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吉安在屋里看了眼,视线又随意往外看,他道:“孙儿还给五妹妹带了礼,不知五妹妹此时可在府中……”说着他又道,“不过五妹当是不想见我吧。”
陈老夫人思量了一下道:“兄妹哪有隔夜仇,况且也过了四年了,你们这么几年没见,孝金定也是思念哥哥的……”老夫人说完这话,她身旁仆妇忽然咳嗽了一声,老夫人也有点不能肯定,她端起茶掩饰的喝了一口。
喝完茶后,她道:“去将孝金唤来,就说她四哥回来了,四哥给她带了礼物,兄妹之间感情要活络,许久未见,让她快点过来。”
仆妇领命而去,陈吉安微微一笑,似乎是在安然等待。
然而等了半天,未见青葱年纪的姑娘,而是一人回转的仆妇,仆妇有点为难的道:“老夫人……”又看向陈吉安,道:“四少爷,孝金小姐她——”说着视线再转向老夫人,她道,“孝金小姐说四少爷送‘什么礼物,送过去就是了,她不得空。’”
老夫人双眼一瞪,她道:“反了她了,”手在桌案上一拍,就要唤人将人给强行“带”过来,陈吉安立时道:“祖母莫要动气,也不要恼五妹妹,”他笑道,“五妹妹对我生气是应当的,四年前……她还未忘记,且这么久没见,生疏是正常的。”
陈老夫人道:“你是通情的,当年她先有错,虽然你——”说着老夫人也不多言了,只是道:“左右也没出什么事,就是她,手上的瘢痕还得一段时日才能好,这心里,女孩子,就要同你置气,你多担待着些。”
陈吉安道:“是,孙儿知晓。”
他自身后仆从手里接过两个紫檀木的盒子,一个内里一枚纯田青玉的牡丹纹玉镯,一个红芙蓉手串,都是北地才有的玉质,昭烈国中贵族才能佩戴。
他递给一旁的仆妇,道:“就劳祖母身边的人替孙儿送去了。”
老夫人道:“吉安,这些怕不好得到。”
陈吉安道:“祖母放心,要弄这些东西也不难。”
她道:“你有心了,孝金这孩子……”
陈吉安道:“无妨”,他道,“日后在宅子里,总能与五妹妹相见,祖母不必忧心。”
陈老夫人道:“吉安长大了,愈加沉稳了。”
陈吉安笑,他道:“孙儿觉得没长大,在祖母身边,孙儿一直是个孩子。”
陈老夫人笑,她朝向身旁的仆妇:“瞧这孩子,现下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身后仆妇也笑着应是。
又问了一番军中情况以及北地大将军和几个孙儿的情况,陈老夫人道:“宫里是要去觐见的吧。”
陈吉安虽没有立什么军功,没有切实封小将军,但在京都民众以及朝臣眼中,陈府的孩子都是“小将军”,回京也该去觐见的。
而陈吉安思量了几息,他却道:“孙儿认为不用,父亲在京都民众眼中不是很狂妄吗,那我这做小儿子的,偶尔狂妄任性些也好。”
“这样我也乐得自在。”他道。
老夫人想了想,她道:“你注意分寸就是了,左右你也还没有揽上军权,不去就不去吧。”
陈吉安应是,之后向陈老夫人言自己刚回府,还要再修整一番,告辞,陈老夫人让他去了。
在陈吉安走后,陈老夫人,瞧着人离去的方向,她道:“这孩子,性子是改变了许多……”
身后嬷嬷道:“是啊,如今瞧着开朗多了,也懂礼。”想到方才人那一番应对。
老夫人言:“他可不止这一种性子……”话音很轻,瞥了一眼身后的嬷嬷。
仆妇有点不明了,而老夫人道:“再看看吧,人也不是一次就能见明白的,今次回来也不知主要有什么原因,且再瞧瞧吧。”
—
陈吉安走出西路的院落后,他被领到自己在东路的院落,在院门处,陈家的其余下仆皆离去,陈吉安推开大门,院落以及屋中都已收拾整洁,没有一丝灰尘,像是从未离过人一般。
他身后随从见他站在门处,回想他一路疾行,又不时看天上雀鸟,回到陈府时,也望了眼皇城的方向,其中一个侍从道:“公子,您,现下要去找九殿下吗?”
