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无咎睁开眼，一副“你知道我在忍你吗”的表情，善意提醒：“你是不想出去了吧？”
路禾耸耸肩，打蛇随棍上：“虽然是幻境，可也是好山好水好风光，住个十天半月也挺好。”
尘无咎紧紧抿唇，盯着路禾半晌，忽道：“如果我说，外面有很多人等着我们去救，晚一刻可能都有无辜牺牲，你也无动于衷？”
“哟，还道德绑架上了。”路禾压根儿不吃这套：“那我问你，外面情况这么紧急，你难道不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出去吗？只是答应我一个条件，你就犹犹豫豫，看起来你也没有很想出去救人啊。”
和她吵架绝对是个错误！
尘无咎闭了闭眼，按住怒火，平声道：“你提。”
这就对了嘛。
路禾捏着手里的鸡腿比划着说：“破幻境这事儿，我可以帮忙，但前提是，你肉兼输出，我顶多辅助。”
尘无咎面露迷茫：“肉兼？输出？”
“就……你负责打头阵，扛下敌人的刀剑伤害，最好还能挫伤敌人，尽量不要波及我。我们辅助都是很脆弱的！”
尘无咎懂了，这不就是武修和灵修么。
下一刻，他又默默皱起眉头。
武修和灵修在战斗中的配合要求很高，加之内外互补，大多数时候都是道侣关系。
路禾这种提剑砍人兵不刃血的女魔头，算哪门子的灵修。
这时候，尘无咎又觉得对路禾的动机不能太早下定论。
这个女人看似没了从前的癫狂痴迷，可总是见缝插针的搞暧昧，烦人的很。
不过这种程度，他是可以接受的。
至少不是那种需要身体接触的条件。
况且，原本他也没想让她打头阵。
“可以。”
“然后……”
“怎么还有？”尘无咎发现了问题：“不是只有一个吗？”
路禾咬一口鸡腿，滚刀肉一块：“要么听我说完，要么别谈。”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尘无咎拿出了有求于人的卑微，咬着后槽牙发声：“你说。”
路禾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转着手里的鸡骨头，话锋一转：“但若你力不能支，我也可以负责扛伤和输出，前提是，你得开口告诉我，而不是让我自己去猜，毕竟……”
少女甩了鸡骨头，指尖在帕子上轻轻一碾，起身走向树下打坐的男人，在他面前站定弯身，双手撑在膝盖上，冲他wink一笑：“弱者向强者求助，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少女姿色平庸，并不惊艳，然而她以山色为背说出的话和这一刻的神情，却让尘无咎心中轻轻一颤，更胜颜色上的惊鸿一瞥。
……
尘无咎在苍雾山长大，对这里最是熟悉。
他所指方向，为魔宫所在。
魔宫之中有血池，是魔族修炼之地，魔嗜杀嗜血，修炼之法多为提取精血用于己身。
于是便有了血池厮杀。
其实，魔族原先并不会同族相残，只因多年前，世间大能劈境驱魔，致使留在现世的魔族少之又少，变强求生的欲望也就更加强烈，同族之间都开始厮杀。
苍雾山中的阵法是历代魔君所设，原先只用来御敌，后来，也是同族间相互坑害的利器。
尘无咎便是踏着这条血路走出来的。
他生于这里，也厌恶这里。
过去的数百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希望，自己生来不是魔。
所以他脱离魔道，一心修炼，作为留在现世的魔族，希望能为现世之人接纳。
他并不贪恋什么世间最强，反倒更愿意去学着爱和付出。
因为现世之人，喜欢这样的人。
“可你还是失败了。”阴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时，尘无咎背脊一凉……
声音不断，如魔音灌耳。
“你本就是魔，生生世世都脱离不了这个事实。只因现世魔族少之又少便成了异类，那若魔族打破屏障回到现世，数量甚至超过各界，那时，他界都是异族，岂不快哉！”
够了！
就在尘无咎迅速凝神，勉励镇压心魔时，耳旁忽然传来了路禾悠悠的叹声：“尘无咎，你真的很弱啊。”
尘无咎额角一跳，自心底涌起一股不屈的意志，迅速就镇住了动摇的心境。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面无表情看向身边的女人，提掌凝剑意：“有本事，你再说一次。”
路禾瞥他一眼，笑了：“难道不是吗？你就没有想过，我之所以会进入你的幻境，是因为对方根本窥伺不到我的弱点，只有借由你的弱点来困住我？”
尘无咎：……恕他直言，真没想过。
路禾盯着他的手：“省点力气吧，免得真要打架的时候反而没了力气，还得求我。我猜，你应该不想对我开口吧？”
这个女人！
嘴巴阴损的很，偏偏又一针见血。
尘无咎不情不愿的收招，还是补了一句：“等出去了，我必会与你好好战一场。”
路禾跟应付小孩儿似的：“行，我等着。输了不准哭啊。”
尘无咎冷哼：“死人自是哭不出来的。”
路禾转头看他。
尘无咎觉得自己刚才把冷漠的杀意拿捏得非常到位，下颌微扬：“怎么？”
路禾冲他竖了个大拇指：“有气魄！”
尘无咎：……
这种一拳打到了棉花里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很快，两人抵达了位于苍雾山顶的魔宫。
说是魔宫，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山石洞府，残余现世的魔族盘踞一方，若非前几代魔君中颇有大能者，也护不了这里。
快要抵达血池时，尘无咎的步伐忽然放慢，虽未停下，但心中的踟蹰挣扎十分明显。
路禾没管他，径自纵身一跃，脚下几个借力轻踏，率先跳到了血池前。
“小心……”尘无咎下意识提醒她，见路禾安然无恙持剑而立，他才想起来，她早已堕魔，连苍雾山顶的阵法力量都敢吞，这点幻境里的场面，又算得了什么。
路禾立在血池前，查看四周，未见异样。
尘无咎来到她身边，指向血池中央：“那里。”
如果这个结界有薄弱破绽，那么最有可能在这个位置。
路禾点点头，见尘无咎指着血池却看着自己，挑了挑眉：“看我干什么，去啊。”
尘无咎：……
路禾一个战术后退：“你该不会现在才后悔耍赖吧？”顿了顿，又往前走退一步：“不想去也行，求我。”
作者有话要说：尘无咎：我求你奶奶个腿儿！我们魔头不要面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