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

这是唐策首度和沈佑京说起这些,如此慷慨激昂,如此视死如归。

沈佑京心中清楚的知道,一个人的语言是不足为信的,谁都能在口中喊出那些话。

但唐修远不同。

他愿意相信,唐修远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他的真心。

沈佑京没再犹豫,在确定外面没人,且关好门窗之后,沈佑京将事情的经过写了下来。

唐策本来想让沈佑京直接说,但是在看到那数字之时,他就知道了,为何沈佑京选择在纸上写。

百万两,即使不知道百万后面的单位,光是这个数字就已经足够使人瞠目结舌。

唐策拿着那张纸,静默了良久,这才将纸递还给了沈佑京。

沈佑京见唐策已经了解,以防万一,这张纸定然是得烧了的。

他将撕碎,放进痰盂盆中,再用火折子将其烧毁,全部烧成灰之后才停手。

这件事情就是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接下来该讨论的就是这件事情到底该从何处入手,又该从何查起。

“这件事情最重要的点就在肖青身上,我们必须要逼问出那东西在哪里。”

唐策一下子抓住重点,沈佑京点头。

“但我们还是得将南胜带着去。你说为何那肖青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也还是不肯说,定然是因为还有顾忌。我猜不是因为别的,大概也是因为其家人。”

“我们必须要将南胜带过去,让肖青知道,如今有第三方正在查。若是他不说,这件事情一样会使他的亲人陷入危险。”

沈佑京想得很是全面,把各个环节都想好了,虽只是最粗略的计划,但总归有了方向。

找到了突破口,唐策也稍微放松了些。

“你这不都想好了吗?怎么先前还那样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

沈佑京白了唐策一眼,"想案子总有头绪可以琢磨,我担心的是我们到时候落得和肖青南胜一样的境地。"

唐策脸色一凛,这还真就有可能。窦尚书犯下的是铁板钉钉的死罪,为了自己能活,他可不会轻易放过查他的人。

可这件事情又不能不查。

唐策终于体会到方才沈佑京的心情了,他也叹了口气,“但无论如何,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位子,那也顾不得其他了。”

沈佑京的面容在烛火下摇摇曳曳,他垂眸,“既然已经决定下手,无法回头,那就一定要确认一击毙命,永无翻身之日。”

两人商量如何行动商量到了深夜,将带走南胜的计划商量好,决定即刻带着南胜往长安去。

不过全程不能让南胜瞧见沈佑京,他们还打算利用这个身份搞一波大的。

至于南胜的家人,沈佑京相信,对方想要的从来不是南胜家人的命,而是秘密。

南胜被带走,他们所想要做的,绝不是杀了南胜家人。

只怕台狱才是应该他们小心防范的地方。

第二日醒来,沈佑京就在留台中待着,唐策则是去诸宫苑总监逮人去了。这行动很顺利。

唐策昨日去问掌管点卯册的官员时候,那官员一开始还咬牙说是南胜一直都在。

后面见唐策一点都不着急,只坐着喝茶,心里头大概知道这事儿瞒不住。

对方可是御史,都让御史知道了,这事儿怎么可能轻易了了。为了避免自己也被参上一本,那官员后面就直接供出来了,还拿了另外一本真的点卯册。

这就和肖青的证词对上了,这般之后南胜的嫌疑自然就更大。直接带去台狱都不为过。

于是唐策向东都的大理寺借了几个人,直接将人绑走,宫苑总监署的人那是一点不敢拦着。

南胜本人一开始还挣扎,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又安分起来。

回长安的路上沈佑京听着唐策这么说,心下好笑。对方只怕是觉得进了牢子还安全些呢。

回长安时走得要慢些,但也没超过五天。

先把人关进台狱,叮嘱了千万别让外人进去,唐策这才放下心来。

关在另外一边的肖青听到了声音,还站起来探头去看。唐策过去的时候就瞧见他的模样,皱一下眉。

对方连忙发问,“关进来的是谁?可是南胜?”他面色着急,显然是很想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

话未免太多了些。

唐策现在可不觉得肖青无辜了,他只冷冷回答,“不该你问的事情少问。”

随即离开台狱。

沈佑京正在外等着他,“如何?”

“把人分了两侧关着,大概率是见不到彼此的。”

沈佑京一点头,和唐策并肩着往外走去。

“那今日就先到这里吧。”

苏瑞今日不在御史台中,更何况这件事情…

沈佑京还未想好,是否要和苏瑞说明。

连着好几日都这般赶路,唐策此时也实在是累了。

不再多言,两人分开回家。

沈佑京身边跟着晋二,晋二直接将沈佑京扛回了院子。

还待等着热水的时候,沈佑京就已然睡着。听了消息回来的沈母来的时候沈佑京已经睡熟了。

沈母瞧着自家二郎,眼下全是乌青,心疼得不行。本来二郎就白,这样一衬,真是憔悴得很。

她不放心,让人拿来热水,用帕子先帮着沈佑京将脖子和脸先擦干净。

沈佑京从正午睡到了夜色已深的时辰,睡这样久,人起来的时候头脑都是昏昏沉沉的。

盯着外头夜色发了会呆,这才开了门,准备出去叫人备水。

一开门却没看见晋二,门口守着的是寒蜕。

她长得好,穿着寻常侍女的衣裳也格外动人。她听着里头传来声音,赶紧探头去瞧,就瞧见沈佑京穿着宽衣大袖推门而出。

“郎君可算是醒了。”

沈佑京瞧见是她,脸上笑意明显些,“今日怎么是你守着?”