陈吉安眼闪了闪,他道:“不急,好久未回京城了,先去探探。”
陈吉安马匹到京城的时候,已有探子往皇城回报,在他的马停在陈府门前时,东宫又收到了新的消息。
淮时和在东宫正殿右侧的配殿内,配殿第二间是他的书房,南侧开了窗,淮时和背后是搁了整面书的黄花梨木书架,这些书都按一定的规律与顺序整整齐齐的摆放着。
他的书桌上,笔墨纸砚,文书奏章、香炉等都在最合宜的位置摆放,屋内呈现一种极致的和谐,但这种和谐,隐隐有种怪异。
直至将视线放到他桌面前,左上角被笔筒挡住的一个小小的笑脸彩陶人上,这种怪异才消减了些许。
暗卫将消息传来,温来玉臂弯中挽着拂尘,他近前道:“殿下,陈小将军进陈府了。”
“进府之前,他看了眼皇城的方向。”
淮时和手拿着一本书,在书架前站着,他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在望皇城?”
探子自然说他向北望,北,除了皇城,还有天,还有其他府门呢,温来玉怎么说是皇城呢,温来玉笑了笑,他道:“殿下,陈小将军定会来见九殿下的。”
当初他们可是好的快穿一条裤子了,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那条裤子,被殿下四年前一声“断腿”,给剪断了。
当然,丝絮还留着,这些年,你来我往,关系一直没断,且殿下当初也不是为了剪断他们的关系,大概,是不想费心吧,一劳永逸,不过温来玉还是觉得殿下那会儿有点,怎么说呢,套用李娘娘的话,有点——
他想到这处,听人道:“他们出去的时候不用派人跟着了,琅弟并不喜欢,阿先他都不会让他跟着。”
温来玉道:“是,殿下,奴婢省的。”
有那位陈小将军在,也没什么人能威胁到九殿下。
淮时和将书翻一页,他看了一眼,走几步,在书架前将手中的书放回,左行几步,手毫无犹豫的拿向另一本书,书脊处没有字,只有个青色的封皮。淮时和拿下,瞧着是全新的书,还有一股清淡的墨香味,随着他翻开,味道淡淡氤氲在空气中。
淮时和视线落在一页,一目十行,几乎几息就是一页,他接着道:“还是注意门禁。”
温来玉道:“是。”
门禁就是,九殿下不能夜不归宿。
温来玉将事吩咐下去,他立在书房一角,不太显眼的地方,过了两刻,屋外有“叮铃叮铃”的声音传来,铃声清脆,穿透寂静的风。
淮时和听见了,他眉眼抬起来一点。
眉心微动了一下,温来玉见了,他道:“殿下歇歇吧。”淮时和已在这处看了好一会儿书了,今日下午,批了奏章,又看了些书。
不过面上疲惫之气是没显的,但是到时间了,任何事情都要合度。
淮时和将书合上,他道:“是,该歇会儿了。”
随意按了下额角,屋外叮铃叮铃的声音响近,一只白毛的狗“踱步”走进。
狗进屋后,就加快了步子,小跑到淮时和面前,先是“站定”看了眼,然后又“提步”嗒嗒跑到淮时和面前,身子软软挤过他的腿。
淮时和的衣袂被它挤动。
淮时和笑了笑,他蹲身下来,手抚了抚太圆的脑袋,自然碰到太圆颈上的项圈,那里有个金铃。
之后视线瞧见腿上也有一个金铃。
淮时和道:“太……”
他道:“这名字是不太好听。”
温来玉公公在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