,一层层的谷坊,把这道山谷分成几十层“台阶”,上面种的密密的小树,这时桃正开花,柳正萌芽,在灿烂的阳光下,满山满谷,弥漫着盈盈的春意!一两年内,真是“清水遍地流,行路果碰头”,“鬼集沟”成了被忘却的名字了!

这个苹果脸的大姑娘搀住我,一路走上山顶幸福沟的渠头,指点给我看:渠头下面三四尺见方的石池是消力池,是防止山洪冲下的时候,把谷里的土冲走的。消力池两边引伸出去的小沟里,相隔不远就排着一行一行的石块,那叫“沟腰带”;坡地上的地里,斜斜地一道道的土畦,那叫“土布袋”,都是防止水土流失的。此外还有鱼鳞坑,水平沟等等,我也听不懂记不清了。这一小块一小块的蓄水,像千百面明镜一般,在阳光下闪烁,我想:等到“千库万坊”的计划完成以后,文村的全境更不知如何美丽呢!

我们恋恋不舍地离开幸福沟,走下高坡,穿过干涸的河床,去参观正在筑坝的跃进渠;大坝上挑土的,打夯的,人山人海,欢声动地!我拉着那个大姑娘的手,笑说:“你不会想嫁到山下去了吧!”她笑着摇了摇头,却指给我看打夯的人丛中的几个穿红衣和穿红裤的妇女,说:“那几个都是我们村里的新娘子,都是结婚的第二天就上坝来工作的!”她说着眼里闪着欢乐和自豪的光气……我看着她的脸,心头涌起一股清泉似地感谢的情感,我和文村的人民一样,感谢党的伟大正确的领导,我更感谢我们的亲爱的党和文村的群众,让我看到了紧密团结在党的周围的群众,是天地间战无不胜的力量。

把春天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