以往身边伺候着的都是沈佑京身边的一等侍女宣离,今日倒是没想到是寒蜕。

“宣离姐姐今日有事,我就来替她了。”

她说完这句,心中暗恼,怎么又在自称我。她年纪小,什么心思都在脸上显着,沈佑京一眼就瞧得出来。

沈佑京又不是纠结于这些的人,“好了,你帮我去催催热水。”

寒蜕连连点头,转头就往厨房那边去了。

沈佑京还没来得及让她再要一碗面,人就已经走远,罢了,等会儿说也是一样的。

水由着小厮们搬来。寒蜕则是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颊上两抹绯红。

沈佑京手中拿着书,等着水准备好就去沐浴。

却没想到等着小厮们都离开了,寒蜕却还没走。沈佑京抬头去瞧,就看见寒蜕闭着眼,嘴唇胡乱的动着,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十足的纠结模样。

他心下好奇,“寒蜕你怎么还站在这儿呢?”

难不成是因为他没让人下去,有些不知所措?

寒蜕听了这句话,先是一愣,再然后就是整个人红透了一般,应了一声,同手同脚的出去了。甚至连门都忘记掩上。

沈佑京叹了一口气,罢了,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些,就是不如宣离周全。

对了,还有他的面呢!也罢也罢。

他自然不清楚方才寒蜕什么心思,自去沐浴。

寒蜕刚走出门,紧忙着小跑离开。双手捧着自己通红的脸,在院门处蹲下来。打心底里觉得丢人。

“郎君方才肯定觉得我怎么这么傻。不过原来郎君沐浴的时候不喜欢人伺候啊。”

寒蜕方才呆在那里不动,就是还想着若是要给郎君沐浴,自己该睁眼还是闭眼,她还没见过男子的身子呢。

尤其还是郎君那样俊朗的。猛不丁这么一想,寒蜕又添了好几分求知欲。

不过郎君可真好,长得好,脾气好,品行也好。

还要加上一个,学问好!郎君可是状元,这点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

还有什么好呢?寒蜕巴不得把她脑瓜里面所有夸人的词都给沈佑京用上,在此时她眼中,就没有比沈佑京更好的人。

对了!自家郎君还会守着自己的身子不被别人瞧见,有女德,自然也有男德。自家郎君还是个守男德的好郎君,一定要配全天下最好的姑娘才行!

正当着寒蜕在脑中继续胡思乱想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寒蜕一抬头,就瞧见了一个她在沈府里面最不愿意碰见的人。

沈湖天。

而正巧的就是,沈湖天在沈府里面也不情愿碰见寒蜕。虽不是第一,但也稳居第二宝座。

他一瞥,就瞧见寒蜕此时正抱膝蹲在院门口。

“怎么?哭了?”

真是可恨!

寒蜕恨不得眼刀子刀死这人,起初进府的时候就是这人看不顺眼自己,后面听着郎君要给自己名字的时候更是在那里无理取闹。

怎么就让这样的一个人当了郎君的弟弟!若是她该有多好。

她不想搭理,但还是得不情不愿的起来回答。

“奴没有哭,只是蹲着想事情。”

沈湖天也没那么在意她的回答,已经径直往里面走,“我二哥呢?醒了吗?”

“醒了。”寒蜕刚说完,沈湖天就抬脚往里走去,她赶紧拦着。

“郎君正在里面沐浴呢,三郎君还是等等吧。”

沈湖天脚步停下,哦了一声。随即看向寒蝉,“今天怎么是你?”

若说沈佑京问这话是关心,那沈湖天问这句就是好奇中又带着几分嫌弃。

寒蜕微勾唇,略有敷衍,“奴替宣离姐姐一会儿。”

沈湖天不乐意瞧着寒蜕,寒蜕也不乐意瞧着他,两人就站在沈佑京门前。

还是沈佑京从里头推门出来,才瞧见了两人。

“二哥。你可算醒了。”

沈湖天刚下学就想过来,不过当时被他大哥拦着,完成课业才准过来。

“二哥,你怎么去了这么多天。你在那边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沈湖天想知道的事情那可多了去了,口中不停,手上还直拉着他二哥进屋去。

沈佑京只来得及匆忙冲着寒蜕喊一句,“去厨房要一碗面。”

转瞬就被沈湖天拉进去了。

看得寒蜕再次发出感叹,要是她是郎君的家人就好。