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我的爱神(1)

    聂羽峥默了几秒,然后答:“第一步, 伪装成弱者, 获取信任, 也降低我们的戒心。第二步, 强调警察在调查失踪案过程中的疏忽, 引发我们的愧疚感。愧疚感,就是进入这次负性情绪诱导的情感基础。接下来, 就是类似催眠一般的连续重复动作和声音,这些小动作我们难以察觉, 但会悄悄进入潜意识里——她要了一杯热水, 一边喝水一边指甲刮擦杯壁,手指动作的不断重复,就好像催眠师在你眼前晃动的怀表一样,刮擦时发出了很小但很规律的摩擦声,一点一点消磨我们的意识。之所以要换掉矿泉水,是因为塑料的瓶身发出的声音不规律,而且过于频繁的话会让人感到烦躁,达不到效果。”

    每听一句,沈子平心里都浮现出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和真正的催眠不一样,进入潜意识的小动作不会很快发生作用,所以她给了我们很长的一段时间去‘记住’。刚才, 配合着我们的问题, 她利用描述曾大强用来囚禁她的场所, 诱导我们进入了清醒梦。要知道, 曾大强的房子几乎被大火毁于一旦,里头究竟什么模样,除了她,没人清楚。所以她要诉说的时候,我们会不由自主展开想象,这种想象是非常主观的,跟我们这么多年积累的经验和阅历息息相关。同样是门,可能我想的是灰色的,而你们想象的却是黑色或白色的。只要开始想象,就中计了,她所描述的每一个场景,其实都代表着日常生活中负面情绪的来源。她不了解我们,只能采取广撒网的形式,将这些来源化为一个个场景,好像一道多选题,我们自然而然会挑选切中内心的一个画面,因为我们心中的负面情绪需要这样一个出口。很难想像,如果给她时间了解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她就能量身打造一套梦境,让这个人的负面情绪全部浮上来,而且最大化。”

    “是吗?!”贾亚烈瞪了瞪眼睛。

    “举几个例子,墙壁就代表安全感,桌子和桌布意味着家庭,穿着铁环的窗帘杆就是两/性关系,屋顶和窗户代表人心中梦想和现实的冲突,窗帘代表不足为外人道的**,苍蝇的尸体代表死亡……只要我们的负面情绪和其中一项有关,她对这一项糟糕的描述就会像鱼线上的诱饵,把潜意识里的负面情绪钩上来。所以,你们可以说说,当时自己心里都想到了些什么?”聂羽峥微笑,比了个“请”的手势。

    他俩把当时所想说了一遍。

    “她切中了你童年时一次安全感危机。”聂羽峥看了看贾亚烈,然后看向沈子平,意味深长,“至于你,则是对家庭的负罪感。”

    沈子平拍拍胸口,“说真的,心里真的挺不好受的。对了……我很好奇,你当时想什么呢?”

    “想到为什么我妹妹的小名叫壮壮。”他有所保留地说。

    “哈哈哈哈!”二人不禁笑开,看上去并不相信。

    聂羽峥抬手看看表,中场休息时间似乎就快结束,“我忽然意识到,那些细节在讯问中根本可说可不说,说多了还会造成自己的心理负担,通常可以一笔带过。我很早就说过,当事人一些看起来是废话的语句,往往藏着他真实情绪和真正目的。我不断地思考两个问题——她从哪里学到的心理操控?又为什么对我们进行负性情绪诱导?陈昱发来的调查小结,解开了我第一个疑问——《试验心理学》和《生理心理学》都不是心理学科的入门书籍,尤其是《生理心理学》,这是专业领域的分支心理学,没有一定心理学基础知识的积累,不可能全文无障碍通读下去,说明她定居乌来村之前就有了一定心理学基础。我推测,她被囚禁的这七年并非都在受苦,她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让曾大强放松了戒心,在给她买高级保养品同时,曾大强可能也允许她看一些书,或者,应她要求,买一些书给她消遣。”

    贾亚烈叹了口气,“第二个疑问,你弄明白了吗?”

    “进去接着问,或许就明白了。”聂羽峥指了指墙上的钟,示意他们,中场休息正式结束,“是时候该问曾大强和曹义黎的死亡经过了,听她到底怎么说。”

    回到讯问室,贾亚烈和沈子平看禾诗蕊的目光中多了许多防备,贾亚烈甚至拿出一瓶风油精,抹了一些在自己鼻子下面提神,“禾诗蕊,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曾大强分两次开口向曹义黎索要数额更大的封口费,一次5万,一次15万。你知不知道?”

    禾诗蕊轻轻点头,“曾大强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也不愿意多学些谋生的技能,这么多年就一直靠给园艺公司打临工生活,工资的收入不是很稳定。他的一个工友买彩票中了几十万,买了一辆车,他可能心理不平衡了,一下子问曹义黎要了5万块钱,对方很轻易就答应了。他尝到了甜头,忽然狮子大开口,又要15万。两次的钱都是曹义黎亲自拿过来的。”

    沈子平深吸一口气,问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曹义黎最后一次去找曾大强时,都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看见?”

    禾诗蕊抬头,观察对面三人的表情,忽然瞪大双眼,“他俩因为钱的问题打了起来,曾大强把他杀了。”

    聂羽峥平静道:“说说事情的经过。”

    她深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明显,慢慢地呼出后,垂着眼眸,“连续出了两笔那么大数额的钱,曹义黎心里可能已经不耐烦了。把15万送过来的时候,三番两次对曾大强出言不逊,说他不识好歹,不讲信用之类的。曾大强脾气也上来了,两人先是互相咒骂,也不知道谁伸手推了谁一下,就打起来了。曹义黎个子很高,曾大强被他按着打,我非常害怕,想帮曾大强,就找到一把榔头,打了曹义黎……”

    贾亚烈一精神,“打在什么部位?”

    “头。”

    “然后呢?”

    “曹义黎捂着头大叫,曾大强推开我,抢过榔头几下就把他打得动不了了,流了不少血。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非常害怕,在家里走来走去。我也不敢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办。曾大强很久没把我绑起来了,那天,他忽然又把我绑在水池边,还堵上了我的嘴,收拾着地板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东西。天黑之后,他拿出两张床单包住曹义黎,把他扛了出去,第二天早上才回来,鞋子上都是血,还有泥土。我问他,把曹义黎弄到哪儿去了,他不说,就是一个劲儿喝酒。我猜,他是把曹义黎埋起来了,那时他们那群人受雇在一个叫做逍遥游的小区种花木,挖了不少大坑,等着树运过去。他那种人,也想不到什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