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一衣衫褴褛的男子自朝着城内而去。
他过城门的时候,周边不少人都不由自主的避开了他。这人一瞧就浑身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逃过来的。
一守城士兵上下打量他一眼,有心想要为难。却被身旁的一位前辈拉住手,对方冲着那乞丐似的人挥了挥手,放他进去。
那士兵不解,“上头不是说这些日子别把这些污糟人放进去吗?免得贵人们瞧见了心烦。”
到底是年轻,做事情不知道变通。当场没说,直到轮到换班的时候,才出言提点了几句。
“先前那个乞丐,虽说外表看起来脏污得很。但你怎么不看看别人那双眼睛。寻常乞丐会有那样一双眼睛吗?”
一拍后辈的脑瓜子,“你这双钩子,还是多练练吧。”
后辈似懂非懂,揉着后脑勺。
御史台
今日可就是三月之期,在台院老实坐着的两个人心里头可不老实。
方典和宋贺都好奇这事儿到底办得怎么样。虽说他们是觉得没人能这么厉害,但这万一呢。
两个人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手上的公文都有些看不进去。
苏瑞微微动一动身子,去拿纸笔,两个人都想迈脚跟过去。
如此好几次,宋贺看着都累了。老实低下头看公文。
却不料,“怎么这次不看着了?”一抬眼,苏瑞人已经站到门口去了。
两人眼前一亮,赶紧起身跟过去。
台院这边的动静可逃不过殿院察院的耳朵,没多少还在御史台的御史几乎是跟着全去了。
沈佑京和唐策此时也都等着呢,他们正在整理先前所写的。
就听见外头传来声音,这个时候来的人是谁,那就是不用猜的了。两人起身去外头迎接。
见他们二人还主动出来迎接,苏瑞微微挑眉,看来这下子还真是挺有信心的。那就看看他们到底看得如何吧。
等到苏瑞他们三人进去之后,外面就突然冒出来了一大堆的御史。
把方典吓了好大一跳,赶紧拉着宋贺在他身后挡着。
宋贺往后看一圈,发现大部分都是察院的。
察院御史那是理直气壮的过来看。他们可是监察御史,不仅监察外部,也监察内部。这内部自然也包括了台院,他们自然得来看看。
还有先前那御史中丞,也来凑热闹。不仅他,还拉上了另一个御史中丞。可谓是倾巢出动。
宋贺本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里面已经开始。这下子他可没精力管外面的了。
就听着里头的动静去了。
苏瑞先是从最近几年的案卷入手,就如同沈佑京猜测的那样,苏瑞这人不是仅仅只考一件案件的前因后果。要连同这件事情所关联的人,所关联的政策来考。
甚至还牵扯到类似的案子。
也幸亏他们俩早有准备,应答下来居然算得上是行云流水般。各类事情都被他俩讲的清楚明白。
即使是那种牵涉了几十位官员的大案子,各个官员的名字也是烂熟于心。
苏瑞也没想到两个人居然能做到这地步。
外头人听得那是迷迷糊糊的,也有些老御史,倒是挺明白了。这些案子不少都是他们曾经经手了的。
当初他们处理起来那是焦头烂额,都不搞清楚到底是那些官员干了哪些事情。
这两个小子,居然看那案卷给看明白了。
真是人才啊。难怪是前三甲,真是不简单。
考下来一共考了一个时辰,苏瑞都没想到两个居然一个回答不起的都没有。
不过他也判断出来了,沈佑京对于泽恩七年以前的案子更为熟悉,而唐策则是对泽恩七年以后的案子更加熟悉。
两个人回答的时候互为补充,每一点都是严丝合缝的。
考了这么久,不仅里面的人累得很,就是外面仅仅只是听着的监察御史都累了。
至于御史中丞们,那是半个时辰的时候就走了。
不是他们觉得无聊,只是他们觉得这两人回答太清晰,这简直是比他们还要清晰些。他们又准备回去拿着那些案卷仔细看看。
总不能比新人差。
苏瑞现在是继续考也不是,不继续考也不是。
本来还说挫挫这两个人的锐气,这般看来,怎么反倒是他们这群老人被挫锐气了。还有外面围观的那俩人,真是教了许久也没见他们聪明一点。
苏瑞尴尬,沈佑京瞧出来了。
这种时候自然没必要和他们的上峰僵持着,他们已然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何必揪着这一点不放。
“台端可别继续考下去了。我和唐兄此时可是饿得不行。这继续考下去我们二人也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
唐策自然也是个聪明人,这种时刻秒懂沈佑京的意思。
“是啊。不仅这五谷没了,我连这墨水也快没了。”
这下子台阶可就是已经搭好了。三个人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彼此的意思。
苏瑞自然也是一点头,“也是到时间了。”
“你们这案卷看得极认真,如今只怕是比我都要更熟悉一些。既然如此,当初让你们熟悉案卷的目的也达到。想必这做事儿也不成问题。今日之后,就不必来这里了,直接去院子里头。”
苏瑞实在是很心甘情愿的说出这句话的,这两个人不知道比先前那两个侍御史聪明多少,性子也正,想必日后他也能轻松许多。
这就是准他们插手台院政事了,沈佑京和唐策二人对着苏瑞一拱手。
后跟着苏瑞正准备去台院用膳,就瞧见一开门,外头的御史们作鸟兽状散去,一个个撒脚丫子跑得快。
只剩下宋贺和方典还在外头。
两人都不是什么长袖善舞的人,两个人呆了呆,只知道拱手说:“恭喜恭喜。”
看得沈佑京一阵好笑。
看来这同僚之间的关系倒不必多加担心多少了,就这两个人,只怕也生不出什么背后陷害人的心思。
沈佑京如今已经大致明白了这三人的性子,这台端嘛,能力是有的,也没什么坏心思,就是爱面子些。
方典不爱和生人说话,宋贺看着聪明,但其实于人际交往方面没比方典好多少。
用完膳,苏瑞就让他二人过去,却不料还未曾开始说,外头却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进来一个里行使,弓着腰禀报道:“御史台门外跪了一个中年男子,据他自己所说,他是北阳县令。”
沈佑京唐策二人不明所以,苏瑞的脸色却一下子变了。他站起来,疾步往外而去。
“人可还在?别让别的人注意到了。”
这架势,看起来不似一般呐。
他们二人不清楚,但是瞧着殿中另外二人却是知道的。二人赶紧上前做出一副后辈悉听模样。
宋贺二人没什么心眼,再加上这事儿也是人尽皆知,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自当时太子手下商州刺史被揭发收刮民脂民膏后,那朝堂上面的攻讦就没停过。
商州刺史是在长安附近不远处,倒是好惩治。也不知道为何,这次陛下一点没顾及太子的脸面。那商州刺史直接被斩首示众,家产全部充公,如今就在商州库里。
太子手下的人倒是没动静,但是三皇子眼瞅着这个机会,居然还揭发了好几个贪官污吏。
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全都囊括其中。
四五皇子本就一母同胞,如今被这三皇子揭出来,当然也不甘示弱,将三皇子手下人的贪墨证据也拿出来了。
而如今这来的这个北阳县令,是二皇子手下人所述的贪污主使者。原本二皇子就被揭出来了这么一个,没想到啊,居然是个替罪羊。
北阳县,还是有些远的。只怕也是看中这点,才让他当的替罪羊。
如今看来,只怕是来伸冤的。也不知道是谁这般有手段,居然能把已经进了牢狱的人给捞出来,只怕对方这次入长安,不是那么简单的。
沈佑京仔细听着,心下也在琢磨这会是谁的手笔。朝中诸子皆有嫌疑啊。唐策则是在思索这件事儿又该如何查起。
宋贺还待说些什么,瞧见外头有人过来,赶紧住嘴。
苏瑞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个乞丐打扮的人。那是个瞧着有些胖的男子,身量不高,脚上的鞋子有些脏,但并未破损。
沈佑京唐策二人没打算凑上去,毕竟他们二人如今才将将获得参与政事呢,再怎么想这么牵扯广大的案子也不会交给他们吧。
“修远你们俩,过来。”
唐修远一愣,沈佑京也呆住,他们不过就是新人,哪里担当得起这么重的担子啊。
苏瑞却似乎不这么觉得,让他们二人跟着,随即领着人进了台狱。
他在台院已经有六年了,所经历过的案子只有比这还大的,自然不慌张。
至于宋贺二人是否会嫉恨没有用武之处,这自然是不会。他们俩的自有自己的事儿忙去。
更何况,苏瑞先前就和他们说了,以后刑狱诉讼之事会交给唐沈二人。这早就是一早商量好了的。
苏瑞先是让台狱的人登记来人,将一切办好,后才开口询问,一系列程序走得尤其顺畅。一瞧就是积年的老人儿。
“说吧,来御史台有什么冤屈需要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